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乏善可陈》小璃的木偶

4、4

　　贝尔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场地中，呆呆地看着庆祝晋级的克里斯蒂亚诺。

　　那不是嫉妒和怨恨，那是失望和自责。

　　也许是因为有很多人都曾经暗示，克里斯蒂亚诺年纪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予取予求无所不能的年纪，他们暗示也许就是这一秒，贝尔能带着威尔士打败克里斯蒂亚诺带领的葡萄牙，所以在赛前，贝尔真真切切地产生过一种幻想。

　　如果偏偏是这一天，偏偏是这一天葡萄牙全队梦游呢？如果偏偏是这一天，克里斯蒂亚诺虽然表现神勇，后防却没守住呢？

　　但是这一次，他忘了，葡萄牙可以被打败，但克里斯蒂亚诺却无法被战胜。

　　‘克里斯蒂亚诺老了，你的机会、你的皇马时代即将开始。’

　　贝尔错在他忘记了，有多少次他有那么一刻的幻想，下一刻他也会清醒的意识到，克里斯蒂亚诺还是世界上最好的前锋。

　　“加雷斯，你还好吗？”

　　贝尔抬起头就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站在他面前，有点儿担忧地看着他。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祝贺你，克里斯蒂亚诺。”

　　“呃，谢谢。”克里斯蒂亚诺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社交辞令的人，他不确定这个时候说什么是最体面的，所以他选择坦白自己的想法，“加雷斯，威尔士走到今天已经让全欧洲震惊了——四年后，你们仍然有机会。”

　　但是四年后，也许葡萄牙不会再有机会。

　　“谢谢。”贝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谢谢你克里斯蒂亚诺，我想，葡萄牙此刻也在为你骄傲。”

　　克里斯蒂亚诺无法自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对贝尔来说也许算不上是礼貌。所以他尽量克制了自己的心情，“让国家为我们骄傲，这不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就了吗？”

　　今夜的第二个错误——威尔士不是一个国家。

　　不过这一刻，贝尔并没有严格的政治概念去纠正克里斯蒂亚诺——也许是因为觉得不必要，也许是因为根本不曾注意，“另外，再次恭喜你——不是为了这场比赛。”贝尔觉得克里斯蒂亚诺可能会误会，“而是一次提前的恭喜。”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但是决战前还是别让媒体抓住这种话，不然也许你就该变成法国和德国之间胜利者的全民公敌了。”克里斯蒂亚诺拍拍贝尔的肩膀，“不过还是谢谢你。”

　　好吧，仍旧是个误会。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这句话留到决赛结束再说——我说的恭喜，是说苏黎世。”贝尔总是他们之中更懂得社交技巧的那一个。

　　克里斯蒂亚诺耸耸肩，“好吧，也还是谢谢你。不过如果真的拿到欧洲杯，也就无所谓拿不拿金球奖了——让国际足联那些老家伙自己玩去吧，我要是有欧洲杯……”

　　“天啊，别问我，我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大概在颁奖典礼上跳脱衣舞？”克里斯蒂亚诺开了个玩笑。

　　“脱衣就可以了，舞就算了。”身后路过的夸雷斯马大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在他的小队长来得及转身之前，飞快地跑了。

　　贝尔笑了一下。

　　克里斯蒂亚诺翻了个白眼，“你们稍微注意一下就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是挺多人会期待这个的——脱衣服和跳舞，我的意思是。而且说真的，难道我跳舞不好吗？”

　　贝尔耸耸肩，没回答这个答案非常明显的问题。

　　“如果拿到欧洲杯，也就没道理不拿金球奖了——虽然即使时间停止在这一秒，今年的金球也非你莫属。”贝尔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克里斯蒂亚诺用他那双咖啡色的眼睛看着对方。

　　那一刻贝尔就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已经明白，他并不相信葡萄牙能创造奇迹，所以才一次次强调金球奖，强调’只是到今天’。

　　“不管怎么说，为你高兴，克里斯蒂亚诺。”这一次，贝尔倒是有些狼狈。

　　“其实非常可惜。”

　　“哪个部分？”

　　“世界杯那个部分——你如果拿了大力神杯，今天上台领奖的就是你了。”克里斯蒂亚诺去年曾经在苏黎世的颁奖典礼后台这么对梅西说，“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也一样心服口服——不过2018年，也许还有机会。”

　　“我为什么觉得你对这件事，比我的队友还要惋惜？”梅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那你就错了，恰恰相反，其实我非常高兴。你拿不拿世界杯，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安静围观的门德斯甚至都为这种显而易见的口是心非感到尴尬。

　　梅西仍然没有发怒，他甚至只是摇摇头，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钻石袖口，“但是我很失望，也很愤怒。”

　　克里斯蒂亚诺皱皱眉，没听懂梅西在说什么。

　　“葡萄牙。”梅西解释道，“葡萄牙小组没出线这件事，让我非常失望，也非常愤怒——那种情绪甚至坏过我输掉决赛。”

　　一瞬间，所有得奖的喜悦都烟消云散。

　　一种被看轻的愤怒，前所未有地霸占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整颗心。

　　但就在他要做出什么足以被终身禁止来到苏黎世的蠢事之前，门德斯一把拉住了克里斯蒂亚诺，试图阻止自己的职业生涯金手指因为暴怒而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举动。

　　但出于葡萄牙人的自尊，他也没忍住对梅西说道：“梅西先生，任何一个有正常社交礼仪认识的人大概都不会说出你刚才那种野蛮、粗鲁的言辞。”

　　克里斯蒂亚诺沉着脸，没说话。

　　梅西却似乎根本没听见门德斯的话。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德国人就好了，那样的话也许我的斗志就将完全不同。”梅西淡淡的说，“很奇怪对吗？我居然会为你没有走入淘汰赛而愤怒。”

　　“我为你的失败感到遗憾，你就用这个来回报我？”克里斯蒂亚诺咬牙切齿地说。

　　“恰恰相反，克里斯蒂亚诺，”梅西似乎不为所动，“我的回报跟你的感情是相当的——我和你一样，我们都可以输，但是我们都只可以输给对方。在你心里，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可以容忍我输，但你只能容忍我输给皇马和葡萄牙。我也可以容忍你输，但我只能容忍你输给巴萨和阿根廷。”

　　我只想击败你，你也只想击败我。

　　除我之外，谁都不配打败你。除你之外，也谁都不配称打败我。

　　“谢谢你，加雷斯。”克里斯蒂亚诺突然对这场半决赛的胜利也意兴阑珊起来，他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就要回更衣室，“我们马德里再见了。”

　　全世界最盼着他的葡萄牙好的，居然是一个连朋友都称不上的人。

　　那种意兴阑珊，也许实在有些明显了。

　　贝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克里斯蒂亚诺并没注意到。

　　为什么痴心妄想呢？就算是阿根廷，不也倒在了智利面前吗？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奇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