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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太阳跳出云海,缓缓升上天际,温暖的阳光印在林木之上,驱散了缭绕的寒雾,使得这片幽密奇诡,藏着无数血腥的树林更添翠色,不似夜间那般可怖。

      朝清徵逆光而立,素衣轻薄,青玉流安静的挂在背上,她凝视萧河片刻,轻轻笑道:“怎么,难道萧三侠还打算替此人抱不平不成?”

      萧河看着她,认真点头:“若是因为忌惮你的武功就闭口不言,我哪里还配做掌门师兄的师弟!”

      林公子本来悠然站在一旁,听了他的话,忽然一跃上前,拔剑出鞘,长剑闪电般刺向曲风不还攥紧的手掌。

      断裂的手掌被剑风卷起,急速飞向高空,落到身后的林子里,在坠地的那刻,断掌毫无征兆的轰然炸开。

      刺鼻的火药气味顺风远去,漆黑的浓烟吞噬了林木的身影,星星点点的火光被热风托起,像是盘绕着无数橘黄色的萤火虫。

      仲孙湫站在树林边上,不再年轻的面容被焰光映的微红,他很快就察觉,曲风不还手掌中火药十分厉害,只一下子的功夫就热烈的燃烧起来,更不容易的是,这些火焰在爆炸之后,火势都局限在固定的范围之内,不会向外蔓延。

      林公子收剑归鞘,平静道:“此人不怀好意,手中藏着的是江南霹雳堂的雷震子,刚刚若是朝姑娘晚些出手,我等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萧河见状,呀了声,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低首道歉道:“对不住,是萧某不明所以,又误会姑娘了。”

      朝清徵笑了声,并不在意,她站在阳光中,眸子仍是寒夜深潭似的凉:“无妨。”

      “姑娘是怎么瞧出来他有不对的?”

      朝清徵道:“此人言辞闪烁,前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哪里相信的了?”笑了笑,拂袖道,“曲风不还不过是个开头,除他之外,七寒谷,天罗坛,金衣会三派首脑,还有那个隐在幕后的大官,我若轻易放过这些人,岂非对不住他们此番一场奔波辛苦?”

      萧河初入江湖,听了这些话,为对方气概所惊,居然有些怔愣:“姑娘倒是快意恩仇的紧。”他看着朝清徵,又想起潇洒肆意,不拘于世俗,敢自立为掌门的宋自雪,心中忽而一阵惘然。

      在场的人里,无论原先目的地在何处,经过密林中的连番鏖战之后,都决定去距离最近的梁王府中暂时休养,三方人马汇成一股,浩浩荡荡的跟在公子襄的后面。

      仲孙湫和百里树林一道回了他们刚开始住宿的驿站,去取留在那边的行礼,驿站的官员重新见到他们时,看这些人虽然衣衫染血,形容狼狈,却并未有人横死或者失踪,觉得简直是老天保佑他们不丢饭碗,利落的为公子襄等人准备好了马匹和车辆,恭送这些武林人士离开。

      此地距离襄阳城已经不远,在黄昏落日之前,车队已经隐隐瞧见了襄阳宏阔朴拙的城门,众人从此分为两路,朝清徵返回相知山庄,顺便带走了途中内伤发作昏迷的祝幽,以及他那担心师兄身体的师弟萧河。

      朝清徵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到外头,对公子襄微笑道:“公子一路辛苦,还是快些回府罢,你若再不现身,只怕小歌衫的眼泪就要把家里淹了呢。”

      公子襄深深看着朝清徵,天边晚霞犹如火烧般浓烈,仿佛要从云端流淌到地面,暮光如纱,恋恋缀在她的衣角上,心中泛起无限的温柔与不舍。

      他们相处了三年,每次见面却仍像新相识那般,充满了说不出的奇妙与甜蜜。

      “我明天去看姑娘。”公子襄道,明天很快就要来临,他依旧为分别感到遗憾。

      朝清徵抿嘴一笑,她轻巧的缩回车子里面,柔声道:“那我便等着公子过来。”

      “必不叫姑娘久候。”公子襄朗声笑道,替她关好车门,从容退开两步,目送她离开。

      百里树林跳上马车,坐到车夫的位置上——朝清徵独自前来,他受公子爷吩咐,驾车送她回相知山庄去。

      深秋的城外,炊烟遥遥,田野里的荠麦望之无穷,寒水依约是凝澹的碧色,而暮色已悄然渐起了。

      在失去音讯四日之后,梁王府终于重新迎来了它的主人。

      ……

      秋天的晚上来的比夏天快上许多,百里树林赶车抵达相知山庄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只有山庄的屋舍里,亮着错落的灯火。

      车子停下,百里树林还没叩门,乌漆的大门就从里轻轻打开,方京墨提着宫灯,照面一望,立刻惊喜而迫不及待的小跑了出来。

      “可是先生回来了?”

      “是我。”朝清徵答道,她从车中拂帘跃出,温和道,“山上寒气重,辛苦你这般等着。”

      方京墨眼睛下有着一圈淡淡的青色,她听到朝清徵的话,露出快活明亮的笑容,像一只在花丛中雀跃飞舞的小鸟:“我就知道先生一定能很快回来!”

      百里树林拱手道:“姑娘已安全到家了,晚生这便回府中向公子爷复命。”

      “你此刻再回去,城门怕是关了,便在舍下休息一晚罢。”朝清徵道。

      百里树林笑道:“多谢姑娘好意,但在下若是不回去复命,只怕公子爷会彻夜为姑娘忧心。”

      “我叫人送你。”朝清徵缓缓道,目中露出一丝深沉,“如今江湖颇不太平,就算在襄阳城里,也不可轻忽。”

      “先生,正巧在下明日要回城里杏花堂中理事,百里兄若是不弃,便一起搭个伴如何?”庄主归来的消息惊动了许多人,栾松生也在其中,他披着宽长的青衫,在夜风中匆匆而来,向朝清徵微微一揖。

      朝清徵笑道:“这样也好。”

      相知山庄的弟子将马车中的祝幽扶下,抬到乘舆上头,直接送到了医室,萧河不放心师兄,便一路跟了过去。

      “这两个青年侠客,也是先生在外头捡回来的人么?”方京墨陪在朝清徵身边,好奇问道。

      “什么叫‘捡’回来?”朝清徵失笑,摇首道,“这是天羽派的祝幽祝二侠和萧河萧三侠,他们两人之前与梁公子携手拒敌,祝二侠便因此负了内伤,我就带他回来救治。”

      “那他们不会加入相知山庄么。”方京墨问道。

      “不会。”朝清徵温和道,“江湖中人,各有各的去处,缘分不在,无需强求。”

      莫问堂的灯火亮起,朝清徵问过庄内的事物,又关心过阿飞的情况,在踏进家门的那刻,她就仿佛从之前冒险的经历中抽身而出,跌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山庄弟子陆陆续续的前来禀告,朝清徵忙了大约一个时辰,大略将手上事情处置完毕后,换过身洁净衣衫,又步履匆匆的前往医堂。

      相知山庄远引活水,注入庄园内外的池塘河流之中,庄内曲折的回廊与水面相邻,俯过汉白玉的围栏外头,伸手便能掬起满捧清凉的池水,水光折射灯影,整片山庄就像是在河流里搭建起的海市蜃楼。

      天外的夕阳早已沉没,连最后一点殷红的光影也消弭在群山深黛的凹坳下,渺无踪迹,深秋的穹顶唯余了雨洗过的湛蓝。

      山庄里楼阁的檐角下方多挂着六角的宫灯,被素纱滤过的清光脉脉投在水面,折射出粼粼的光彩,此刻正是寻常人家结束了晚膳的时候。

      朝清徵还没走进医室,远远已经听到萧河与栾长亭的声音,她步下顿了顿,唇角露出了然的苦笑,摇了摇头,才认命的走进医室,去解决自己带来的病人和麻烦。

      房间里,栾长亭穿着浅灰色的长袍,衣服的下摆盖住了脚上的布鞋,精神矍铄。他的胡子比三年前更长了三四寸,虽然年近花甲,却因为起居向来自律,又经朝清徵传授过内功心法,练的小有火候,比之当日初见,反而愈加年轻了几岁,更显出几分仙风道骨的风采来。

      但此时此刻,这个庄严从容,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在萧河锐利的词锋之下,险些将胡须吹到了眼睛上,重新露出年轻时的火爆脾气。

      “老夫怎会随意寻你小娃娃开心?”栾长亭沉着脸道,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令师兄曾被人以阴寒掌力侵入上焦,心肺两脉皆受损伤,难以痊愈。这段时间他总是咳嗽不止,声音滞涩,却无痰症,你说是也不是?”

      面对铁一样的事实,萧河无话可说,只得点头表示同意:“是。”他的脸色仿佛是被墨水洗过似的沉重。

      见对方承认,栾长亭的恼火也略微平复几分,他看着面前一站一躺的师兄弟两人,目光露出几许悲悯,轻叹道:“令师兄心思平和,早年也注重内功修持,以他自身武功,若能挺过这段时日,后续再好生服药疗养,自是能够痊愈。”顿了顿,接着委婉道,“只是将来在武功一途上,他要想有所进益,只怕所需的功夫,还要比旁人更加艰难数倍。”

      萧河闻言之下,英气的脸上血色全失,他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兄长,心中犹如刀戳火烧般难受,直恨不得上前以身相替:“二师兄这样好的人,怎,怎至于……”

      他的声音哽咽断续。

      栾长亭跟着低低一叹。

      医室中四面悬着灯火,照的人几乎瞧不到自己的影子,室内没有熏香,却有种药草的清气飘荡在空气中,隔得很远便能闻到。

      朝清徵拂开垂幔时,刻意加重脚步,等她一步一顿的慢慢走到萧河身后时,他竟仍然沉浸在方才噩耗带来的悲痛中,完全没意识到有旁人接近。

      栾长亭将手抵在唇上,咳了一声,向前长揖道:“小先生来了。”

      医室中除了他与天羽剑派的二名师兄弟外,还侍立着几名相知山庄的年轻弟子,他们学医不久,武功也很浅薄,还没到被派往各地分舵的时候,依旧留在山庄中,学习将来可能用到的种种知识。

      “庄主好。”

      “弟子见过庄主”

      听到这些声音,萧河终于迟钝的被提醒了,他僵硬片刻,才缓缓回身,灼灼的灯火下,一双年轻的眼睛已然泛红。

      他看着朝清徵,想勉力笑一下,感谢她愿意把自己师兄弟带回来医治,但话未出口,笑容便通通变成了苦涩:“朝姑娘。”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栾大夫说我师兄治不好了。”

      朝清徵浓密的羽睫眨了一眨,清艳的容色里仿佛有些不明所以的天真,而栾长亭已经闭起了眼,同时深吸一口气,牙槽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老夫几时说过你师兄治不好了?”栾长亭的胡子再次被鼻孔中喷出的热气吹了起来,几乎要飞到萧河的脸上,忍耐道,“他的伤确实难治,若是让其他不通武功的大夫接手,十有八九会落到老夫之前说的境况之中。”

      萧河又扭头看着栾长亭,脸上仿佛镀上了层亮光。

      “若想令师兄真正痊愈,须得将他经脉中残留的阴寒暗劲拔出才可。”栾长亭淡淡道,他将目光从萧河身上移开,看向朝清徵,带着恭敬的神情请教道,“若以外力不断注入祝少侠的上焦经脉中,反复刺激,可否治愈这种内伤?”

      他们说话时,旁边的年轻弟子们也听的全神贯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朝清徵的身上。

      朝清徵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祝幽身边,观察着对方在灯光下蜡黄的脸。

      祝幽在回来途中内伤发作后,便长期处于昏迷之中,直到此时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萧河也盯着朝清徵的一举一动,他在来时已经知道这位姑娘就是杏花堂的真正主人和创立者,一手医术神乎其神,名声早就超过了昔年权力帮的药王莫非冤,据说就算是从川中唐门,“老字号”温家出来的毒药,她都有法子解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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