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一个夏天的童话》甜蜜桂花糖

1、一个夏天的童话

　　伊诺科是皇马的新发现。这个拥有柔软金发、湛蓝双眸，腼腆羞涩的孩子只有二十岁，但在足球上的天赋却高的惊人。他在马岛战争十二年后出生，父亲是阿根廷的流浪诗人，母亲则出身于英国王室。那一场爱情对于两个人的爱国主义来说不啻背叛。他们先后抑郁而亡，只留下一个出生在了葡萄牙的男孩。

　　伊诺科在十九岁那年决定去踢足球。那时候他刚刚宣布花滑退役的决定，十九岁的年纪，他完成了被无数人论证不可能却依旧有无数人痴迷的奇迹：花滑五周跳。那一年，被称为蝴蝶的伊诺科拿到了花滑世锦赛冠军，然后留给花滑界一个决然的背影。

　　很久以后，当克里斯蒂亚诺再也不忍心从媒体那里去看到伊诺科的近况，他开始搜索伊诺科十九岁之前的花滑录像带。伊诺科在花滑上的天赋和在足球上的一样惊人，也许有很多优秀的花滑运动员，但他的确是不同的。你会为其它人惊叹震撼，但到了伊诺科这里，你只会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他的轻盈与优美。那是人间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你提心吊胆，不敢将目光离开哪怕一点，因为明白自己不过是偶然看见了天堂，下一秒，一切都会消失。人们用一种名叫“伊莎贝拉”的蝴蝶来形容他，真巧，这也是他母亲的名字。伊莎贝拉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飞翔于黑松林边的旷野，一生只有三天三夜。这种蝴蝶拥有蓝绿色的璀璨翅膀，大如巴掌。那半透明的翅膀，纤细脆弱与美丽都达到极致。一个不真实的梦。传说中，它会将人的愿望带上天堂。

　　但是他自己的愿望呢？克里斯蒂亚诺闭上了看着屏幕的双眼，就像两年前离开皇马的上帝之子卡卡一样……蝴蝶折断了他的翅膀，并且再也没有能够飞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伊诺的时候。

　　那是13-14赛季冬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刚刚集结起来的皇马全队被主席弗洛伦蒂诺赶去巴西圣保罗州的卡萨布兰卡打慈善赛，对手是巴乙的一支球队。老佛爷打得一手好算盘，慈善赛的收入全部捐献给当地有利于皇马的名声，顺便还可以给这些过完一个冬歇期的球员们找找状态，简直一本万利。不过皇马球员兴致都不高，毕竟坐飞机也很累。就连巴西籍的队宠马塞洛都迷迷瞪瞪没精打采的。毕竟谁也不会知道对方阵容中有一个前·花滑世锦赛冠军。就算知道了，最多为前·花滑世锦赛冠军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转行感到惊讶罢了。

　　伊诺，后来同样被球迷们称为“蝴蝶”的伊诺，就是在那个时候飞到了皇马的面前。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孩子，面容有着东方式的细腻与西方式的深刻。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显得羞涩腼腆，柔软的金发在阳光下灿烂耀眼，湛蓝的眼睛时不时流露出天真与善意。那一场比赛，他打入了三粒进球。皇马尴尬地以2:4告负，为他们稍许挽回颜面的，是他们队内的绝对核心：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赛后，克里斯蒂亚诺走向那个拥有梦幻一般的盘带技巧的男孩，并和他交换了球衣。拥抱的时候，男孩很努力地踮起脚尖将下巴蹭到克里斯蒂亚诺肩上，并在被他发现后羞涩地笑了笑。

　　克里斯蒂亚诺摸了摸他一头的金色软发，露出输球以后第一个诚心诚意的笑容：

　　“你踢的真好！来皇马怎么样？”

　　事实证明克里斯蒂亚诺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比赛结束后没多久，本来只是打算来看看自己的几亿钞票（？）在球场上完虐对手并顺便做做慈善涨涨声望的老佛爷，和灰头土脸的皇马主帅安胖——安切洛蒂一起，找到了对方球队的主席。一起跟去的还有克里斯蒂亚诺。葡萄牙国家队队长刚刚从来要签名的球员那里听说伊诺是持葡萄牙国籍的英阿混血儿后，立刻坐不住了。

　　他们来到主席的办公室。伊诺也被叫来了，不知所措地搓着手，看见他时羞涩地笑了笑。也许因为这座城市是曾经拍摄过《卡萨布兰卡》的地方吧？桌面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支白色百合花卡萨布兰卡。很久以后，克里斯蒂亚诺把自己包裹得儿子都认不出来，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着那一天恰好重放的老片《卡萨布兰卡》，并且掉下了眼泪。

　　——卡萨布兰卡，在希腊神话中乃是悲剧之花。传说，遇见这种白色百合的情侣都会以死亡结束他们无望的恋情。

　　如果那的确意味着悲剧，也许我该庆幸我们没有成为情侣。

　　转会手续办得很顺利，老佛爷分分钟给人以被钱砸晕的感觉。伊诺在下半赛季的西甲联赛开始之前就来到了皇马，但是直到第二十七轮他才得到了首发机会。

　　那一场比赛，伊诺代替受伤的贝尔出任右边锋。蝴蝶轻盈优美的步伐征服了挑剔的皇马球迷，他们为他欢呼着。那一场比赛，伊诺与克里斯蒂亚诺近乎不可思议的默契，使他们面对死敌打出了一个极大的比分，一个可以让球迷津津乐道整整一年的大比分。

　　比赛之后，克里斯蒂亚诺背着伊诺满场疯跑，他大笑着跑到精疲力竭，死敌的嘘声反而让他更加亢奋，他带着伊诺躺在地上。那时候多么美好，他心想国家队终于也可以看到希望了吧？他很想要一个冠军，自从十年前在家门口丢失冠军后，克里斯蒂亚诺所带领的葡萄牙再也没能够闯入半决赛。

　　那天晚上，航线上突如其来的暴雨使航班无法起飞，皇马全队被迫在当地旅馆居住。克里斯蒂亚诺说我要和伊诺住，马塞洛伤心地答应了。就好像回到童真的儿时一样，他们不知怎么地就把两张床拼在了一起，然后头挨着头躺着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克里斯蒂亚诺说起了他的梦想，他国家队夺冠的梦想。伊诺感觉到他的低落，蹭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抱住他的胳膊说今年一定可以的。克里斯蒂亚诺笑了，还是摸他的头发。然后他抱着伊诺睡着了。

　　很久以后，克里斯蒂亚诺想起那个晚上，他们曾经靠的那么近，却最后没能够靠的更近。伊诺的天真羞怯曾经让他轻易就赢得了他的友情，却也阻碍了其余的可能性。他忘记了，伊诺是冰上的精灵，冰雪的纯真与孤独一同刻在他的血脉里。而他终究没能越过那永恒的孤独去。天亮了，雪化了。除了记忆什么都留不住。

　　伊诺在那场比赛后不久的国家队比赛日得到了葡萄牙的征召。而他几次在国家队友谊赛的表现也的确令主教练满意，再加上队内头牌克里斯蒂亚诺的坚决支持，伊诺预定了世界杯葡萄牙23人大名单中的一个名额。

　　皇马得到了梦幻的半个赛季。伊诺的传球与盘带一样灵气十足，他踢球和花滑一样轻盈优雅，让人舍不得移开眼，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他和克里斯蒂亚诺的配合几乎是心灵感应一般，充溢着天才的闪光，他们的组合成倍增长了彼此的实力，使伊诺几乎把身价破克里斯蒂亚诺纪录的贝尔压在了替补席。他们的友谊也迅速加深了，就是很简单的彼此喜欢，但是是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伊诺很喜欢他的队长——最近他开始这么改口了，他管克里斯蒂亚诺叫队长的时候，总是不自觉露出一种信任依赖的模样。克里斯蒂亚诺喜欢他这样，总是摸摸他的头发，偶尔也亲亲他的头发。

　　那个赛季，他们是三冠王：欧冠、西甲联赛以及国王杯。克里斯蒂亚诺荣膺金靴，而仅仅出场半赛季不到的伊诺在进球与助攻榜都排在了第十名。夺得欧冠后，克里斯蒂亚诺在众人的打趣中带着伊诺返回了葡萄牙国家队。他那时候是真的真的很高兴啊，他已经二十九岁了，再过四年就三十三岁了，即使是两年后的欧洲杯他也三十一岁了啊。假若葡萄牙能在他三十三岁那年夺得世界杯冠军，他当然会很高兴，但那个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是葡萄牙的主力了啊。所以这一届世界杯，他真的特别特别想要赢下来，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对于荣誉的渴望。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扛着葡萄牙的梦想独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只蝴蝶飞到了葡萄牙，停在红绿色的国旗上。

　　他们小组赛以头名出线，但伊诺心事重重。因为伊诺一个精彩的膝撞进球，英格兰在净胜球上输给了同分的德意志被淘汰出局。拥有英格兰王室血统的伊诺科顿时千夫所指，就好像06年世界杯时的克里斯蒂亚诺一样。那一次，他向裁判抗议鲁尼犯规，使对方被红牌罚下，并最后导致了英格兰的出局。

　　伊诺感到很难受。克里斯蒂亚诺当然明白这种心情，那天训练后他去找了伊诺。他陪着伊诺坐在夕阳下，安慰和鼓励着他。到最后，他不知道怎么地，就吻了吻他的嘴唇。那时候的气氛一点都不暧昧，反而干净又纯真，就像伊诺蓝色的眼睛。克里斯蒂亚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然后伊诺就蹭到了他怀里，闷闷地说下一场我一定表现好点。

　　是的，伊诺做到了他说的。他在下一场比赛表现真的很好很好，好到巴西队不得不频繁采用犯规战术。伊诺捂着膝盖倒下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着急地冲了上去，就看到那个漂亮男孩揉了揉膝盖又爬起来，笑着说队长我没事，不要换我啊。

　　那场比赛是半决赛。他们最终艰难地淘汰了五星巴西挺进决赛。伊诺的膝盖还有点隐隐作痛，不过所有人都被挺进决赛的狂喜冲昏了，根本没让这一点阴云萦绕心头多久。但是很快，葡萄牙队内的气氛就凝滞了。因为另一支挺进决赛的球队也出来了：阿根廷。

　　那是克里斯蒂亚诺一生之敌梅西的国家队。两人分别效力于死敌俱乐部皇马巴萨，斩获荣誉无数，在国家队都担任队长，却从未拿到冠军。关于克里斯蒂亚诺与梅西谁才是当代第一之称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两人离球王最直观的差距就是一座国家队奖杯！

　　决赛前，伊诺有些心神不宁。他血脉的另一半属于阿根廷，而他本来也可能效力于阿根廷足球队。克里斯蒂亚诺安慰了他，但是比赛开始后阿根廷球迷举起的标语还是让伊诺非常难受。那个天真稚弱的孩子真的不适合这些，他天生就不应该看这个。在伊莎贝拉三天三夜的生命里，都应该是流光溢彩的奇迹，晶莹剔透而无一丝瑕疵。

　　比赛第二十七分钟，在一次拼抢中，着急的阿根廷球员亮出了鞋钉，而伊诺的膝盖撞在了那上面顿时鲜血淋漓。是梅西扶他起来的。克里斯蒂亚诺冲了上去一把推开梅西，抱着伊诺问他怎么样。伊诺的脸色很苍白，他很努力笑一笑对克里斯蒂亚诺说，看来上天注定要你和梅西分个胜负，不让我插一脚。说完还扮个鬼脸。但他是真的痛啊，克里斯蒂亚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心里很慌，就好像看见最心爱的水晶被打破了一样，属于蝴蝶的奇迹似乎在那一刻终结，命运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伊诺被抬下去的时候紧紧抓着克里斯蒂亚诺的手，说我还没拿过国家队冠军，你记得一定要拿到冠军奖牌啊！一定要给我留一块啊！克里斯蒂亚诺跟他说你放心。都是男人，没什么好掉眼泪的，但心真的像撕裂了一样痛。那场比赛他最终完成了帽子戏法，不可思议的，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二个决赛帽子戏法，而上一个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克里斯蒂亚诺捧起奖杯亲吻的时候，他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葡萄牙小队长爱哭人尽皆知，何况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谁不哭啊？当然第二天的头条只会是他们小队长哭红的眼睛罢了，这就是巨星待遇。

　　不过人们猜错了，第二天的头条并不是《克里斯蒂亚诺又哭了！》、《克里斯蒂亚诺正面完虐梅西》之类的画风，而是——

　　《蝴蝶折翅》

　　巨大的四个黑色单词静静躺在灰色的报纸上，令人触目惊心。

　　伊诺科的伤势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他是以盘带见长的边锋，最依赖的就是膝盖。而他这次膝盖受的并不是什么小伤。那是可以彻底毁掉职业生涯的伤病。

　　伤病，是每个足球运动员困扰的问题。克里斯蒂亚诺算是克服的不错的，但那也是凭他极强的自律与疯狂的训练换来的。即使是那个虔诚的上帝之子，也无法逃脱伤病的折磨。克里斯蒂亚诺曾经亲眼见证卡卡从巅峰跌落，他不想要在伊诺身上再看一次。

　　但是事实往往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夏歇期结束的时候伊诺的伤口长好了，但是当他再一次在训练场上开始奔跑时，没有人忍心看第二眼。魔力消失了，上帝收走了不小心遗落在人家的美丽，蝴蝶已经死去了。灵气挣脱在脆弱伤病的躯壳中难以挥洒，最后在挣扎中自我毁灭。克里斯蒂亚诺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他甚至比伊诺更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躲在更衣室大哭了一场。他红肿着双眼回家，粗心大意的姐姐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兴奋地给他讲起了卡萨布兰卡美丽而忧伤的花语。

　　遇见此花的恋人必因死亡相隔。

　　伊诺越来越努力地训练，他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加练得比克里斯蒂亚诺还疯狂。队医都叹着气告诉他你的膝盖已经受了损伤，没有办法再支撑那些灵巧的盘带了，甚至连跑动都受到影响。但是伊诺不肯听。可他绝望的挣扎是那样无力，甚至无法阻拦他自己在防守线面前的失误连连。那一场比赛，亲自将伊诺带到皇马的安切洛蒂坚持让已经养伤四个月的伊诺首发，但是伊诺辜负了这份信任。他轻易丢球，被防守队员用脚法戏耍……克里斯蒂亚诺的努力无济于事，皇马最终输掉了这场关键的比赛，而球迷中关于甩卖伊诺的观点一时甚嚣尘上。

　　伊诺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不再腼腆而羞涩地微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他把金发剪短了，整个人都满溢着孤独。克里斯蒂亚诺总是陪他加训到很晚，虽然两人什么话也不说，但是他会一直送他到家。

　　世界杯半决赛对阵巴西的时候，伊诺认识了坐在替补席上的卡卡，是克里斯蒂亚诺给介绍的。两人对视微笑时的那种心酸曾经让伊诺迷茫，现在他却是真正懂得了。他接到了卡卡打来的电话。上帝之子给了他最诚挚的祝福，但他同时也劝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这样不是复健是在毁灭自己，他需要的是科学合理的上场时间和训练指导，而失去耐心的皇马显然无法满足前者。伊诺放下电话就哭了。

　　是啊，这些年在皇马陨落的巨星还少吗？那么多曾经的巨星被毫不留情地甩卖，何况刚刚效力短短半个赛季的伊诺呢？有时候克里斯蒂亚诺会想，伊诺真的就像那种名叫伊莎贝拉的蝴蝶一样，一生只绚烂短短瞬间，旋即死亡。他在最美好的时刻结束了自己的花滑，是否早就有这样的预感？那么他在足球上的折翅是否是因为自己非要拖着他参加世界杯？伊诺在冬天刚刚过去的时候来到皇马，在春天第一次打上主力，然后开始了一个夏天的童话。可是这个童话多么短暂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都毁灭了。

　　伊诺科的离开已成定局，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一点。皇马变得悲伤，这一点不可思议，因为那个金发蓝眸的男孩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但是这些喜欢于事无补。没有任何人能够凌驾于皇马之上，一切以皇马的荣誉为最高准则。蝴蝶美丽却纤弱的翅膀已经折断，再也配不上纯白荣耀了。经纪人已经在洽谈，伊诺的下一站会是德甲勒沃库森。克里斯蒂亚诺曾经着急地劝过他，对他说伊诺，伊诺，德甲的身体冲撞虽然不如英超激烈，但也不是西甲能比的，你这样柔弱，怎么能再一次受伤呢？留在西甲，留下来吧。

　　伊诺湛蓝的眸子纯净明朗宛如天空，他看着克里斯蒂亚诺说道：可是我不想在联赛中遇见皇马，队长，我会觉得很难堪。远远地走了，也许大家记住的还是一个童话。而勒沃库森肯给我合适的出场机会。答应我吧，队长。

　　那天晚上在公园的草坪上长久漫步之后，他们像以前一样头挨着头地躺在了一起。马德里的星空璀璨极了，星河流淌下两个人的梦想似乎也一样晶莹。同样也是易碎的。克里斯蒂亚诺揉着伊诺的头发，说队长真舍不得你走。伊诺很安静地笑了，说我会想队长的。克里斯蒂亚诺问我能等你回来吗，伊诺没有回答，很久以后他才说：队长，花滑是太孤独的艺术，和你在一起踢球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鬼使神差地克里斯蒂亚诺就问他：那你喜欢队长吗？伊诺笑了，用力点点头说当然喜欢啊。队长不喜欢伊诺吗？他的眼神干净纯粹，像在陈述理所当然的道理。克里斯蒂亚诺也笑了，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睛。说当然，队长当然也喜欢伊诺。然后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擦掉了自己眼角的一点晶莹。

　　伊诺是在冬歇期离开的。克里斯蒂亚诺开着车把他送到了机场，然后坐在车里目送那一头金发越来越远。他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他不敢下车。在伊诺笑着回过头向他招手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也露出了笑容。他对着伊诺再次转过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我爱你。那时候车载播放器正放到寇娜的《生而爱你》，女歌手悲伤的歌声被他放到震耳欲聋。克里斯蒂亚诺用他并不出色的音准跟着唱了起来。

　　“All we have was just one summer
　　我们所共有的只有一个夏天，
　　Two lover strolling in the park
　　一对恋人漫步于公园。
　　But like they say,the world keeps turning
　　如他们所说世界不停变换，
　　As the leaves were falling,we should fall apart
　　落叶飘零，我们分离
　　……
　　Baby for all my life
　　宝贝啊，我一生的挚爱
　　don't you know that it's true，I'm living to love you
　　难道你不知，我活着就是为了爱你
　　so Baby don't think twice
　　所以啊宝贝，别再犹豫了
　　if you feel what I feel
　　如果你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trust your heart and do what I do
　　信任你的心并像我那样去做
　　I'm living to love you
　　我生而爱你
　　……”

　　伊诺在勒沃库森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他始终没有找回状态那只灵气十足的蝴蝶似乎已经彻底死去。克里斯蒂亚诺开始还收看他出战的每一场比赛，但到后来，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只敢去看媒体发出的战报里，惋惜地提的那一笔。克里斯蒂亚诺曾经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偷偷坐到现场，那一场比赛伊诺坐了整场替补席，两人的座位隔得太远只够克里斯蒂亚诺看见那一头似乎黯淡了不少的金发。他垂着头。克里斯蒂亚诺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棕色的眼眸与伊诺那蓝色的一样悲伤沉寂了下来。

　　克里斯蒂亚诺依然和伊诺通话，每天都打一个。他和伊莲娜分手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出意料地荣膺了2014年度金球奖。他的表现延续了上个赛季的强劲。在这样的情况下，曾经最亲密的朋友间也变得小心起来，克里斯蒂亚诺谨慎地回避有关足球的一切，谈起天气、宠物、朋友。伊诺总是笑着告诉他，大家都很照顾他，叫他不要担心。克里斯蒂亚诺“我去看你”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

　　再忍一忍，克里斯蒂亚诺，一切都会好的。他告诉自己。

　　克里斯蒂亚诺依旧是皇马无可取代的明星头牌。他的球场上奔跑起来时会让球迷们大声欢呼敌人们胆寒，他用他的表现一次次粉碎着来自媒体的质疑和来自新援的压力。伊诺会看他的比赛，也会笑着祝贺他的表现。但克里斯蒂亚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通话次数越来越少。

　　2016年欧洲杯预选赛，伊诺科毫无意外地落选了葡萄牙23人大名单。结果出来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曾经冲动地抓起电话，好久以后却又沉默地放下。他固执地蒙上双眼告诉自己伊诺还是那个灵气十足的伊诺，他们在一起只要一颗足球就能改变世界。他只是一时状态不好，他会好的。但是主教练叫他冷静点，你是葡萄牙国家队队长。

　　是啊，队长。那一年欧洲杯决赛对阵东道主法国时，克里斯蒂亚诺在打入制胜球后高举双臂向天欢呼，疯子一样地大笑着却又泪流满面。他又想起那个男孩羞怯天真的声音：队长，不要担心，我们会赢的。

　　是啊，伊诺。你看，我们赢了。

　　你的队长赢了。

　　就这样……各自安好在各自的世界，永远没有再次相交的机会。

　　——2016年5月，饱受伤病困扰的伊诺科选择退役，并加入葡萄牙花滑队教练组。

　　耳边好像有现场解说的声音被风裹挟而来：“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怎么又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