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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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清徵素手支靥，懒懒倚在凭几，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凌霄。
几点阳光洒在她的发鬓上。
崔凌霄的头垂得低低的，几乎就要埋到衣襟里，相知山庄的消息传送，自有一套与常人不同的暗记，崔凌霄接收庄外传回的消息时，看见封皮上标注着“紧急”的暗记，便一秒不停，匆匆赶到姑洗斋外。
她是朝清徵心腹，自有不禀入室的权力，崔凌霄掀帘进门之后，发现公子襄也在此处，意外之下，心中不免有隐隐的后悔之意。
崔凌霄足下一顿，旋即打算退离姑洗斋，她的手已经碰到身后的竹帘，朝清徵的长袖却恰时自动掀起，一股气劲悄然送出，后发先至的打在竹帘上，崔凌霄感到指尖被撞了一下，非但没能离开，反而身不由己的向前轻轻跌出两步。
“发生了什么事？”朝清徵问，看着崔凌霄，又轻笑着补了一句，“你要现在跑走，就更不像话啦。”
公子襄亦是微微一笑，除了面对朝清徵外，他都是一贯的从容：“本就是襄冒昧打搅，怎好因此误了正事，姑娘不必介意。”
崔凌霄默默低下头，清越的声音比平日更小了三分：“先生回来时吩咐过，要弟子们密切关注那片瘴气林子的动向。”
公子襄日前曾与林公子，祝幽等人一齐陷在那片瘴气林中，此刻听到那边有消息过来，自也分外关心。
——林公子是萧秋水大侠“神州结义”的重要成员，武功极高，威望极盛，如今萧大侠远赴唐门，若是林公子不慎出了什么意外，对于中原正道武林，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朝清徵眸光一动，她与公子襄对视一眼，忽而齐齐开口询问。
“那片林子可是被人烧掉了？”
“那片林子莫非被人烧掉了？”
崔凌霄扬眉：“……梁王府难道已经提前得知此事？”
梁王府一脉像古之孟尝君，多蓄门人，其中大有擅长消息打探的子弟，若能发觉什么内幕，倒也并不奇怪。
公子襄摇头，轻叹道：“我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幕后之人果真会如此行事。”
朝清徵将手停在青玉流上，半晌无声，一息之间，她脑海中转过的念头多如过江之鲫，宋时的江湖不同于宏阔壮丽的开元年间，她需要竭尽神思，才能把有用的线索从繁杂的江湖信息中抽取出来，拼成完整的起因经过。
但凡是知道宋朝历史之人，对于宋徽宗和蔡京两人恐怕都不陌生，他们一为昏君，一为奸臣，倾毕生之力，终于将仁宗神宗两代传下的江山成功葬送大半。
如今正值仁宗末年，赵佶还未出生，而蔡京却已成功步入仕途，踏上他一代权宦的漫长道路。
“我听曲风不还所言，七寒谷，忘忧林，天罗坛三家虽然各有名目，实质却属于一家，共同尊奉着来自上面的命令。”朝清徵道，“梁公子，你想必还记得昔年智高叛乱一事？”
公子襄点头，当年智高率侬氏族人叛乱，除了普通兵将之外，还笼络了一批江湖好手。朝廷数次派兵围剿，全都功亏一篑，直到最后将当时还声名不显的“四大名捕”派出助阵，才终于将叛军荡平，首领智高也被逼入大理城中。
“智高兵败之后，在大理城中纵火，伺机脱身，他如今虽然不再割据称王，但手中仍有极大的势力，横跨黑白两道，就连朝廷中，也有与他沆瀣一气之人。”朝清徵冷冷道。
“有传言说那个人就是蔡京。”公子襄道。
朝清徵忽而笑了一下，幽清的眸子望向公子襄：“我可以告诉公子，这不是传言，那个人就是他。”她看着公子襄，笑的有些狡黠，“我‘回来’之后，曾去京城刺杀过蔡京。”
崔凌霄默默听着，蔡京虽为后世奸臣，但他此刻仍只是一个有野心的青年人，纵然做过恶事，但还没有广泛流传，否则也难为朝廷所容。
朝清徵刺杀他时，手中也没有证据，但她在相知山庄威望何其之高，就算要杀一个从大街上走过的路人，崔凌霄也会毫不犹豫，她相信先生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姑娘无事否？”公子襄担忧的问，他也对蔡京密切关注，派人紧紧盯着对方，知道蔡京好生生的活到现在，那当夜失败的必然就是朝清徵了。
“我当时趁夜潜入他的府邸，本拟一击而中，谁知却遇上了‘七绝神剑’中的四人，被他们横加阻拦。”朝清徵回忆道。
公子襄了然，“七绝神剑”是智高的心腹，除了智高本人的命令外，谁的话也不听，如今连这些人都出现在蔡府，拼命保护蔡京，那这两人的关系，自是不言而喻。
“‘七绝神剑’中的‘剑神’，‘剑魔’，‘剑妖’，‘剑仙’，这几个人虽然武功不错，但也不是我的对手。”朝清徵实事求是道，忽又苦笑了下，“可在我杀了‘剑魔’与‘剑妖’之后，蔡京居然将诸葛正我和元限两人请了过来，他们是韦三青的高徒，我又不好当场暴露身份，只得暂时退走。”
诸葛正我，元限，加上老大叶哀禅，老二许天衣，正是武林异人韦青青青的四名弟子，其中叶哀禅虽然身在公门，却十分向往田园山居的生活，近来对江湖俗事越发的不在意起来，而许□□生体弱，无法修习高深武功，大部分时间待在白须园怡情养性，所以反而是诸葛与元限两人的风头最盛。
崔凌霄咬牙：“这两个捕快，世上恁多冤案不查，却偏偏来碍先生的事，迟早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蔡京惯会做人，至今也无恶名流出，两位名捕在京城尽忠职守，也是应有之义。”朝清徵倒并不在意，唇角轻轻翘起，温和道，“百年之计，不急于一时，且走着看罢。”
“虽无实证，但远在塞外，又有朝中势力，十有八九是智高无疑，若是此人与蔡京勾连，再加上域外那三派人士，等他打算东山再起时，神州又是一番浩劫。”公子襄叹息，“我去京城时，曾见陛下亲自前往六扇门，延请叶哀禅先生出手，诛杀智高，却被他拒绝。”
“叶大捕头倒是不笨，仁宗性格宽厚，纵然被拒绝，也不会太过在意，等到了徽宗年间，这般行事恐怕就难逃大祸临头。”朝清徵笑道。
“徽宗是谁？”崔凌霄纳闷。
“一个胆小的笨蛋皇帝，李后主跟他比起来，简直算是个正常人。”朝清徵想了想，对道君陛下做了个人总结。
“世上哪有这个皇帝？”崔凌霄对朝清徵十分信赖，既然不怀疑先生会说错，那必然是她自己读书太少。
“嗯。”朝清徵眸光低敛，笑的极有深意，“若无意外，应该不会有这个皇帝了。”
崔凌霄舒了口气：“原来先生是在打趣我。”
崔凌霄不了解内情，但公子襄曾与朝清徵一起去过“未来”的世界，自然听的懂她言下之意。
——虽然他受父亲教导，并不太赞成以江湖手段干涉朝政，但赵佶此人，还是离皇位远一些来的安全。
“智高到底是个隐患。”朝清徵道，将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以陛下的性格，就算被叶大捕头拒绝，也不会轻言放弃。”
崔凌霄忽而抬头，古怪的望了朝清徵一眼。
“……又发生了何事？”朝清徵问，看见崔凌霄的表情，她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京城那边有信传来，叶大捕头如今已经不再是捕头了。”崔凌霄无奈道，“他遁入空门，号为懒禅大师，这也是属下带来的第二个消息。”
朝清徵沉默片刻，才道：“叶哀禅走了，总还剩下三个师弟能够干活。”看着崔凌霄，柔声道，“你总不会告诉我，诸葛正我看他大师兄离开公门做了和尚，自己也跟着出家做了道士罢？”
崔凌霄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俏的脸美得恍若春花初绽——诸葛小花也是武林中很有名的一个人，他虽然身量不高，相貌更俏的有些女气，但红颜知己却很多，时不时便有新的风月传言流出。
崔凌霄笑道：“诸葛三爷这样的性格，哪里又会舍得出家，恐怕他连专情于一个女子太久，都忍不下心。”
朝清徵未置可否，如今的江湖里，英雄多，美人更多，很多大侠都有着不止一个密切交往过的女子，崔凌霄的说法，正是很多人对诸葛正我的评价，这甚至也是他自己的评价。
“智高狡诈，不知诸葛先生可是他的对手。”公子襄道，“回府之后，我便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朝清徵颔首：“若是诸葛先生肯邀公子助拳，可莫忘了我这份热闹。”轻笑，“起码对于忘忧林的摄魂术，我还能略尽几分薄力。”
公子襄深深的望了朝清徵一眼：“姑娘的吩咐，我自然时刻谨记在心。”顿了顿，接着薄唇微拗，带着一点倔强和黯淡，缓缓道，“可姑娘当日前去蔡府时，却不曾邀襄同行，你当日有何受伤难过的事，我也一无所知，不能给姑娘半点安慰。”
朝清徵闻言，蓦地一阵心虚，她自建相知山庄以来，武功日进，权势也一天高过一天，近来已很少在人前现身，更遑论被问的张口结舌，但此刻面对公子襄一清见底的澄澈目光，却无法说出半句辩解之辞。
她深深吸了口气，认真看着公子襄，许诺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以后再有这等大事，我一定不会瞒着公子。”
公子襄摇头，他的神情极为温柔，几乎比门外的河流更加柔软：“姑娘无需任何事情都告知在下，只要在遇上困难时，记得还有一个梁襄……”愿为姑娘赴汤蹈火，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风在水上吹过，远方鸟雀正婉转的啼唱。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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