6、竹马竹马（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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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失魂落魄地回去时，丈瑠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之前出门要顺便买零食回来，现在当然已经完全忘记了，但尊这样的表情实在太少见了，所以丈瑠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头顶。
“在想什么？”他问。
天空寺尊忍不住抬头看着志叶丈瑠。面前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成了合格的志叶家主，那是和风切大和完全不同的存在。有时候他总觉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但是又忍不住想要继续亲近。
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不知为什么，天空寺尊把自己看到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他对着丈瑠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能够认识丈瑠，真是太好了。”
志叶丈瑠偏过头看他，虽然不明白尊为什么突然之间说这样的话，但在这样笑容的感染下，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新年之后，天空寺尊在彦马平时交给他们学习的资料中找到了相关的记载。腑破十臓这个的名字，毫无疑问属于外道众，他就和数年前被封印的血祭恸哭一样，是来自于三途川的异族，是死后堕入外道而成的妖魔。
可是如果他们能够这样轻易地来到人类，那么血祭恸哭就不会这样简单地被封印了。所以，虽然知道腑破十臓是外道众，尊对他的了解仍然相当于零，他就连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更何况还有那个白发、行动时会落下赤色羽毛的男人了。
让他最为在意的，大概就是那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了。
这几天都没睡好的结果就是，尊顶着黑眼圈，在修行的时候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面前出现的就是彦马老爷子放大的脸，本来徘徊在脑中的睡意一下子全数消散，尊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朝着门外逃跑，结果被卖队友的丈瑠扯住了后领。
这些日子心不在焉的尊在地狱修行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
开春的时候，尊开始学习有关寺庙的事情，而丈瑠也开始认真练习和真剑者有关的格斗技巧了。风切大和考上了很不错的学校，为了成为动物学者，他每天都在努力。
渐渐地，像从前那样热闹的日子就很少再有了。风切大和不常过来，其他人各自有着各自的事情，正在一步步踏实地朝着未来前进，只有尊还和以前那样，每天闲暇的时候陪伴丈瑠修行。
大宅中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志叶家还是大天空寺，都太过安静了。但如果有人陪在身边的话，至少不至于因此而感到寂寞。虽然丈瑠什么也没有说，但没有人比尊更了解这一点了——其实丈瑠也是很怕寂寞的人。
这个小镇的春天总是很美丽。万物勃发的季节，空气中都弥散着生机，今年是这样，明年是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一定会是这样。
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
外道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人迹罕至的巷子中。志叶家提前做了探测的道具，当外道众出现的时候，志叶宅中的铃铛就会响，并且告知他们外道众出现的地点。这些外道众生活在和人类世界不同的三途川，那里只有血红的三途川水伴随着永不消散的哀怨。
这些外道众死后在三途川徘徊，身心化为怪物，只能在人类世界的缝隙中往返，他们并不能在三途川外的地方待上太久——就和鱼一样，他们很容易出现缺水的状态，缺水会让他们无法行动、乃至对性命造成威胁。
自从大将血祭恸哭被封印之后，外道众的踪迹在人类世界中也很难见到了。
尊本来在和丈瑠玩桌面游戏，总是在修行的丈瑠偶尔也会和他一起玩这样的游戏。下棋这方面，丈瑠虽然不怎么擅长，但总能轻易在比他更不擅长下棋的尊手中获得胜利。但是在其他游戏方面，往往是尊获得游戏的胜利。
在这个时候，一边墙上的铃铛响了。响起来的同时，有个竹签掉了下来，丈瑠猛地起身，表情严肃。尊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他偏过头，一边的黑子们已经跪献地图，查找出竹签上号码所对应的地区后，丈瑠什么都没有解释：“等下我再回来。”
结果那天尊等了很久，直到天黑才等到丈瑠回来。
志叶丈瑠回来的时候，手腕有些发抖。彦马老爷子在一边一直夸奖丈瑠战斗的英姿，丈瑠没有等他说完，就起身去了内室。尊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在描述战斗的彦马，起身偷偷跟着丈瑠也去了内室。
听到了声响，丈瑠回头，发现是尊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斩杀外道众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外道众在人间会带来灾难，他们只会不断破坏人类世界，所无论如何也要努力斩杀他们。激烈的战斗中，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外道众要比他想象得强多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漂亮地赢了。
丈瑠的手腕有些发抖，那是因为今天过度使用的缘故。丈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也就偷偷地找来了冰袋，帮对方冷敷。尊总觉得这时候的他们年纪还不大，所以丈瑠大可不必这样苛刻地要求自己，但是每当他看到丈瑠的时候，这些话就完全说不出口了。
丈瑠比谁都要认真，尊也比谁都更加喜欢这样的丈瑠。如果丈瑠的命运就是永远和外道众这样战斗下去，不死不休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他也能陪伴着丈瑠这样战斗下去。
冷敷和治疗持续了一夜，尊笨手笨脚，不过最后还是将丈瑠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了。第二天出去，却没有看到彦马老爷子。尊在四周徘徊了一阵，中途差点打破花瓶，往常这个时候，彦马大概早就出来教训尊了，但这次却没有。
他回去问丈瑠的时候，已经穿上剑道服的人才放下手中的竹剑，活动了一下因为受伤而变得不太灵活的手：“他之前说过了，只是扫墓去了。”
每一年彦马老爷子都会去扫墓，说是扫墓，其实是借着扫墓的机会见一见家人。和外道众为敌，意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人就会有危险，一旦有了舍弃一切保护世人的觉悟，和家人团聚就变成了很奢侈的东西。
所以他只能借着扫墓的机会见一见家人。
彦马老爷子不在的这一天，志叶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恐怕外道众入侵都没有这么糟糕，比如说没有了彦马老爷子监督以及分配人手，黑子们乱成一团，闯下了各种各样的祸，就连饭菜也变得一言难尽。
丈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还没有好的伤口又开始痛了，就连没有受伤的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真正开始处理彦马老爷子平时处理的那些事物时，他们才发现，这个总是非常唠叨又容易心软的老爷子，平时究竟有着怎样繁重的工作——偌大的志叶家都需要他来管理，黑子们的调度、丈瑠的生活起居，对外道众的监督，还有其他琐碎事物，都需要他来完成。
修行暂时搁置了下来，丈瑠总算是放弃了拖着病体修行的想法，坐下来规规矩矩地开始处理这些琐碎事物。尊只看了一两页就看不下去了，他坐在一边冥想，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丈瑠——对方微微皱起眉头，正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
“丈瑠？”尊情不自禁地觉了一声。
志叶丈瑠抬起头，因为长时间伏案书写，所以看上去有些疲惫，虽然看上去总是有些冷淡，但尊知道，其实这个人比谁都更温柔。
“恩？”
尊走到一边帮他处理一些不是那么无聊的事情。
那时候的两个人甚至没有弄清楚，这样的心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年少时的所思所想不过儿戏，稍纵即逝，来的容易也去的容易，但这一瞬间便仿佛能持续到永久。
闹出来的乱子在彦马回来之后就处理完毕了，当然也会有一点没有来得及做完的事情，不过到最后彦马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对尊和丈瑠说了“我回来了”，就像对着家人一样。
彦马老爷子有着的不仅是无法见到、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同样也有他侍奉的殿下，志叶家的十八代家主，志叶丈瑠，以及丈瑠身边的众人。长久的陪伴比任何事都更容易打动一个人。
在每年彦马请假扫墓之后的几天，就到了天空寺龙的忌日。
在尊的记忆中，天空寺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喜爱。有时候天空寺龙会过分严厉，但现在想想，那总怀着对他未来的期待，才会这样做的。尊至今仍然无法回忆那一天的情景，就那样死去的父亲，还有只能不断叫着父亲的自己。
大天空寺和志叶家不同，大天空寺总有前来扫墓的人，尊每天都会去父亲的墓前站一会儿，但并不会感到难过。死去的人是活着的人前进的力量，也许有后悔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前进，因为人类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竹马竹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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