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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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舌寒面上笑意如常，心中却起伏不定，正在犹豫时，方京墨已如飞鸟般轻盈的返回。
少女圆脸上俏俏的笑着，一招手，冲羊舌寒甜甜道：“先生请羊舌大爷来莫问堂。”
羊舌寒向走鬼婆婆拱手，迅速抽身离开。
在他身后，走鬼婆婆依旧低着头，佝偻着背，她握着扫帚，在秋风中喑哑的咳了两声。
羊舌寒步入莫问堂，这里格局疏朗开阔，左右侍立着两列腰悬长剑的妙龄少女，这些女孩子衣衫飘飘，轻盈的仿佛能被风吹起，每一个都神韵动人，琼肌玉骨，别具风姿，十分吸引旁人的目光。
但羊舌寒只向她们十分匆匆的望去一眼，接着全副心神都被主座上的朝清徵吸引。
古琴被放在案上，纱罗垂落身侧，朝清徵额间晓妆如蕊，长眉斜黛，眸光深深，衬着寒玉般的肤色，使她既如木兰般冷素，也如月华般郁艳。
羊舌寒一见之下，立刻垂首为礼：“晚生羊舌寒见过朝姑娘。”
朝清徵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王府中发生了何事。”
——这一眼令地下的羊舌寒肌肤战栗，自心底泛起一丝冷意，仿佛被人丢进不见底的深海之中，再也无法出头。他定了定神，努力摒弃心中的异样，恭谨回禀道：“府中接到消息，山东神枪会之主，‘凄凉绝顶泣神枪’长孙飞虹准备离开老巢，前往开封汴梁。”
“梁王府和神枪会并无交情。”朝清徵道。
“何止没有交情。”羊舌寒苦笑，“神枪会行事偏激好杀，与公子性情不投，不过两家隔得远，原先倒也没甚仇怨。”
“只可惜这次梁公子前往开封，与介甫相公有要事相商，恐怕不得不被迫与‘泣神枪’为敌。”朝清徵靠在椅背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素手支靥，懒洋洋的替他说了下去。
羊舌寒愕然：“姑娘已经知道长孙飞虹准备入京刺杀王安石王相公的事了？”
“自王相公施行新法以来，神枪会权益多受损害，几乎达到民怨沸腾的地步，长孙飞虹分明正值盛年，近些时日却又一力培植‘枪神’孙三点作为总会长的继承人。如此种种，难道还有谁看不出来他的打算吗？”朝清徵解释，接着扫了羊舌寒一眼，轻笑道，“你也知道，昔年韦三青大侠虽然已经隐逸于山林，但他门下四个弟子，如今都在汴梁为官，号称御前四大名捕。”
羊舌寒面露苦笑：“若是韦大侠在，晚生自不担心，但四大名捕到底不是韦大侠本人呀。”接着露出恳求的神色，一撩衣摆跪倒在地，拱手道，“晚生知道姑娘武艺高超，若能答允前去京城襄助公子爷，晚生愿为姑娘前驱。”
朝清徵笑：“你倒对梁公子忠心耿耿。”她说着，目中忽然露出一丝倦意，“你且不必忙，也不必再去求人帮助，长孙飞虹更到不了汴梁。”
羊舌寒露出不信而惊讶的神情：“朝姑娘！”
“你还有旁的事？”朝清徵眉梢一抬。
羊舌寒站起，看着朝清徵，他想要发怒，表达自己浓重的失望之情，但剑眉刚刚皱起，就感到身周的冷意更盛，那些袅娜的少女的手似已按在剑柄之上，等他真正失礼的那刻，就会一齐锵然出鞘。
“……没有别的事了。”羊舌寒顿了顿，拱手道，尽量冷漠的看着朝清徵，接着惨笑两声，几乎是踉跄的退出了莫问堂。
方京墨本来侍立在侧，此刻腰身一折，飘到羊舌寒身边，笑道：“羊舌大爷请留步。”
羊舌寒回头。
方京墨不知何时起，手中竟多了个精巧的铁笼，里面装着只雪白的信鸽，她自然的将笼子递过去，笑道：“这是相知山庄豢养的鸽子，今后有什么事，大爷派它送信就是，也不必早早在门上等着啦。”
羊舌寒面色变冷：“如此，晚生就多谢姑娘体贴了，告辞。”他接过鸽笼，身形拔地而起，像一阵风似的迅速飘过广场，径直掠往门外。
他衣襟带起的风舞动了地上的落叶，走鬼婆婆慢吞吞的提起扫帚，向下轻轻一按，那些枯叶就又安分的伏在了地上，静等着被人扫去。
方京墨皱了皱鼻子，扭身返回，跑到朝清徵面前告状：“先生，你看羊舌大爷这样气人！”
朝清徵笑了笑：“我们今日也气他不少，两两相抵，就勿要介意了。”
“他气什么？”
“明明辛苦的跑来门上等着，不但没请到人，临走前又被告知了，以后最好少上门来，有事让鸽子传讯就是。”朝清徵走到内堂，温声道，“你说他气不气？”
“先生不是已经说了长孙飞虹到不了开封么？”方京墨顿足，当下更觉不解。
“他又不是你，怎知我说的是真话。”朝清徵不在意道，“等下次他就信啦。”
方京墨叹了口气：“亏我看他有些像公子爷，还特地将鸽子送他。”
“你觉得他像梁公子？”朝清徵露出有趣的神情。
“在门外的时候，远看有些像，近看就一点儿不像了。”方京墨回答。
朝清徵唇角一勾，羽睫翕动：“我也这么想。”又道，“着人备马，我往江南那走一趟，若有人问起，就说我闭关教导阿飞武艺，不见外客。”
方京墨迅速端正神色，躬身应道：“是。”
……
朝清徵纵马如风，一路沿着杏花堂分舵前行，骑马与轻功交替使用，从晨起一直奔波到入夜，才堪堪抵达江南的地界。
夜间，西湖边，月色揉碎了洒入水面，带出粼粼的流光，而湖边柳树下，一名佩着双剑的少女正等在那里，纵然此刻夜深人静，她亦戴着不容人窥视的风帽，若有武林人士能拂开这层面纱，见到她的容貌，定会发现，这位神秘又窈窕的美人，正是不远处不著人间的主事之一蔡萱。
蔡萱伫立凝望远方，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肩上传来一瓣花落似的轻动，便急忙回首去看。
朝清徵果然已站在她身后。
“先生到了。”蔡萱喜道。
“辛苦你久等。”朝清徵指尖拂过蔡萱被浓露打湿的纱衣，带着水汽的云鬓，柔声道。
“也没等很久。”蔡萱垂下臻首。
“陈苦莲未曾离开罢？”朝清徵问。
蔡萱点头：“陈女侠就在楼子里，叶姐姐正亲自招待她。”她眉目柔和秀丽，声音也斯斯文文，带着大家闺秀的独特气质，但说到“女侠”二字时，仍旧流露出一丝明显的轻蔑。
朝清徵微微笑着，她抬头，眺着不远处高楼上的灯火，淡黄的灯笼挂在檐角下，就像月亮正倚在那里。
烛影颤抖着，摇落在秋风散漫之间。
朝清徵将内劲聚于双耳之中，神思不断向外延伸，她听见绣履踩过软毯，珠帘彼此撞击，光滑的布料在架子上滑落，切切的人语声忽然高昂，接着一点兵戈刃声骤然响起。
“陈女侠等不及了。”朝清徵忽然露出一个冷笑，话音未落，她已甩袖揽住蔡萱的纤腰，带着她如飞羽般浮起。
两人点过柳梢，须臾间纵身越过高墙，朝清徵身在空中，四周无处借力，急掠之势却不见枯竭，反而轻盈一折，由斜飘变为向上飞纵。
蔡萱只感到自己被腰畔的柔力牵起，视线一花，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下一刻就轻轻落在江海楼的第七层。
江海楼是不著人间在江南的总部，这里织染出的布料和衣衫，不但受到官家太太小姐们的喜欢，也十分受到武林女侠们的青睐。
陈苦莲就是这些女侠中的一位，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对漂亮衣服首饰的喜爱却更超过年轻时候，如今的她，虽然没有当年的美丽与青春，却更有声望，权势，武功也更高，除此之外，她还嫁了个同样武艺高强，兼具声望与权势的丈夫张巨阳。
他们夫妻二人都隶属于斩经堂，在张巨阳同胞兄长，淮阴张侯的手下卖命，分别担当堂中副堂主和总管的职责。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张侯张总堂主是斩经堂的第七代传人，是师门中罕见学全了“风刀霜剑”一千零一式的奇才，如果没有那个同出一门派，却又另创“自在门”的韦青青青，淮阴张侯绝对算是自创始者刀巴上人以来，斩经堂七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陈苦莲想到韦青青青，面色迅速阴沉下来，细长的眸子里也不禁泛出狠意，她紧抿着薄唇，在脸部两侧各带出一道刻入肌里的皱纹。
也许是客人盯着眼前布料的时间太久，陪伴在旁的叶白木娇声笑了起来：“这款海棠绣是坊里才出的料子，总共不过十匹，张夫人若瞧中它，还是按老规矩，只要市价的八成。”
陈苦莲回过神来，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本已深深嵌入布料之中，此刻猛的松开，面前的海棠绣上没流下半丝褶皱，依然光滑如水，在琉璃灯的照耀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流光。
她喜欢这匹布，也想将它裁成美丽的衣裙，穿到身上，但它的颜色过于鲜妍，轻盈的仿佛蝉翼，已经不再适合自己这个年纪的妇人了。
“算了。”陈苦莲十分遗憾道，她看着叶白木，笑的忽然有些阴冷，“不著人间的生意越发兴隆了，只说淮阴那边的分堂，每月就有万两的进账。”
精致温暖的绣屋忽然变得森寒，叶白木恍若未觉，仍然笑的娇媚动人：“也多亏了张夫人替小女子在张总堂主面前进言，能容我们在斩经堂边上讨口剩饭剩菜吃。”
陈苦莲慢慢道：“斩经堂虽有百年根基，门人众多，但堂里的花销也大，若没武林同道的支持，家里怕是连锅盖也要揭不开了。”
叶白木妩媚的杏眼闪了闪，似乎有阴霾在她眸子里掠过，但唇角的笑意却更浓，对比之下，更为她增添了一些迷人的神秘气质。
陈苦莲终于说到了重点：“斩经堂对手下帮派一向照顾，张总堂主武功高强，就算燕狂徒复生，李沉舟夫妇重出江湖，也未必是他老人家对手。”说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做了极大让步似的忍痛，“叶掌柜，自咱们认识以来，你奉承我奉承的甚好，我记着你的好处，也愿意给你个机会，让你带不著人间，一齐并入斩经堂中。”
叶白木嫣然一笑：“张夫人这样客气！”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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