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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院2 ...

  •   晴旖看着她们中间留着两个座儿,与时温各自坐了“我衣裳补上了,珠儿你用了饭去取就是,我另有东西想送了你。”
      这一顿饭吃的很好,谅说晴旖将来是,大家不大敢与她问这问那,现下倒是好了,原本是些年纪相仿的姑娘,平日里也亲近,七七八八的扯长扯短,让晴旖受到一丝家的味道,她自小与母亲无处栖居,便是有几日进了父亲府邸,姐姐妹妹只拿她当下人使唤,就算当真做了选侍,怕在众人眼里,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粗使宫女。既都是些世家之女,她凑不了这热闹,王氏自然也凑不住。
      翌日,珠儿奉着衣裳去了王氏处,辛夷多嘴说了句“珠儿,要不要我送你去溪衍宫?”
      晴旖手里的针颤了一下,刺破了玉指,一滴血啪嗒一声滴在白底的茶杯上,惊了她的心。
      溪衍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是有温度的吧。溪衍宫,她记得最后一次望着那匾额的感觉,她记着走出那里的释然与轻松,她说过,要把那里留给应住入的人。却没有想过,原是一个还不如她的…奴婢。

      “旖姐姐无事吧?是不是昨儿给珠儿那小妮子补衣裳没歇好,怎么会扎了手呢?”彩芹拉过她的手,关切的问。

      “哦…我原是方才在想,怎么动人的黛鹭姑娘,才能让陛下动了心思呢,这几日辛夷真是说她说的多了,我如今一做活儿竟像是只为她效力一样。”

      “旖姐姐与她有缘分的,我觉着她与姐姐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北院之人的脾性,也似于我吗?”

      “自然难得脾性的,我说的是长相五官。”
      晴旖又一震。
      “这么巧的事…”晴旖喃喃自语。
      彩珠过了半个时辰便被几个黄门监抬了回来,血色全无,来的仍是昨儿的小丫头,“才人娘子说了,只当给她长个记性,赏了她二十杖,一个西院小宫婢竟敢欺瞒我们才人娘子,那衣服岂是她补的,我问一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替她担了?”

      晴旖一惊,她却没料到,她如今宠爱尚不能够达自己那时一半,竟恃宠而骄这等地步,“若无人认,便一起罚了。”
      晴旖一笑前去“姑娘何必这么大气?娘子的衣裳原是奴婢斗胆补的,是以为彩珠粗手笨脚的,怕误了娘子见陛下的好时机。”
      “你怎的知晓这是要紧的衣裳?”

      晴旖镇定自若“这是娘子先前的衣衫,原是欢喜这等的颜色才只添了些花样儿而未重裁衣,以才人娘子的盛宠,要件好衣裳有什么难,还顾念着旧衣便一念着旧情,二来也为让陛下欢心罢了。”

      “好一个伶俐的,不过即使你这样说,不要以为脱这番责罚。”

      “慢着。”听着一声柔若春风的声音,见一个素衣寡淡的宫妃步入,“静充仪娘娘安。”那小丫头终于不耀武扬威,恭敬起来,晴旖亦是颔首跪安,只觉她扶了她起来,“本宫许久不见这样灵慧之人,才人小小年纪又打又罚,只怕传到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那里又一番道理了,才人前儿刚罚了跪,定要体悟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呢。劳烦姑娘说一句,本宫奉劝才人莫要到处树敌,否则总会登高摔疼的一天。她天天嘴里说的是选侍的不幸,难道不怕重蹈覆辙?”
      晴旖已知来者何人。
      越美人,皇后口中的当年专宠之人。

      小丫头悻悻的行礼退下,晴旖拜道“谢充仪娘娘相救。”
      她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才人的事本宫无可奈何,可总是可惜她。”
      晴旖半仰头“奴婢不解。”
      越氏也扬起头,三月里的阳光明媚间总是刺眼的很,“只怕太阳大晒化了,陛下近日赐了好些名伞,那扇骨儿触手生香,六宫惊羡。可本宫总觉着不好。”
      晴旖眼波微转“如何讲?”

      越氏走近了两步“我只觉着旖妹妹亲近,拿来与你说个笑。”
      “阴天总会来的,那岂不可惜这些俗物?”

      晴旖于是浅一拜“多谢充仪指点。”
      越氏竟散出笑来“我多年不问俗事,对北辰更问津极少,一个才人动不了我,他欢喜谁我更不管,只我觉着选侍好,脱了那儿自由,再不作京城的鸟儿。”

      越氏带着宫女离去了。晴旖缓了半日,“晴来阴去,影也。”

      彩珠的伤女官来看过,只说不会伤及性命,好生看顾歇几日就是。晴旖伺候的最勤,总是心中觉得自己的不是,这一次没有猜准。自越氏来过,王氏竟老实许久,过了小半月不曾闹腾过,陛下对她宠爱不减,她的位分也提了不少,到了四月,已是正五品的美人。

      更赐了封号,听闻是一个象征聪明的颖字,更有祝她多子多福一意。晴旖听了这封号也是会心一笑,同辛夷她们做活去了。再迟些竟忙起来,宫里迎来了一个大日子,陛下生辰。
      陛下的生辰重于妃子太多,这些日子妃子赶着制新衣,修理首饰的太多,四院皆是忙前忙后,王氏打发人来说教晴旖为她亲制一件新衣赔罪,晴旖静坐窗前,望着三月开的甚幺的海棠,想着御前时的事。
      冬日里再无什么花了,百花杀尽的时候他问她“你欢喜什么花?”
      她浅笑道“百花到冬日里头早谢了,奴婢喜欢夏日的芙蓉,最喜春日的木兰,冬日的腊梅。”
      他也应声站起来,“原你是个知音,我亦喜欢芙蓉腊梅,不过这朕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这件衣裳两日便裁好了送去,并蒂双生的芙蓉,浅蓝色的底色衬的越发脱俗,一同送去的还有尚宫局为颖美人制的芙蓉对钗,海棠耳坠。这下王氏见了,也是满意再不能为难了。
      这陛下与晴旖的心思像是相通一样呢。

      寿宴那日,三月初三。
      那日是晴旖生辰。

      晴旖早起了,见西院中的丫头们早忙活了起来,辛夷远远的喊“旖姐姐,今儿陛下生辰,穿的讨喜些,我们也得些赏赐。”

      他的生辰?

      应了同月同日生的景儿。
      晴旖暗讽自己胡想,这日前面办着宴,她们也躲懒一日,姑娘们围成一圈儿谈天,辛夷彩珠弄了些酒,倒很有意趣。

      她们会的有的也是晴旖不会的,比如辛夷看着像个耍嘴皮子的,竟会些拳脚功夫,彩芹裁剪衣裳缎子是分毫不差的,敛霜的手会弹琴,木樨是精通医术的,平日闲了喜欢研究,寄春寄瑛虽没有过分擅长的,庖厨却是好手儿,彩珠木芷更是全才,即使没有什么过好的,但也没有什么是拿不出手的。以是晴旖也没有什么好的了,唯一便是刺绣上还精过她们。

      那日大家一处说笑一处做东西,真是无限乐趣,晴旖不大喜聚,总觉聚散相对,聚的多了,散也多,这样伤心多了,于己无益。她一向最爱的是清静,可西院今日这样的烟火气息,她没有半点想要逃避之意。
      若到晚间,宴席逐渐散了,尚宫局的人送了些剩的饭膳。敛霜晴旖一并出去去迎了尚宫局的人进来,“今儿陛下高兴,也未多食,宫里余下了糕点,皇后娘娘吩咐我们送下来。”
      敛霜说道“今日的亏陛下欢心,我们才这样有福气,诸位既在前头侍候,也不知有没有新鲜说给我们?”
      一个略年青的说“若新鲜的,莫过颖嫔娘娘今儿那衣裳,蓝底的芙蓉,陛下难得喜欢的都让不开眼呢。”
      敛霜一笑“原是又大升了,陛下对颖嫔娘娘真是恩宠无限。”

      掀了盖子,只见里头搁着的糕点虽盘儿多,却只有一样——桂花栗糕。
      晴旖大惊。
      那是她最爱吃的糕点,在御前时她便最喜欢,因他曾问过,她也与他说过。

      敛霜一疑“今儿陛下生辰,竟只这一样吗?”

      那尚宫局的人说“陛下近日只喜这一样,是以尚食局给众妃的最多也有这一样。不过我也有个耳闻,说曾经的选侍娘子喜欢这糕点。”
      这已是选侍第二次迎来众人瞩目了,辛夷正巧拿了两个荷包来“这选侍娘子真是福气不浅,按说这都一个月了,陛下也有了新宠,怎么不曾忘了她?”

      为首的说“行了,我们歇够了也该去了,敛霜你好生作领头儿的,总有一日也许有王氏的福气呢?”

      敛霜黯然失色,晴旖上前捧了荷包给她们“有劳二位了。”两人也算是得意的去了,只晴旖心中还是闷闷的。时温看了她这模样,倒了一碗茶给她“你若有心,何不去寻他?失而复得再加上你的聪明,你不是不可以自保。”

      晴旖一笑“姑姑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人呀,失去了才珍惜百倍,我便是回去了,只怕再来一次我也是自伤。”

      时温将手搁在她的肩上“随你吧,缘分就在那里,我哪儿都一样,只是你,不要委屈自己。”

      晴旖颔首“我母亲委屈自己这么久,最后难得善终,我去了选侍之名,不过安闲一世罢了,老死宫中有什么不好?岁数大些,受人尊重不是?”

      时温无言良久,只好自己歇着去了 ,晴旖望着漆黑无底的夜空,想着他在一个夜晚里,与她二人在偌大寝殿里相互依偎,可惜缘浅,便是再情深也没有用的。

      可这皇宫一隅,总能听到他的讯息,他对她的在意,对她的牵挂,难以忘怀曾经的喜好与回忆。
      那封信,怕已断了自己的念想,可这样的愧疚他能持续多久,若不是血的代价,性命之重,他可会将她铭记?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晴旖披着一件衣裳倚在屋子外头的栏杆下,晚间的风冰凉刺骨,从前他不许她独自在廊下站着,说她本就体寒,再受冻只怕要一场风寒才能过去,如今却再无人相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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