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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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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入黑暗之中,柳哲辰却并没有就此消失,他沉吟了稍许,然后迈步,在黑暗中前行。
一道道重影在黑暗中掠过,他迈步的速度很慢,徐徐像是慢步一般,可他身后留下的重影偏生给人一种异常快的感觉。
他像是在一瞬间就穿越了重重的黑暗,到达了另一处的黑暗。
虽然都是漆黑一片,但是此处的黑暗就是给人一种和柳哲辰不久之前呆着的那个黑暗之处不同的感觉。
泛着微微的幽蓝光泽,幽幽地渗出冷意。
柳哲辰那细眉微微一蹙。
说实话,比起安岩那虽然黑暗但是给人感觉暖而柔软的梦境,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的梦境。
太冷,太寂寥。
就连掠过的蓝色幽光都带着几分冷硬的痕迹。
他站在这泛着森森冷意的黑暗中等了一会儿,一个身影缓缓地自黑暗中出现。
颀长身影,哪怕自黑暗中出现也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泛着白瓷般冷清的光泽。
甚于夜色的漆黑色发丝散落在那丹凤眼微微上扬的眼角,和那白皙的肌肤呈现极端的对比。
只在最深的雪山冰湖之中才能呈现的极致的湛蓝色眼眸,还有那仿佛是世上最高明的画师在壁画上精心描绘出的只在天国之中的天使脸上才存在的容颜,不见一点瑕疵,精致得宛如不存在这世间一般的美。
偏生那冰冷的眼神和抿紧的粉色薄唇渗出的锐利而冷硬的痕迹硬生生抹去了所有的柔美,让这个容貌秀美的男子呈现出刀锋般让人难以靠近的锐气。
也就安岩那个好脾气的笨蛋才受得了他。
看着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年轻人冷傲的姿态,柳哲辰心想。
他向前走了一步,看着神荼。
“我要走了。”
他说。
那双冰蓝色的眼看着他,然后,神荼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啊啊啊,真是超不可爱的后辈。
桃花眼微微一挑,柳哲辰瞅着自己的后辈。
“你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于阴险了吗?”
他问。
……
……………………
“阿塞尔,你回来啦?”
“嗯。”
“咦,你脸色不太好耶?”
“哼。”
有着大大的猫儿眼的少年用鼻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话说,上面来找你麻烦了,我才帮你打发走。”
“哦,辛苦你了,卡卡雅。”
“没事没事~~不过,阿塞尔,你明明好不容易把魁星笔带回来,为什么又反悔要回来啊?”
面对卡卡雅的询问,阿塞尔继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鬼才知道我哥非让我把那笔要回来寄给安岩做什么!”
…………
……………………
柳哲辰本是魂体,若不借助魁星笔,他的魂体只能在阴司游荡。
他寄宿于魁星笔中,一直都在睚眦身边,自然清楚睚眦的打算。
他有心对这一代的神荼郁垒示警,偏生魁星笔被阿塞尔带走。他魂魄离开魁星笔,却只能在阴司黄泉之中徘徊。
然而,就在此时,他发觉现任神荼的灵魂也入了阴司。
自然而然的,他直接找上了现任神荼,想要拜托此人杀死睚眦。
没错,魁星笔被送回安岩身边,他将所有事情告知安岩,后续事情的发生……全部都是现任神荼的安排。
不……应该说,他和神荼原先预定的是,郁垒被缚不得自由,睚眦必定会着急前去抢夺,那个时候,神荼就可以直接杀死睚眦。
事情就此结束。
“你想要做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
睚眦出现,定会发觉神荼以神荼之力掌控现任郁垒的事情,也定会以此为突破口挑破两人关系。
安岩那孩子的性格,这段时间柳哲辰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虽然看着好欺负,但是若是触及底线,却是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倔强性子。
一旦现任神荼做的事暴露,安岩定会做出和他两清、离他而去的决定。
然而,若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外敌。
而且还是极具威胁性的外敌。
甚至已经到了危及现任神荼性命的地步。
这种时候,安岩必定会先将自己的恼怒和不满丢到一边,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神荼。
他和神荼闹腾,他对神荼不满,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但若任何人想要对神荼不利,他绝不会允许。
这位现任郁垒,就是这种护短的性子。
……这位现任神荼想来非常清楚安岩的性格,所以才利用了睚眦的威胁性,成功地破解了自己和安岩之间可能出现的危机。
柳哲辰看着这个面色冷清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年轻人,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本来是睚眦对现任神荼郁垒不怀好意,想要夺取神荼郁垒之力。
可是神荼却反过来利用了睚眦……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很聪明。
想睚眦一贯自恃甚高,藐视他人。
想他柳哲辰向来善于算计,掌控人心。
而他们两人却偏生都被这位后辈利用了个彻底。
只是……
这位神荼算好了一切,偏偏就算漏了那个人的心。
他打算拿自己的一魄换得那人终生留在自己身边。
偏生他自己都毫不犹豫愿意丢弃的那一魄,那个人却是舍不得。
原本睚眦在前去夺走安岩的那个时候就会死在神荼手中,可是一切都在安岩挥出去的那一拳里失了控。
睚眦没死,那个明明很聪明的年轻的神荼继承者却因为安岩这一拳瞬间失了控慌了神茫然地懵在了原地。
大概是以为安岩真的不能原谅他所以要丢下他,那表情简直是……
柳哲辰觉得他都看得有些难受。
他突然发觉。
或许这位年轻的神荼继承者那所谓的镇定自若也不过是表象。
利用睚眦的威胁让安岩不离开他,或许会成功,然而,或许也会失败,那一半失败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很会演戏,但是或许,这个人并不全是在演戏,也或许根本就不是在演戏。
他的茫然,他的慌张,还有内心极度的不安,都是真的。
他担心弄假成真,他担心安岩终究还是因为无法谅解他所做的事情弃他而去。
睚眦的出现,睚眦的威胁,逼得他无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咬牙将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都丢入了这一场赌局之中。
若安岩不能原谅他,那便是输了一切。
所以,在安岩一拳过去的时候,那位年轻的神荼继承者才露出那种让他看到都忍不住心口紧了一瞬的表情。
因为那个时候,那个年轻人以为他已经输了一切。
其实,那个时候,柳哲辰也不知道安岩打算做什么,因为安岩一开始也并不是很信任他,没有对他吐露过自己的心思。
但是,安岩跟着睚眦走了,所以他也不得不跟在安岩身上一起离开。
后来,因为那些记忆灌输,安岩知道了两百年之前他和睚眦的那些事情,才慢慢地接受、相信了他,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他没有想到,安岩竟是为了救出神荼那一魄做出了以生魂进入睚眦命魂的决定。
柳哲辰错愕。
神荼愿以命换得安岩守他一生的可能。
而安岩却是愿意以命护得神荼平安。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
柳哲辰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他一边暗暗摇头,一边却又莫名感到几分苦涩。
若是当初,他和睚眦之间也能如他们之间信赖如斯,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如此下场?
睚眦太骄傲。
他太清高自持。
他们僵持着,谁都不肯服输,谁都不肯主动走出那一步。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终是他们活该。
想到这里,柳哲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眼前那雪肤星眸的年轻人,还有那冷淡的面容。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爽。
“我是让你杀了他,但你又何必下如此狠手?”
他不满地说。
惊蛰贯穿心脏,已是必死无疑。
此人又何必还要再下狠手,斩了睚眦的头颅,令其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那黑发的年轻人看着他,丹凤眼微微眯,越发显得细长,盯着他透出莫名危险的气息。
“你让他碰了安岩。”
神荼说,声音平淡似没什么感觉,但是莫名就给人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柳哲辰只觉得自己胸口一堵。
如果不是他是古人而且性格儒雅的话,他恐怕就要跟安岩一样爆粗口来一句卧槽了。
至于吗?
他悻悻地想。
不就是他用安岩的眼看到睚眦,一时情不自禁,往睚眦身上靠了靠吗?
真是心胸狭窄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
“你啊,这样设计安岩,不觉得羞愧吗?”
神荼斜柳哲辰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
他说:“你有资格说我?”
柳哲辰沉默了稍许,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
然后,他抬头,看向神荼,那双桃花眼扬起,盈盈一笑。
“是。”
他笑着说,“我没资格说你。”
他说,“我做了和你一样的事。”
两百年前。
他不是不能将一切告知那人,他只是没有说。
他不是不能从和珅手中逃走,他只是没有逃。
他用自己一条命,赌自己能不能得到那人。
他太了解那人。
若是不拿命去赌,那人一辈子都不会悟。
输了,不过是让那人一生远在西域,终其一生。
就当是他还了那人救了他许多次的那条命。
赢了,那人自会回来寻他。
【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若是相见,就是黄泉。
他就在黄泉等他。
“……早知道当初就该教他多读点书。”
柳哲辰用纸扇支额叹息。
“他听不懂我那句话的意思也就罢了,谁知道他竟然是一根筋地想着复活我,结果害得我不得不又在黄泉等了他两百年。”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然后仰起头。
“罢了。”
他说着,忽微微一笑。
清俊面容,温和无害,却莫名让人心口发紧发颤。
他笑着说:“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那笑莫名让人背后生寒,浑身发冷。
他笑盈盈地抬手,用折扇指着神荼。
他说:“而你,你心悦的那人,仍旧不心悦于你——”
对,柳哲辰就是故意的。
他何尝不知安岩把这个家伙看得比自己命还重。
到了这种地步,心悦不心悦又有何妨。
但是他就是不爽,他就是看不得这个家伙冷冷清清毫不在乎像是什么都自己掌控中的模样,所以他才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对方,想要看到对方难看的神色。
而唯一能让这个向来面色冷静的年轻人变色的,也只有和安岩相关的事情了。
比如说当初那一拳——
神荼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冰蓝色的眼淡淡地看了柳哲辰一眼。
那目光像是洞悉了一切,看着柳哲辰,带着几分轻蔑,带着几分不屑。
他斜着柳哲辰,薄薄的唇角微微一扬,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看透了柳哲辰的意图,渗出几分嘲讽。
“他心悦我。”
他说,笃定的。
然后,他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中,独留下的柳哲辰只觉得心塞得不行。
想他柳哲辰前后两百年未逢敌手,偏生遇到这个后辈就各种吃瘪。
这家伙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人看得都火大,偏生他还无法反驳。
果然这个后辈一点都不可爱!
……才刚刚离开安岩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好欺负的可爱后辈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