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忽如一夜春风来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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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忽如一夜春风来 4
黄尘古道，车声辚辚，马蹄声更是络绎不绝。
这路上却停着辆青顶黄帘小马车。苏寒江正坐在撩了帘子的车窗前，与一骑枣红骏马上的骑者拱了拱手。
放下车帘，便听房月讥笑一声：“苏公子好风流，这都已是第七拨了。”
苏寒江无奈道：“哪里哪里，怎比得上房月公子？”
话音未落，只听又一阵马蹄疾飞而来，端端是踏雪无痕的好马。自然，若不是如此好马，怕难追上昨夜出城的两人。
片刻，骏马嘶鸣一声，车外爆出一个壮汉嗓子来：“车里的可是醉红院房月公子？”
苏寒江与他一笑：“房月公子这也十来拨了。”
“我名声本就比你响亮！” 房月轻哼一声撩了车帘，面色不愉的回那汉子：“说了多少遍不去，怎的还有人来纠缠？！”
那大汉放慢速度跟着马车，不敢与他争论，只顾把主子带的话一字不漏的背起来：“小的是城西万斗金黄爷家，见过房月公子。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肯跟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哪怕皇宫大内的珍宝，要什么便有什么。我家老爷最会怜香惜玉，知道房月公子不愿抛头露面，特地在城西三十里外置下一座别致庄院，家什仆从一应俱全，保你一生无忧无虑！”
房月冷笑一声，扯下帘子就催车把式加鞭子。
这些人话里风雅也好，粗俗也罢，统共不过一样意思，不论表了多少钟情许了多少好处，最后都不过一座“城郊别院”。到底是谁怕了见人？在京里时没人来道浓情蜜意，非得出了城上了路，不知道谁是谁了，再一网子捞进个别院。
那大汉还不死心，在外面叫喊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房月公子真不再考虑考虑？”
房月本不欲再理他，谁知那人竟是个死心眼的，一路跟了小半个时辰，还不时吆喝上两声，扰得房月心烦不已。
更让人恼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三个变成了一群，本来得了白眼冷语便灰溜溜打道回府的家丁护院们，竟一个个的都跟了起来。马车哪里跑得过单人匹马，张员外家的、李太守家的、赵老板家的……你争我赶、七嘴八舌，将辆小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尤似悍匪剪道。
这个为家主大表诚心：“房月公子美貌世间无双，我家老爷爱慕之心日月可鉴……”
那个替房月担忧未来：“出了醉红院，房月公子能做何营生？如何养活自己……”
春眉不服气顶了句：“以我家公子的舞技，怎么养不活自己了？”
明明是句实话，也能解气，却被房月在在头上狠敲了一下。春眉委屈的缩在一角捂头生闷气，听着外面高低起伏再不敢搭话。
自然最后还是落在那一点：跟了我家主人，好处多多只赚不赔。
直到话都被说完了，连个袖藏飞刀腰缠长鞭的髯须大汉也挤进去说 “近来悍匪流寇出没，不如留在京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时，房月终是忍无可忍，撩开帘子挑圆凤眼，吼道：“全都给我滚，小爷哪儿也不去！”
外面楞了一刻，不知哪个木呐不开眼的嘀咕道：“那、那俺也不滚，俺又不是来找你的。”另有几人赶紧点头附和。
房月大恼，转眼的剐了苏寒江，似恨不得剐得他掉下一层肉来。
苏寒江正在马车颠簸中入神的看着本不知什么书，被房月目光刺了刺，无奈放下书卷，叫车把式停了鞭子，下得车来。
苏寒江向众人一拱手，目光温润的扫到各个脸上，微微笑道：“承蒙诸位家主厚爱，在下与房月自有营生之道，不欲依附他人。还请诸位帮在下一个忙，遇到同路人递个话，不然在下这路，怕是天黑也走不得几里了。”
其实众人见了房月冷脸早知道没戏可唱，不过别家的人跟着缠磨，自己若说一句就跑，回去岂不被家主责罚？苏寒江一番话，既不卑不亢又温和有礼，台阶如此之妙，便顺势散了。把个房月看得牙齿痒痒，顺手掐了春眉几爪泄愤：竟又输给苏寒江一局！
寒江扶辕登车，却见一个头戴文士巾，管家摸样的瘦削男子仍未离开，说话行事与那些粗鄙莽汉也大不相同：“寒江公子，借一步说话？”
房月本因拉不下面子装作不看他，见此变故不由转着眼珠瞟过去，就等着他后面那只脚也赶紧登上来。
苏寒江依旧给了个笑，神态却是要回绝，那人又小声说了句什么，一瞬间，苏寒江脸上笑也没了，先前踏上的那只脚又落回了地面，真跟那人借一步说话去了！
房月大惊，再不顾什么面子，跳下车迎着扑面黄尘，眼巴巴的盯着两人揣揣不安。可恨那管家谨慎过分，走出好几丈才开口，两人说了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只见得至那人开口时，苏寒江背影便绷得僵硬，间或还有些微微颤抖。
苏寒江一动，房月心便一紧，眼光便更热烈几分的盯着那个管家，手里却抓着胸前贴身藏好的卖身契，咬牙切齿：若他胆敢说走，便拿卖身契给那家丁走狗看个清楚：
就是拿金山银山也别想换了人去！
约莫僵持了一刻钟左右，苏寒江挣扎万分，终是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与那人拱了手告别，转身往马车走了回去。正月间一头的冷汗浸浸，脚步偏偏倒倒。
房月又喜又急，却只当他北风里站久了腿脚僵硬，想去迎他又怕失了身份，忙扯下春眉：“还不快去扶他上车！”说罢自己倒先跳了上去。
春眉跑到苏寒江身边相扶，一搭手全无力道，不由十二份的诧异。苏寒江是何等沉着镇定处事不惊的人，何时这般一言不发的让人扶着？怕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他身边！
苏寒江神情恍惚的被扶上了车，房月才见得他脸色苍白，目光涣散，连忙摸了条帕子甩给春眉，示意他给寒江擦汗。
春眉那手探上额头，苏寒江这才醒了神，抬手将他手臂微微让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道：“多谢了。”转眼又见房月紧紧盯着自己，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模样，笑意不由加深，主动说：“不必担心，那人不过是提了个条件，令人极难拒绝。并无恶意为难。”
房月满心的不安这才稍微缓下来，却隐约觉得那人提出的条件恐是对寒江极为重要，又怕他此时心神不定生出反复，便故意作出嚣张跋扈的模样，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敢答应！不过毕竟是我的人，怎能让别人欺负了？”
被他这一扭，苏寒江竟真的放下心绪，当下附和道：“房月公子真是聪慧无比，又如此维护下仆，小的是跟对人了。”口吻里带着半分谄媚，半分调侃，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平日模样。
“唉，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再来烦扰！”
房月当没听出那分调侃，他正烦恼着如何永绝后患：这一次有人踩住苏寒江软肋，令他差点便离自己而去，难免日后还有人提出更难拒绝的条件！
不行，今天晚上再不能放过他，夜长梦多，难求心安！
苏寒江不知他正计算着自己清白，仔细想了想，道：“确实麻烦，若是这一路跟下去怕难得清净了……不如改走水路，虽然慢些，至少没多少人会乘船追来。”
房月听他认真为两人日后考虑，一时觉得有些愧意，一时又坚持不能夜长梦多，最后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一致。
苏寒江便又捡起那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看起来，两人皆不再言语，马车里安静舒适得像没经过刚才那阵喧嚣。
春眉刚闭上眼想好好困上一觉，猛然被一股杀气一刺，睁眼一看，只见房月正恨恨的盯着自己，脸色越来越吓人。春眉一个冷战，警觉的溜了出去陪车把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