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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郁金香与信 ...

  •   吸血鬼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他的母亲是女巫。有一头茂密金发,眼眸绿得像猫眼宝石,姣好面庞似天使,端庄又优雅。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带着女仆在花园里散步游乐,金发足可以与阳光融为一色。
      她不常施术,但当他没有完成功课,或击剑课表现不好被父亲责骂,心里不开心时,她会在夜晚施放巫术,给他看绿色的火焰在她指尖跃动,就像她宝石一般的瞳孔。
      年老的女仆会和幼小的他说他母亲年轻时趣事,她就像任何一个出生贵族有教养的女孩。上舞蹈课,学习如何穿衣打扮,去社交去舞会上结识绅士。
      事实上一直到事发前,人们甚至不知道她是女巫。
      女巫不该当上公爵夫人,女巫该待在绞刑架上,不管她之前待人如何和善,如何得到众人尊重,那都不重要。
      人们齐声呼喊,把她送上绞刑架。这还嫌不够,他们狂欢着,举起火把,点燃放着她尸体的柴堆。
      吸血鬼目睹一切。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并不避着他,仿佛那只是一个狡诈又满嘴谎言的女巫,不是生他养他,善良如同天使的母亲。
      他为此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哦,让他来想一想,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想起来了,他疯狂学习所有巫术,并在他成人礼完成可以继承爵位那天,当着所有有罪之人,让整座城堡,沐浴在绿火之中。一个巫师成了公爵,多可笑。他们会被钉在自己的耻辱柱上。
      每次想到这里吸血鬼都想放声大笑。
      这是为了报复,或是为了慰籍,谁说得准呢,那都是几百年之前的事了。
      在那之后,他流亡各地,可是过得很快活,像个放下重负的疯子。在之后他成为吸血鬼。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讽刺的是,如果他的母亲能活到今天,她会像他的学生一样受人尊敬,她不会被烧死,她会优雅而尊贵的,活到老去为止。他还能看到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还能在她的歌喉下入睡。

      当吸血鬼在他的课堂上情不自禁的唱起歌时,他的学生表示抗议。
      “我们就不能安静的讲完一堂课吗?”
      吸血鬼的歌喉就像他的脾气一样糟糕,虽然声线低沉如同小夜曲,但当他歌唱起来的时候,很神奇的完全不在调上。小夜曲变锯木音。
      一刚开始,巫师会耐心的听着,点头,一言不发:她无法违心的夸赞。时间一长,或是被吸血鬼养熟了,她开始抗议吸血鬼的歌声仿佛是捅进她耳朵。
      就像刚到家的小狗总是惴惴不安不肯进食,熟悉之后,它就敢咬沙发咬拖鞋。
      吸血鬼说:“你是个很好学的学生,但如果你继续这样说话,我可以保证你会被咬。”
      他笑了一下,很好的展示他亮闪闪的尖牙,两颗用来咬破皮肤吸血的尖牙非常尖利,有时会伤到他自己的嘴唇,所以他只笑笑,就收回去了。

      每天的课程总是很短暂,蜡烛成为每次集会的必买物。
      吸血鬼在天亮之前躺回他的棺材,巫师呢,她一个人会在白天自学,因为长期熬夜,睡眠不足,眼下总有青黑眼圈。她调试草药,让自己皮肤保持光滑和白皙,但无法消除黑眼圈,除非正常作息,那就得和吸血鬼的作息岔开。
      这可不成,吸血鬼是个寂寞了几百年的孤独吸血鬼,他会千方百计叫醒在夜晚安睡的巫师,用那绿色的眼眸,在巫师床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巫师天生的没有起床气,不管是被打扰还是自然醒。那时她总会头脑混沌,需要一会清醒,没空找吸血鬼的事。因此,吸血鬼总是得寸进尺,肆无忌惮。
      今晚,巫师洗了澡,她心里装着事,躺下床上也睡不着。
      月亮悬挂在天上。
      她赤脚走到露台,坐地上,背靠石墙,一个人发呆。静静的夜里,萤火虫在她身边打转。
      穿着睡衣的吸血鬼静悄悄走到她身旁,蹲下。
      “你是从西边来的吧?”
      “嗯。”
      “那边打仗打完了,就该轮到这边了。”他仿佛若有所思,可到底也并不关心哪里在打仗,他只要待在他的古堡就足够了。
      巫师并不为这个国家的存亡而担心,她不属于这个国家,她的国家,她的故乡,早早的就消逝与战争中了,那是个小到不能再在小的国家。
      吸血鬼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是很难收住的。
      “我记性一向很好,三年前在森林里发现你倒在树丛,饿得跟个猴似的,脏兮兮可怜巴巴,血液没几两,人倒是凶巴巴,靠近你三丈之内都不行......没想到最后给我养活了。”
      “我不可怜,你别可怜我。”
      他叹气:“你就听进去这一句?”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
      吸血鬼说:“想什么呢,一会就天亮,我要回棺材。有什么要哭的舍不得的,赶快说完。”
      “你知道我要走?”巫师抱着膝盖,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是想走,听游吟诗人谈起西方已经没有战争,就想回去看看。怕吸血鬼闹脾气,一时在想如何措词。
      “知道,我不留你,和你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烦透你,你要是想我了,也别回来。我会再找一个能干的人类,填补我生活的空虚。”
      吸血鬼望天,想流几滴眼泪。无奈他成为吸血鬼后薄情许多,是一点伤感都没有,哭不出来。
      “哦,那就好。”
      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过了就过了。巫师抱着膝盖,地上有些凉,她把脚缩到裙底。
      吸血鬼眼尖,一把捉住她的脚踝。他的劲大,把巫师拽了一个踉跄,半躺在地上。她飞快整理好自己宽大裙边把腿遮住,免得走光。吸血鬼啧了一声。
      一点不温柔。她想。
      吸血鬼:“诶,怎么还留疤了。”
      巫师的脚踝曾被烈火烧焦,剔除焦肉,敷上药膏。三年之后,只是留疤对她来说已经很庆幸了:当时诊断的医生说,脚可能要废掉呢。
      “放开。”
      她想摆脱这个略显尴尬的场面,可吸血鬼不放手。他坏心眼的紧紧抓住巫师的脚踝往怀里拽,张嘴作势要咬她白皙的脚。巫师就势一蹬,狠狠给了吸血鬼俊俏的脸一脚。
      巫师为成功给了吸血鬼一脚蹬而高兴,笑嘻嘻光着白脚丫跑回自己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他们就是两个坏胚子,凑到一起,互相折腾对方倒也罢了。
      巫师早上走的时候,吸血鬼还没有起床。夜晚,他穿着睡衣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看到吃饭的餐桌上面有一封信,和一束黄色郁金香。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我走了。
      郁金香是巫师种的,她很喜欢种一些植物,花呀草呀,甚至小树。这片森林里的树已经够多了,但她热衷于种植新生命。
      吸血鬼把花朵放到鼻子下嗅了一嗅,依旧没嗅出什么香味。
      他是一具活了几百年的尸体,只能尝到鲜血的味道,爱与恨。
      爱,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这个字眼?
      吸血鬼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把信封和花朵往窗子外一丢,丝毫也不眷恋。
      夜幕降临,他要去猎食。习惯性的走到马厩那里。
      巫师走的时候牵走了唯一的一匹马,那匹马是她用金币从马市里千挑万选买来的。每次出行都要靠它,很是宝贝的。
      她走了,理所当然的也把马带走了。
      吸血鬼思考出行问题,最后决定变成小蝙蝠,一路飞去城镇。
      这有点累,吸血鬼没有长时间飞行的经历。飞了一半,停下来落到树枝上。他能看到远处城镇照出的灯火光亮,也能感受到身边萤火虫的荧光。
      但是要想填饱肚子,吸血鬼还飞行一段距离,除非在森林里捉到一只鹿,那口感不太好,他很挑食。
      吸血鬼的眼睛饿出了凶狠的红光,又饿又累,同时那种他以为已经离他远去的孤独感又重新席卷了他的脑海。
      “她帽子上倒是挺温暖的。”吸血鬼小声对自己说。
      “身上好像总有一种香味。”
      吸血鬼鼻子嗅觉早就坏掉,闻不到香味,但在他脑海里,觉得像巫师这样的女孩子,身上会有香味。
      巫师在庭院里散步,照顾她的花朵,总会有一些花瓣被风吹,飘落她身上。或者在他讲课时,从窗子里飘落她的书桌上。
      “也许是花香味。”
      阳光晴好的时候,巫师会把被褥搬到古堡外晒一整天,到了晚上,她就把那些被褥铺进他的棺材里,笑着和他说这是阳光的味道。
      “又也许是阳光味。”
      “我或许不该让她走。”吸血鬼小声咕哝:“或者我可以马上再找一个人类,这次可以养着喝血。”
      吸血鬼喝饱后回到城堡,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搞了一匹马,马打着响鼻,有些怕他,显得很温驯。
      他走到窗子外面,牵着马绳,绕城堡走了一圈,马一直跟在他的后面,踢踢踏踏。
      他在草丛里发现一抹黄色,是郁金香与信。
      再三犹豫,吸血鬼叹了一口气,还是把信捡起来放在怀里。
      身后的马从鼻子里喷了一口热气,他回转过身,威胁似的对马说:“看什么看,不许说出去,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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