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
夏蝉嘶鸣。
方才还是深秋，红黄交错的林叶依稀在眼，转瞬已是年华偷换，重回初夏。
绿光消散，朝清徵与公子襄两人的落脚处并不起眼，是一处民舍的后院外头，周围人迹稀少。
她舒了口气——这次至少不想上回那样，直接落在别人结婚典礼上，与相关人物打了个再干脆不过的照面。
“白墙墨瓦，倒像江南一带的风貌。”公子襄环视一圈，笑道，“也不知如今到了哪个朝代。”
“这里就算不是宋朝，也大抵离得不远。”朝清徵与他并肩而行，眸光流转，“总之先寻到人烟密集处，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他们都是名家子弟，身负高深内功，耳目灵便，远远便听到喧嚣的人语阵阵传来，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沿着巷路拐了几拐，出去后，便是一条极热闹的街道。
“公子，姑娘，二位可是初次来这里？千万买些黄酒回去，这可是咱润州城的特产。”
朝清徵二人的容貌气度极为出挑，刚走到集市上，就被招揽客人的小贩喊住，热情的推销自己的商品。
“这瓶子上的花倒是画的不错。”朝清徵拿起小贩摊上的黄酒瓶，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问道，“此地风景秀丽，人烟繁华，想必常常有外人来这里游玩罢？”
“咱们这的景色自然是没得说。”小贩听到朝清徵的话，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得意来，“加上江公子的祖宅在这里，每年都有许多江湖人千里来此，就是为了见他老人家一面。”
朝清徵黛眉微抬，清艳的脸上浮出微微的笑意：“你这样说，可是也见过这江公子的面？”
“小人自幼生长在这里，十几年间，有幸见过江公子三面。”小贩说道，“他老人家被称为江湖第一美男子，相貌当然没的说，实在是，实在是好看的紧。”挤挤眼，“姑娘可也是为了见江公子来的？”
朝清徵还未答话，边上的公子襄就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小贩说的忘形，溜眼见到陪在朝清徵身边的俊雅公子，拍腿“哎呦”了声，赶忙道歉：“对不住了姑娘，小人眼拙，没瞧清您二位，若是早看见了，也不敢说这些笑话儿了。”
朝清徵睇了公子襄一眼，微微笑道：“不打紧。”
经过几次问话，两人手中已经不知不觉多出了数十件当地特产，同时也对这个时代，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目下的江湖中有两大禁地，一是绣玉谷移花宫，而是昆仑山恶人谷。
如果有人误闯了移花宫，女孩子或许能留的一条命，可若是男子，那就必死无疑——这本来也是一处绝不容忍男性存在的世外之地，那里的女弟子们，虽然有明珠美玉般的容貌，却也像华贵的宝石般，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至于恶人谷，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在任何江湖中，坏人都像野草般春风吹又生，年年不尽，他们有的见自己实在不容于武林，索性便团结在一起，集体居住于昆仑山里。
——能进恶人谷的人，全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无恶不作的凶徒，他们只要将名字说出来，就能吓的人三天三夜不敢吃饭睡觉。
旁人在介绍移花宫与恶人谷时，都不自觉的将声音压低，仿佛稍微说的高了一些，就能叫那两个地方的人听到一般。
朝清徵听的饶有兴趣，她笑道：“怎地偌大武林，就没一个门派，能匹敌这两大禁地么？”
“门派是没有的，但人却是有一个。”
“愿闻其详。”
“这人便是天下第一名剑，燕南天燕大侠。燕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他的剑法，能在暴雨天照亮三百里外的城墙，也能瞬息之间，于百万军中取下上将首级……”
朝清徵饶有兴趣的听着，不时还赞叹两声，让对方更有说下去的兴致。
“再奉送姑娘一个秘密。”不知是第几家摊子上的小贩压低声音，对朝清徵道，他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闪着精光，眼神左右乱飞，一面努力避开旁人耳目，一面又挺起胸膛，恨不得大街上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仔细听他说的话，“咱们这个集市就叫江家集，是以江公子家的姓氏命名的，这位江公子是什么人，姑娘可要小人与您说一遍。”
“江公子的大名，我自然也是如雷贯耳的。”朝清徵柔声道，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玉郎”江枫的名字起码听不同的人提过十八遍了。
小贩嘿了两声：“江公子不但是大富翁，大高手，他也是燕南天大侠的拜把兄弟，江湖里的人，不管本事再大，都不敢来咱们这地方闹事，就是怕惹到燕大侠，姑娘和公子来咱们这里，真是选对了地方。”
“竟然这般巧，多谢你提点啦。”朝清徵笑道。
“姑娘，姑娘可要再买些东西？”小贩看着朝清徵的笑容，竟呆了一呆，说话便显得有些讷讷起来。
“今日便罢了，生受你忙了一场。”朝清徵道，将之前挑的东西会了账。
小贩动作伶俐的将物件包好，又用麻绳绑了一大包，正准备帮客人搬上骡子背时，却慢了一步，只得眼看着朝清徵这样纤丽清美的姑娘，一只手便将东西提起来，瞧着比捻一根绣花针还要轻松。
小贩嘴张的大大的，几乎能塞个梨子进去，双目更瞪得溜圆，他等朝清徵走远了，才终于反应过来，喃喃道：“……这样文文静静的姑娘，难道也是什么侠女不成？”
朝清徵打听消息的同时，公子襄也买下了一个洁净小院作为临时居处，等两人再度汇合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一如既往，不为时代的变幻而有所不同，悠悠的浮云被浸成了浓红金黄的色泽，生动的仿佛就要从苍穹流淌到地上。
朝清徵站在院子里，怀中揽着她的琴，几片叶子被风吹到地上，又吹起吹高，几许翻飞翻落，荡荡的自篱笆上飘远了。
蝴蝶栖在角落的花丛中里。
暮烟深处，绿水人家。
“这是个好地方。”朝清徵轻轻笑了一声。
“姑娘在这里待一段日子？”公子襄道。
朝清徵点了点头：“我这次带了几个药方，等将它们研究熟了，就去远一些的地方走走。”
公子襄望着朝清徵，在夕霭的微光下，他像是一片落下的白云：“襄在武功上，正好也有几处关窍未通。”
朝清徵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羽睫一眨：“当日李帮主夫妇将武功精要转送给你，我虽一直未曾问过，想来却也知道这必是极精奥的心得体悟，莫非是里面的内容，叫公子为难了？”
公子襄颔首：“我早年师从武当，也常受家父指点，后来有幸遇见柳五公子，拜他为师，学了刀法‘五瓣兰’。”
他说到这里，又想到遥远的曾经，在山野之间，那位青衫淡淡，连笑时也若有隐忧的年轻公子。
柳五曾经提过，他对公子襄这个传人十分满意，唯一所忧，便是对方过于重情，难免不顾惜自己，为感情蹉跎。
公子襄忘了当时的风景，甚至忘了师父的表情，却依旧记得柳五那一刻的眼神——目光疲倦如黄昏中缓缓流过的夕水，带着轻烟似的愁绪，眸子里闪动的微光，既像是怜惜，又仿佛在自伤。
“李帮主的武功心得，赵姐的剑法‘五展梅’，燕狂徒的‘薪尽火传’，‘玄天乌金掌’，‘玉石俱焚’。”公子襄说出一个个足以让故乡武林人疯狂的名字，容色仍是平淡，甚至还有掩不去的伤感，叹了声，道，“还有家师的几件遗物。”
朝清徵听到燕狂徒的名字时，心中掠过极短暂的诧异——据她所知，燕狂徒虽是李沉舟的师父，但李沉舟却并未用过他的武功，但转念一想，人家师徒间的事，又岂是她所能尽知的，便轻笑道：“这四位宗师之间大有渊源，但武功路数上却不尽相同，公子师从柳五总管，偏于轻灵快捷一路，许是与燕狂徒前辈的功法不合？”
“倒也不是。燕前辈的武功虽然偏向刚猛一路，但极为精妙，与我旧日所习，颇有互相佐证之处。”公子襄道，“只是赵姐的‘五展梅’……”
“竟是赵姐的剑法叫公子为难了？”朝清徵黛眉扬起，“我以为赵姐与令师的武功更似一路。”
公子襄颔首道：“姑娘所言不错，‘五瓣兰’与‘五展梅’各有五招，这五招刀法剑法，各有出彩之处，难说孰优孰劣，但它们的最后一式，却不知为何，竟是个套招。”
朝清徵静静听着。
“若是有两人同时用‘五瓣兰’和‘五展梅’攻击对方，那么‘五瓣兰’的刀势却会顺着‘五展梅’的方向，向自己的主人回卷。”公子襄缓缓道，“这最精妙的一招，也就因此成了必死的一招。”
听到这里，朝清徵悠定的神色才终于变了：“柳五总管的传人，想来只有公子一位？”
她不知道，公子襄更不清楚，当年柳五柳随风曾倾心于赵师容，而赵师容却嫁给了李沉舟，眼见大哥和意中人日日恩爱情浓，柳五公子自知一腔倾慕绝无可能实现，心中苦郁沉痛，更难付诸言语，只觉既然不能与赵师容生而携手，那倒不如索性死在对方剑下，也算得了解脱，才造成“五瓣兰”与“五展梅”如今的相克之势。
“我听说赵姐也有个徒弟，只是不曾闻名。”公子襄道，他并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大抵已经明白了其中缘故，只是还有几个关窍不曾想通，姑娘无需忧心。”
朝清徵看着公子襄，这时夕阳已沉，天际只残留着它的影子：“可我愿为公子忧心。”垂睫笑了笑，再抬眼时，已多了几许狡黠，“公子当真不知赵姐传人的姓名？”
公子襄忽而想起朝清徵偷偷刺杀蔡京的作风，忙咳了一声，道：“姑娘曾答允过，今后若有大事，不会瞒着我。”
“是不是大事，得看他的功夫高不高了。”朝清徵悠悠道，凝视公子襄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清越动听，“公子莫非以为，我会将这人找出来，一剑杀了不成？”
公子襄温柔的摇了摇头，眼眸中微光闪动：“襄从未如此以为。”他柔声道， “我知姑娘，一如姑娘知我。”
朝清徵眨了眨眼：“公子信我，一如我信公子。”笑，“不过区区两套刀法剑法，我还会以为公子破解不了么？”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