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遇见你》羽化而三三

19、第19章

　　进了七月，午后店里多了一批埋头苦学的客人。

　　归祎缩在柜台后面，和美其名曰来体验生活的宁棋闲聊。

　　指指一个面前摊了一堆资料，正在埋头奋笔疾书的学生，归祎略带揶揄逗着宁棋：“小霜降，快看看他们认真学习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你高考前刻苦的模样。”

　　“才不像，我要是这么临时抱佛脚，又该被惊蛰大大念叨了。”宁棋伸长脑袋看了一圈店里，给自己逗乐了，“不过别说，这样子，我才在黎总受身上见过，他这两天赶论文，头都要秃了。”

　　归祎掏出手机，翻到和黎昕的聊天记录，递给宁棋：“他凌晨给我发消息，说快没了，求续命。我让他要不来店里写算了，我还能给他做点吃的，他说他导师这两天就搬个凳子在教研室看着他。”

　　“所以你就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嘲笑了他一遍？”宁棋看着对话界面，归祎发出去的那一堆各种奇怪的笑法，只觉得吵到了自己的眼睛。

　　“倒也不是，你点那个语音。”归祎被宁棋一提醒，又忍不住笑出声，“真的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段子也是。”

　　宁棋伸手点开语音，只觉得黎昕的声音比起以往都要蔫儿了几分。

　　黎昕：“倒也不是看我一个人，是看着我们一整个教研室的。上次有个比赛，是个团体比赛，老头子给我教研室报名了，我们当然积极参加了比赛，最后参赛作品也准备好了。就是准备东西的时间比较紧，我们加班加点到最后，一看离作品提交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就约着第二天稍微整理一下，再提交，就都各回各家了，等我们中间有人反应过来零点是一天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错过了提交的时间，最后这事儿实在是太丢人，我们不好意思给老头子说，只能说我们没做完，所以，他这两天就来教研室看着我们，连吃的喝的都给我们准备好，真的，说多了都是泪。”

　　宁棋反应了几秒，笑到趴在归祎的身上。

　　从后厨出来的叶绍禾，看着笑作一团的两个人，一头问号。

　　归祎注意到旁边的叶绍禾，把宁棋扒拉到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两包装得满满的百宝箱的袋子，递给叶绍禾：“叶哥，你要走了吗？给小宝贝儿带点吃的吧，他都好久没来店里玩了，怪想他的。”

　　叶绍禾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拎过袋子，假意埋怨：“你呀，上次我不要，最后我还没到家，同城送就已经送到我家门口了。下次真的别买了，再买我要生气了。”

　　“好的好的，我错了。你快去接小宝贝儿吧，不然该迟到了。”归祎嘴上赶忙道歉，心里想着下次还敢。

　　送走了叶绍禾，归祎继续坐回宁棋旁边。

　　“说起来，最近大家好像都挺忙的，好久没聚了。”宁棋感慨两句，忽然想起什么，笑意带了点猥琐，凑近归祎，小声问道，“严大哥也好久没来了吧？”

　　“严大哥最近出差，基本都不在S市，所以就没喊他过来。”归祎嫌弃地推开还凑在一边的宁棋，“啧，小霜降，你一脸猥琐你知道吗？你这么想他，我帮你传达一下？”

　　宁棋立马拉着凳子，远离了归祎一个身位，用全身表达拒绝，开玩笑，借他十个黎昕的胆子他也不敢好嘛！

　　归祎看着就差拔腿就跑的宁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果真不管一起玩过多少次，大家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怕严煦致的，毕竟某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算是个面瘫。

　　至于上次醉酒后显露出来不同于日常的状态，最后还是只小范围流传在自己和他还有叶绪甯之间，其他人也不得而知。

　　甚至是叶绪甯，也只是从严煦致略带慌乱的描述中窥得了些许片段。

　　想到叶绪甯跟自己的聊天内容，归祎只觉得自己又想拍桌狂笑。

　　严煦致醉酒后第二天的早上，归祎没等到他醒过来，就偷偷溜走了，走之前煮了点粥，还顺便留了张纸条。

　　归祎回到店里，凳子还没有焐热，叶绪甯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叶绪甯的声音有点着急：“皈依，你在哪里？没事吧？”

　　“啊？我在店里啊，怎么了？”对于突如其来的发问，归祎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到归祎状况外的声音，叶绪甯反而放心了，这才不急不忙跟归祎说了一大早发生的事情。

　　醒过来后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严煦致，出了房门，只找到客厅桌上的一张纸条。

　　纸上的文字，和微信聊天框里的不一样，没有颜文字，没有表情包，严煦致没办法判断离开的归祎是怎样的心情，是否会恼于自己一些越界的行为。

　　攥着纸条，在桌旁颓坐了几分钟，消化完内心几分羞愧，几分无奈，几分不知所措，又夹杂着其他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严煦致赶忙起身找自己的手机，动作不复往日的从容。

　　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手机，已经充满了电，只是没有开机，应该是昨晚没了电自动关机后，归祎照顾完自己，还记得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电。

　　严煦致将手机开了机，一阵提示音后，一下子跳出来几十条微信消息。

　　没有去管弹出来的消息，严煦致先是点开和归祎的聊天界面，信息还停留前些天的互道晚安。

　　盯着归祎最后发的那个头上长着棵草，在吹着鼻涕泡泡的白色团子，严煦致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沉重，最终伴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将道歉的信息发了出去。

　　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归祎的回复，严煦致才退出聊天界面，看其他人发过来的信息，先是回复了叶绪甯询问情况还有助理汇报工作的信息，再点开杜砚之的聊天框。

　　杜砚之一个人就发了有三十多条信息，还有图片，点开就能看到对方青了的眼眶。

　　严煦致压着心里那股火，看了十几条信息，回复了一个“滚”，就不再看其他的内容。

　　知道自己已经失了该有的冷静自持，但严煦致只要一想到要不是杜砚之偷偷往自己的酒杯里掺了别的酒，自己也不会喝醉，就忍不住想要去迁怒。

　　才刚刚在婚礼上，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感情，还没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将自己心的一些近乎疯狂的想法展示在归祎面前。

　　不知道归祎会从中窥到多少，是否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丑陋不堪，怀抱着不能告人的心思，享受着不配享有的温柔。

　　又是一声微信提示音，严煦致赶紧解锁手机，却不是归祎，是叶绪甯。

　　迟迟等不到回复，带着些认命，又抱着些求助的心思，严煦致把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告诉了叶绪甯。

　　第一次收到严煦致那么一长段的信息的叶绪甯，有些震惊，等粗略看完其中的内容，给严煦致回了三个句号后，叶绪甯觉得自己想冷静冷静。

　　想是一回事，实际上叶绪甯完全不可能放着严煦致不管。

　　收到叶绪甯三个句号回复，严煦致还没来得及再打字，叶绪甯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对着电话，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叶绪甯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哥，你别想太多，以我对归祎的了解，他就真的还算迟钝，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的。”

　　“是我过于越界了。”严煦致心里满是自责。

　　叶绪甯继续安抚：“哥，我以前和归祎聊过，他对自己将来的爱人，并没有一个固有的标准，甚至连性别，他都没有固定在一个性别上，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一些不该有的负担，在没有影响他的情况下，你只是个动了心的普通人。”

　　严煦致没有接话，叶绪甯再接再厉：“一会儿，我先去找一下归祎，帮你打探一下情况。你呢，先去吃个早饭，你也说了，皈依还给你熬了粥，他要是真的讨厌你了，别说粥了，可能连夜把米砸你脸上都有可能。”

　　不给严煦致再反驳的机会，叶绪甯迅速挂断电话，打给了归祎。

　　所以就有了归祎和叶绪甯之间一个意有所指，一个不明所以的对话。

　　叶绪甯当然不可能说明全部，省略去了跟感情有关系的部分，表达了一下严煦致的担心。

　　归祎这才发现，严煦致给自己发的信息，大概是微信抽风了，并没有收到提示。

　　跟叶绪甯解释了一下微信的情况后，归祎再三强调自己要是知道严煦致心里会是那么九曲十八弯，自己绝对会留下等他一起吃个早饭。

　　挂掉和叶绪甯的通话，归祎赶紧给严煦致打了个视频电话。

　　盛了粥坐在餐桌前，但是没有丝毫胃口的严煦致，这次等到的不是叶绪甯，而是明明只是一个小时不到，却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迟来”的宣判。

　　视频通话接通后，归祎第一件事就是镜头对着自己，拍桌狂笑了一分钟有余。

　　笑够了，把脸怼到镜头上，在严煦致有些怔愣的目光中，归祎眨眨眼，语调轻快：“哥哥，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爱胡思乱想。你喝多了，也没乱来，也没闹我，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啊？”

　　严煦致先是被归祎的笑声弄得恍了神，又被归祎一声哥哥叫得一激灵。

　　一大早的起起落落，严煦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过于兴奋，已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就是……噗……咳咳”归祎给自己逗乐了，赶紧清咳两声止住笑意，给严煦致解释，“我就是怕你起来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看到我会尴尬，所以才偷偷溜了的，刚刚也不是不回你信息，是我微信没提示我。怪我，怪我，应该跟你一起吃个早饭再走的。”

　　严煦致的拳头，在归祎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捏紧：“是我，我失态了。”

　　“打住，哪里失态了？”归祎赶紧制止，又小声嘀咕一句，“其实，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尽管归祎小声又小声，可全部注意力都在归祎身上的严煦致还是听到了这一句，脸瞬间红了。

　　再次欣赏到严煦致难得一见的害羞，归祎决定暂时放过这个人，微微正色道：“严大哥，你就当我自夸，对朋友，我脾气真的很好，不会生气的，要是真的触及到我生气的点，我也会说的，所以，你和我相处，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小心翼翼？”

　　视频那边的人，严肃不起来的样子，只是两句话的时间，又忍不住带了笑意，说出来的请求，让人难以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

　　“好。”

　　挂掉了和归祎的视频电话后，严煦致低头，手撑着额头，低低笑出声。

　　何德何能，自己真的是何德何能遇到这么一个宝贝。

　　既然遇到了，那就不想放手了。

　　严煦致，朝前迈一步吧，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无悔就好，不负遇见。

　　宁棋发现和自己聊天的人，没了反应不说，还坐在一边一脸傻笑，赶紧上前摇摇他：“皈依，皈依，你发什么呆呢。”

　　从回忆里回过神的归祎，对着宁棋勾勾手指。

　　宁棋乐呵呵就靠了过来。

　　“小朋友不需要知道。”捏捏宁棋的脸，归祎笑眯眯地站起来伸个懒腰，不等宁棋反捏回来，就按住他，“等过两天大家都忙完了，都喊来聚聚吧，午后，好久没热闹了。”

　　像是为了回应归祎，这个时候店角落一个男孩子跳了起来，语气激动：“写完了！”

　　店里众人看了过去，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一时之间，午后遇见你，热闹得像个乐园，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