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罗迷莫斯》懒柿饼子

92、第九十二章

　　第二日一早，罗迷莫斯准时赶到了索伦所告知的地点，那里果然已经有人在翘首以盼了。
　　等候者是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身材只比罗迷莫斯高出不到一寸，但臂膀宽厚，精神矍铄。当罗迷莫斯出现时，他先是不可避免地呆了呆，然后两只眼睛刹那间放出了光彩，一只手掏出手绢抹了抹脑门又揣进怀里，另一只手微微发抖地理了理那件剪裁精致但在他身上感觉却颇为怪异的紫红色长袍的边褶，地快步向罗迷莫斯迎去。
　　“您必定就是罗迷莫斯小姐了！”他的声音也非常洪亮，“欢迎，欢迎您！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叫欧卡诺姆，是阿兰多皇家歌剧院的总管，您直呼我的名字就成。”
　　罗迷莫斯表面上维持着礼貌点头示意，心底却因为对方脸上太过灿烂而显得有些滑稽的笑容而油然生出许多疑虑。
　　这和她一开始想象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其实罗迷莫斯事先做了心理准备，索伦也提醒过她，这个什么皇家剧团虽然听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也就是皇亲贵族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里头的人大多是平民出身，地位谈不上，权力就更别提，说难听些跟那些打扫屋子的仆人也没什么实质性分别。
　　但罗迷莫斯本以为，既然好歹占了个皇家的名头，那至少里面那些最出色的代表们该有些皇家派头吧。高端？典雅？严肃？矜贵？反正这些气质她是一样也没在这位总管身上看出来，如果说他是民间乡下一个杂耍马戏团的团长罗迷莫斯觉得倒是再像不过。
　　欧卡诺姆对罗迷莫斯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还在热情洋溢地招呼她：“您是第一天来，不过请千万别拘谨，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带您四处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顺带介绍一下我们剧院的情况和历史，您看如何？”
　　罗迷莫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也好。”

　　努曼诺尔人热爱音乐和艺术，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得了空闲时都乐于观赏表演，而阿兰多皇家歌剧院，作为整个努曼诺尔帝国历史最久、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表演单位，更是历来代表了努曼诺尔帝国音乐艺术的最高水准（对此罗迷莫斯暂时持怀疑态度）。
　　根据欧卡诺姆的讲述，阿兰多剧院在努曼诺尔帝国的第一任国王、埃兰迪尔之子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在位时便开始修建了，她的历史几乎和“诸王之城”阿美尼洛斯一样长。
　　不过在最初的几任努曼诺尔国王执政时，阿兰多皇家歌剧院还没有现在这么“皇家”（说真的你们现在很“皇家”吗？罗迷莫斯心里想），在第二纪元的前一千多年里，阿兰多剧院不仅对王室和贵族开放，平民也随时可以自由参观剧院和观看演出，国王鼓励更多人欣赏这些艺术，对于收入较低和居住地距阿兰多较远的努曼诺尔人，甚至还有特殊的补助，专门供他们前来观赏表演。
　　除了对不同阶级的观众一视同仁外，阿兰多剧院一度对表演者也非常宽容，各种表演不分雅俗，无论歌剧、正剧、大型合唱，还是喜剧、民歌、杂耍，只要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和欢迎，表演者便可申请在阿兰多剧院进行正式演出，因此演出的形式与题材都十分丰富。
　　在那个时期，阿兰多剧院不分昼夜人潮攒动，歌舞升平，而黄昏时分又通常是一天中的黄金表演时段，这个时候大部分人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不乏有人会宁可在回家路上多绕一小段到阿兰多剧院附近，即使不进到剧院里面去，就在外面的小酒馆里买上一大杯冰凉的啤酒，席地而坐，就着从露天剧院里飘出的热闹音乐声，或是静心欣赏，或是打着拍子比里面表演的人唱得还欢。

　　那段辉煌的时光直到努曼诺尔的第十二任国王塔尔-奇尔雅坦继位之后才逐渐开始没落下去，这位国王是位强大的君主，但对金银财富的欲望很重，就是在他的统治期间，努曼诺尔人开始有意压迫中土的人类。
　　奇尔雅坦在位后削减了许多提供给底层人民的福利，其中就包括了“表演津贴”这一项，不过他并没有禁止平民进入阿兰多剧院，只要能付足票钱，普通人依然可以和皇室一起观看相同的表演，但他的这一举措无疑大大降低了穷人们走进阿兰多剧院的频率。
　　真正让阿兰多歌剧院成为了皇室的歌剧院的是努曼诺尔的第十六任国王塔尔-瓦妮梅尔德。这位女王在任期间，努曼诺尔帝国的古典音乐艺术高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但也彻底隔开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距离，因为瓦妮梅尔德不爱操心政事，让她的丈夫代为执政，她本人则更加喜爱音乐和舞蹈，一周七天中可以有四到五天整日待在阿兰多剧院中不愿离开。
　　在瓦妮梅尔德之前，努曼诺尔的皇帝是不能凭个人意愿过多干涉阿兰多剧院的演出内容的，这一约定俗成的原则在这里被打破了，瓦妮梅尔德借助自己的权势地位，大力推行歌剧等门槛较高的表演艺术，而相对没那么庄重的民间歌谣小调等在阿兰多歌剧院的表演空间被大大挤占。在瓦妮梅尔德执政后期，这种现象变本加厉，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民间艺术从此在阿兰多剧院的舞台上消失了，女王甚至下令，除非一年中极少数的特定时期，阿兰多剧院不再对平民百姓开放。至此，阿兰多剧院彻底更名为了阿兰多皇家歌剧院。
　　然而这还远不是最糟的时候，在努曼诺尔帝国的第二十三任国王阿尔-基密佐尔的统治时期，说来也就是两百年前的事，努曼诺尔大陆彻底禁止了使用和教学精灵语，意料之中的，阿兰多歌剧院从此之后也被严格禁止再使用精灵语进行表演，所有精灵歌谣与音乐都不被允许在这片大陆上响起，同时也不许用努曼诺尔人自己的语言对精灵和西方众神进行赞美和颂扬，哪怕只是非常隐晦地提一句，一旦被人听出来像国王举报了，轻则被逐出阿美尼洛斯永远不许再从事歌唱表演，重的坐上几十年大牢甚至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在这样严苛的法律之下，阿兰多皇家歌剧院的创作和演出者们无一不战战兢兢，作品的第一要点不是词句优美，不是题材新颖，不是立意深刻，而是想方设法远远避开那根敏感的界线。
　　这样的情况在先皇塔尔-帕蓝提尔继位后好转了一些，但好景不长，六年前帕蓝提尔逝世后阿尔-法拉松成为了国王，一切就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以上所有这些，当然都是罗迷莫斯自己在欧卡诺姆加了大量润色的委婉讲述中所提炼出来的直白说法。欧卡诺姆是个非常热情乃至有点话痨的人，尽管如此，罗迷莫斯却能感觉到这个健谈的男子口若悬河的演讲中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不假思索说出来的，他用了一种非常巧妙的语气和修辞，即使在讲着阿兰多歌剧院面临的形势最严峻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也不会让你觉得他对国王的政策有任何牢骚与不满，除非对方是像罗迷莫斯这样善于察言观色到了极致的人。
　　非常圆滑且机敏的人，罗迷莫斯对欧卡诺姆下了判断，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又不是真的来这里当歌舞演员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嘴上把风很严且大智若愚的上司对她没有好处，但也还称不上棘手，毕竟在经历了跟魔苟斯和索伦的斗智斗勇后，所有人再比起来就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别客气，请尽管问！本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欧卡诺姆满怀热切地看着罗迷莫斯，那样子像个街上追着人推销自家商品的小贩。
　　“暂时没什么了，我想以后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这里的一切。”罗迷莫斯扬起笑容，“现在我更关心的问题是，您对我今后的打算是怎样的？”
　　“啊……”欧卡诺姆对着罗迷莫斯的笑容出了神，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哦！当然。真抱歉，希望您别介意，因为您实在是魅力四射，我敢打包票不出几年您一定能成为我们这里最耀眼的珍珠，不，用不了几年，几个月就够了。我们这里正有一出新写出来的剧目在排练，我真诚地希望您能来参演。”
　　“您客气了。”罗迷莫斯说。
　　“您能答应就太好了。”欧卡诺姆说，但罗迷莫斯总觉得他并不是很高兴，或者说那高兴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
　　不过其实这也确实不是件值得多高兴的事对吧？毕竟他是总管，貌似客气地询问她的意愿也只是做做样子，难道她还真的有拒绝的权力吗？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带您去见纳奎丽。”欧卡诺姆说。
　　纳奎丽是阿兰多皇家歌剧院的副总管，同时还身兼剧作家、作曲家、指挥家数职，据欧卡诺姆（面带骄傲地）所述，纳奎丽是他们剧院中最年轻且有才华的艺术家，今年不过六十三岁，就已有近十部由她主创的歌剧和戏剧在阿兰多歌剧院正式演出了，欧卡诺姆刚才所说的那部正在排演的新作也是她的作品。

　　但他们在半路上就被一声脆生生的“欧卡诺姆总管！”给截住了。
　　罗迷莫斯注意到欧卡诺姆在听到这一声时身体明显僵住了一下，随后立刻堆起满面笑容，虽说那笑容里多少有点苦笑的意思，转身看向那个叫住他的女子：“怎么了，维斯帕？”
　　这名叫维斯帕的女子容貌十分艳丽，浓眉明眸，嘴唇丰满，一头红褐色长发被卷成精致的波浪状，全部披散在右边的肩头上，这个时候已经入冬，大多数人都穿起了厚衣，这个女子却依然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低胸长裙，脖颈和锁骨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她的左耳上带着一只大大的红宝石耳环，另一边却什么也没有，尽管她明显在小心地将那一边的耳朵藏在长发底下，不过罗迷莫斯的眼睛可尖的很。
　　“天啊，你怎么穿得这么少？”欧卡诺姆叫道，“你不觉得冷吗？这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办？”
　　维斯帕肯定是感觉得到冷的，罗迷莫斯能看出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身体对寒冷做出的本能性的颤抖。
　　“我就算病倒了又怎么样呢？”她带着愤怒的哭腔对欧卡诺姆叫道，“反正这个剧院也不再需要我了！”
　　“别任性了。”欧卡诺姆叹了口气，好声安慰她，“你可是我们阿兰多皇家歌剧院最耀眼的珍珠，这里怎么会不需要你呢？”
　　“是吗？”维斯帕尖叫道，“那为什么有消息说纳奎丽小姐的那出新剧的女主角从我换成别人了？！”
　　“这……你听谁说的？”欧卡诺姆心虚地低下头。
　　“所以是真的？”维斯帕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气得语无伦次，“您怎么能这样，明明之前都说好了是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
　　“我保证下次再有新的演出一定让你演女主角，维斯帕。”欧卡诺姆苦口婆心地劝她，“但这次真的是情况特殊……”
　　“哈，我听说这个‘特殊情况’了！”维斯帕声音尖利，“陛下这次从中土带了个女俘虏回来，据说漂亮傲气的很，因此陛下故意让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像只演杂耍的猴子一样唱歌跳舞供人取乐！”她又擦了擦眼泪：“可我就是不服气！我已经来这里五年了，您去问问其他人，不管刮风下雨，我什么时候偷过一天懒？好不容易有次唱女主角的机会，凭什么就被她一个跳梁小丑给抢去了——等等，您身后那是谁？”
　　“哦，那是……”欧卡诺姆生怕她们起冲突，下意识地举起胳膊去拦，但维斯帕激动万分，一个箭步就绕到了他身后。
　　“就是她对吧？那个俘虏。”维斯帕恨恨地道，“我倒要看看——”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缩回了自己张牙舞爪伸出的手，残泪还在眼眶中要坠未坠，她仿佛是透过一面透明的魔镜在审视着对面的女子，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无法解释眼前的影像如何会是真实存在的。
　　罗迷莫斯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火红的女人，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大衣，披到对方身上——作为迈雅她是不怕寒冷的——随后偏过头看向欧卡诺姆：“我觉得维斯帕小姐没有意见了，我们现在能去找纳奎丽副总管了吗？”
　　欧卡诺姆看了一眼维斯帕，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继续跟我来吧，罗迷莫斯小姐。”

　　罗迷莫斯离开以后，维斯帕还留在原地，她的身体依然在发抖，但却不再是因为寒冷，直到她的腿因为抖得太厉害而不得已跪坐在了地上。维斯帕双手捂住心口，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止自己的心脏继续剧烈地跳动下去。
　　怎么能有这样完美的毫无瑕疵的人儿呢？这太不公平了，无论是谁，如果能有那样的容貌，就理应众星捧月，让全世界都屈服于她脚下。
　　可这让她如何是好？维斯帕对自己的外貌向来还有几分自信，但和罗迷莫斯相比，她自觉就像太阳下的残烛，天鹅旁的鸭子，玫瑰边的杂草。嫉妒毫无意义，对美的化身来说，所有赞颂已无法为她增色一分，所有嫉妒亦无法让她有损一毫。
　　救救我吧，维斯帕绝望地想，我会在这种折磨下死去的，以后每当我再看见她一次，我的心脏就会像被玫瑰的刺穿透一样疼痛，直到我的心脏彻底因为承受不住她的美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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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玛丽苏预警——
维斯帕：我不服气，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得看谁有真功夫，你会唱歌吗？
罗迷：应该算会吧……
维斯帕：作品呢？
罗迷：呃，创世乐章算吗
【请假条】下个月要去外地，请假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