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综]长歌襄水上》天泽时若

46、第四十六章

　　邀月的目光在眼前的老人身上扫过，对方虽然学过武功，但在她眼里，却简直是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随意就可击杀。她已从妹妹口中得知，江枫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先哄的一名武功高强的女子住进了家中，与后续接信赶来的燕南天一道，保护着江枫夫妇的安危。

　　燕南天或可以一敌二，朝清徵的武功更不在怜星之下，何况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公子襄在侧，按如今的局面，她若贸然前往，难保不会自取其辱，便决定先从江枫的家仆下手，给敌人带来精神上的威慑。

　　江福意识到自身的处境，老迈的脸上浮现出认命与绝望的神色。

　　邀月目光忽而凌厉起来，她心念电转，气随意动，流云般风长袖倏然飘起，轻柔而迅疾的拂向江福的胸口，她并不是以袖功出名，但这一击却几乎可以与赵师容的“东海水云袖”相媲美。

　　劲风已扑到江福的脸上，有如刀割，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就在此刻，一道冷光须臾间掀动车帘，如闪电横贯长空，在千钧一发之间，将邀月的劲风尽数拦下。

　　长袖击在漆黑的剑刃上，发出金石撞击般的清脆声，声波圈圈散开，像石子投入平静水面是湮开的涟漪。

　　朝清徵手握墨石剑，感受对方的真气自剑身上源源不断的传来，她已和怜星交过手，此刻正面对上邀月，却仍旧觉得新奇。

　　邀月内力深厚，听觉亦是灵敏无比，朝清徵悄悄藏身在车厢之中，刻意放缓呼吸，沉下心跳，整个人像尘埃般静静的待着，连江福都没能察觉到她跟了过来，却在方才一掠身间，就被邀月发现。

　　朝清徵仗着疏影横斜的身法，百丈之内，瞬息变幻，她救人时本占了出其不意的变异，但邀月反应亦是极快，竟没有落在下风。

　　“邀月宫主大驾光临，缘何不遣人知会一声。”朝清徵笑道，她挡在江福身前，举掌在老人身上轻轻一推，真气自她指尖涌出，挟裹着惊呆的江家总管，一直退到十数丈以外才停下。

　　邀月神色森然，缓缓道：“就是你打伤了我妹妹。”

　　“原来大宫主是要为怜星宫主讨个公道。”朝清徵轻笑，“那也该来寻我，找别人出气做甚。”

　　“她会败在你手上，只怪自己学艺不精。”邀月漠然道，目光冷厉，“而且若非她擅自做主动手，缘何会使你们提前有了防备。”

　　“宫主这样说，岂非伤了姐妹情谊。”朝清徵叹道，“如今有燕大侠在，你已经动不得江公子，若肯罢手言和，有什么条件，宫主尽管提就是，江家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武功秘籍，总会尽量让宫主满意。”

　　邀月宫主道：“我只要那贱婢和江枫痛苦万分，让他们活在世上的每一刻都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我要他们生不得同寝，死不得同穴！”

　　她的声音冷厉如刀，每一字都似要在江枫夫妇的身上刺开一个血洞，眼中的刻骨恨意，更是浓的叫人胆战心惊。

　　朝清徵纳闷：“恕我多问一句，除了相携私奔之外，江枫夫妇可还对宫主做过什么旁的事？”

　　邀月宫主闻言，目光像是瞬间结了冰。

　　朝清徵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宫主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接着道，“若是机缘凑巧，能让宫主与燕狂徒见上一面，当时的场景，想必会十分有趣。”

　　邀月并不好奇燕狂徒是谁，江福倒是好奇，可他不敢开口询问，若是公子襄此刻在场，倒是能猜出朝清徵言下之意。

　　燕狂徒是权力帮创帮之主，他天资绝顶，年纪轻轻就成为武林第一高手，鼎盛时几乎横扫天下，此人兴之所至，杀戮随心，虽然守得家国大节，但为人处事上，简直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般任性妄为，朝清徵听人说起燕狂徒往事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此人就算满怀好意的去同人商量事，结果也往往都是双方大打出手，结下深刻的仇怨。

　　燕狂徒曾探得与金国勾连的长江水道之主朱大天王，将少林武当两派的精粹整合出来，创出了一套绝世武功，他担心武当少林两派只知自己之长，不知自己所短，为敌人所趁，特地寻了萧秋水大侠一起上门示警，也想趁此机会，劝说两大门派的人将自己的技艺拿出来，互相学习，也好抵御朱大天王的“少武心法”。

　　他算的上一片诚心，可刚到少林寺门口，就对这武林圣地的清规戒律大放厥词，说自己要在少林寺出家，就要留长发，天天敲锣打鼓的热闹，肉食更是决不能少，气焰疯癫嚣张，惹得守山弟子现身与他争论，却又一言不合，出手打落对方满嘴牙齿。分明是抱着好意而来，却因胡言乱语，反而将对方大大的得罪了。当年李沉舟身为他的弟子，带领一帮兄弟将师父和帮主推翻，居然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见他性格人缘之差。

　　朝清徵想起燕狂徒，觉得他的脾气与邀月颇有相似之处，两人都是高高在上，武功超绝，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那些武功普通的江湖人，在他们眼中，丝毫不值得放在心上。

　　然而燕狂徒再骄横肆意，武功绝顶，也终于有兜不下祸事的一天，他四处打架，惹得武林怨愤四起，被多家门派人士联手败于丹霞山之上。

　　这些人单独来看，没一个是燕狂徒的对手，但联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不可小觑的力量，将这位武林第一狂人打得重伤退隐。

　　如今邀月不顾后果，非要惹上江枫和燕南天，也不知最终是个甚么了局。

　　朝清徵想了想，还是劝道：“我看宫主心魔已深，还是就此罢手，回宫仔细调理为上。”建议道，“气燥则肝火旺盛，宫主的真气，又是玄阴一路，外热内寒，气脉虚浮，长此以往，恐怕于自己有害。若是宫主信得过我的本事，可以用南星，川加，人参，远志研磨成粉，各取五两，一两五钱，二两，一两入药。再用辰砂七两五钱，用净水炼过三回，加入药臼之中，最后将药泥合成黄豆大小的丸子，按三餐以白汤服送，每次服上十丸，或者有用。”

　　朝清徵说的十分诚恳，落在邀月耳中，却字字刺耳。

　　移花宫也有“素女丹”这等神药，晓得辰砂此物专解热毒，对神思不属，痰迷心窍者有奇效。
　　邀月宫主厉声道：“你在说我疯了？”

　　朝大夫觉得对病人不好刺激太过，含蓄道：“人生在世，难免心思郁结，若是自幼没遇到什么难事，一旦遇上挫折，更易心烦意乱，若是仔细调理，当会好转。”朝清徵觉得移花宫姐妹很有些意思，妹妹身有残疾，姐姐脑子有坑，都是值得钻研的病症。

　　邀月性格冷漠，除了面对江枫与花月奴时，稍有激动的情绪，她在今天之前，根本不知道会有个温文隽雅的女子，言笑晏晏之间就让她喉头感到一丝甜意，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们距离不远，朝清徵又是绝顶高手，立刻察觉到对方气血浮动，秀目一眨，抚掌温柔笑道：“宫主如今可是觉得思虑烦乱，真气难以凝聚？既然症状相合，可见我所言十分不差。”

　　江福的胆子若是再大一些，可能会上去说一句，邀月宫主如今的症状，纯粹是让朝姑娘你气的。

　　夏风徐徐。

　　一只蝴蝶翩翩飞近朝清徵和邀月之间，被四溢的煞气惊落，立刻像枯叶般飘摇坠落下去。

　　江福离得很远的站着，腿仍旧发软，他想去牵马，可这马也蔫耷耷的迈不得蹄。

　　朝清徵带点笑的看着邀月，眉眼间竟有些天真的艳色，目光却剔透而冷峻，她长长的广袖水波般柔顺的垂下，正如蝉翼般轻颤。

　　江福瞧得有些着急，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是敛衣抱琴，徐徐不惊，举手投足都带着深深的宁静。

　　邀月忽然开口，淡淡道：“你的医馆离这里并不远。”

　　朝清徵的手虚悬在琴弦上，语调轻曼：“一间无名医馆，居然能留名于移花宫主之口，实在幸也何如。”

　　“看来你并不在乎。”邀月淡淡道，“你若在乎，此刻就不该挡在我面前。”

　　“宫主打算派人去我的医馆？”朝清徵问。

　　邀月面色冷冷如玉。

　　朝清徵点头，善解人意道：“我不该这么问。”她望着邀月，眼波横流，声音婉转，“宫主派去我医馆的人，也该是时候回来复命了罢？”轻笑，“你不好直接对上燕大侠，打算从福伯与医馆那里下手，原不算错，可我既然能悄悄跟着福伯出门，梁公子又怎会不留在医馆中守株待兔？”

　　邀月目光一动，忽而感到有些不对。

　　七月的太阳，似乎过于热情了些。

　　牵牛花的叶子被晒得透亮，绿色被浓金的阳光压下，灼烈的几乎要燃烧起来，她也被照的有些焦躁，而面前朝清徵的微笑像浸在流动的水中，飘忽而摇曳，眉梢眼角都带着难以言说的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