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之救赎》逝苒

5、故事

　　天色很阴沉。许是要下雨的缘故，整个城市的上空都弥漫着被乌云遮挡的灰蒙蒙的阳光。路边的树叶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灰绿，只有在偶尔的一阵微风拂过时，晃动的树枝才能让人觉得它是有生命的物体。
　　郊区的一座大厦楼顶，身穿砂色风衣，身上缠满绷带的男人正站在楼顶的边缘，俯视着整个城市，在他身边，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被一根栏杆吊在空中，时不时晃动一下，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
　　当中原中也打开门走上楼顶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太宰，你最好有点正经事找我。”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语气很不耐烦，这个地方离他工作的地点实在有点远，过来用了不少的时间。
　　“啊，自然是正经事，”听到身后的人说话，太宰治转身，冲着中原中也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他拍拍身边被吊着的人，那人又是一声哀嚎，抬起头，表情却很驯服。
　　“我来请中也听个故事。”太宰治这么说。

　　被吊在一边的是原森山组的成员野泽，他要讲的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三年前，森山组的首领西村寿行在街上看上了一个女孩。
　　西村寿行是个萝莉控，虐待狂，这在森山组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而将被西村看上的女孩用各种手段掠夺回去，这是森山组很多成员都执行过的任务。
　　彼时的野泽只是个新进的打手，听从上头的指挥，跟踪这个女孩找到了她的家，他清楚得记得自己当时是多么认真的拍下了那家的地址，门牌上“野上”两个字到现在还刻在他心里。
　　像所有之前被森山的首领看上的女孩一样，野上弥生子从那天起便告别了自己普通而幸福的生活。
　　当晚，森山组的成员闯入野上家里，在只有12岁的野上弥生子面前杀死了她的父母，虐杀了她的哥哥，活煮了她养了几年的猫，然后把她直接绑回到首领的床上。
　　自那天起，西村的房间里便经常传来女孩的惨叫声，那叫声如夜枭嚎叫一般凄厉，听得人浑身发抖。西村寿行从来不需要任何工具，他的异能力“凌虐”就是最好的工具。没人会议论他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这在森山组是个禁忌。只是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哪个女孩能在他的能力下撑过一个月。
　　但野上撑了下来。
　　一个月后，野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渐渐归于平静。后来无论西村在他的房间里呆多久，都不会再出现女孩子的叫声，只有每天送出来的染血的衣裙，昭示着这个女孩还活着的事实。
　　野泽有时会猜测，那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哑了。每当出现这种想法，愧疚都会占据他本该冷漠的心灵。他开始刻意回避首领的房间。好在只是个刚来的新手，与首领的接触很少，时间久了，他竟也慢慢忘了这个女孩的事情。
　　野上弥生子这个女孩再次被野泽想起来是在一年前，已经成为一个小头目的他当时正在基地汇报自己上次的任务情况，报告做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喧闹的各种声音，他开门出去时基地已经乱成一团。
　　后来野泽才知道，当时被关在首领房间笼子里的野上弥生子用之前偷偷藏起的餐刀差点杀了首领，长期的关押和虐待让她双手发抖，一刀正捅在首领的颈动脉上，却因为力气太小没能将动脉真的割断。
　　闻讯而来的众人将野上弥生子打得体无完肤，野泽看到她时，倒在地上的女孩浑身鲜血，只有几片衣服的碎片勉强盖在身上。女孩长高了一点，由于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早就失了当初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活泼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死人的毫无生气的表情。
　　是自己给她带来的这些吧。那种愧疚再次占据了野泽的内心，没有多想，他上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
　　首领西村的伤口很快被处理好，他命令别人将野上带到他面前，那件外套自然也落入了他的眼里。
　　野泽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西村打量自己时的那种眼神，那种嗜血的残暴的，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脱光衣服躺在手术台上，只能看着对方肆意妄为。他闭上眼，没有勇气再看西村一眼。
　　出乎意料的，首领并没有为难野泽，也没有杀掉当时已经奄奄一息的野上弥生子。他命人将野上关进一个临时制作的囚牢，由野泽负责看守。
　　“牢房”是由两个相邻的房间做成，中间的墙壁被打通，取而代之的是监狱里特有的铁栏，野上所在的房间门窗都被封死，只有铁栏杆上一个上锁的小铁门可以进出，整个屋子除了一张小床别无他物。另一个房间则可以从门口进出，有床沙发电视等各种设备，供野泽居住。
　　野上大多数时间只安静得坐在床上，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被人带出去，后来野泽才知道，那时候她是被命令着去杀人。
　　在被监禁在西村房间的时候，野上听到了很多人的任务汇报，学会了各种暗杀和隐藏手段，也听到了不少秘密。西村看重她暗杀的能力，在监禁的同时也会偶尔放她出门，让她进行一些暗杀活动。杀人是她唯一可以获得少许自由的时候，面对的却是那些组织里觉得棘手的人物。与那些人相比，野上的身体素质和状态都差的太远，却每次都能顺利杀掉对方活着回来，只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野泽不止一次隔着铁栏杆看到野上弥生子用衣服扯成条状自己裹上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首领是不许别人给她药品的，有时一觉醒来，头天包好的伤口上布条和肉已经长在了一起，她面无表情得将布条下来，再扯一块衣服在上面裹好。每当这时，坐在一边看着的野泽都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愧疚心疼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受很快占据他的内心，但想到首领西村那可怕的眼神，他又放弃了帮助野上的想法。
　　有时野泽会想，这种程度还不死，野上的生命力是真的很顽强，但有时看到她疼的冷汗直流还咬着牙硬挺，又希望她能赶紧死了，至少能轻松一点。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盯着关在屋里的野上，一直盯了将近一年。
　　直到，一个月以前……
　　野泽本以为，那只是自己成为“狱警”后一个平凡的早晨。起床后洗漱，出门散步顺便待会自己和野上的食物，将自己的一份吃完后，他端着野上的一份准备送去给这个女孩。
　　“监狱”里，女孩还是安安静静得坐在床上，低着头，背抵着墙——这是她一贯保持的动作，只有吃饭，上厕所和杀人的时候才会有点改变。
　　野泽将食物从栏杆的缝隙中递过去，正欲敲敲栏杆提醒女孩，野上忽然抬头，一脸认真得盯着野泽的位置。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这个女孩对视，野泽完全愣在原地，接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野上做出了一个站起来向前迈步的动作，然后就那么凭空消失在野泽的视野里。野泽完全还在惊愕当中，只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什么，下意识得扭头，野上弥生子站在他的旁边，居高临下得看着蹲在地上的自己。
　　野泽头脑里一片空白，作为一个从来不清楚何为异能力的普通人，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野上似乎一夜之间学会了魔法，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种事情。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他来处理。
　　一阵沉重而急躁的脚步声传来，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首领带着一群人走进了这个房间，他丝毫没有为野上出现在这个地方而感到惊讶，只是命令身边的几个人，将她重新关押起来。
　　看到西村的一瞬间，野泽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这么清楚过，他意识到首领会这么快带人过来，房间的某个角落一定装了监控，监视着野上的同时也监视着自己。衣服的事情，首领不是不气，只是不好发落而已，这段时间或许一直有人通过监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他善心大发，为野上做点什么，然后便能名正言顺得杀了他。
　　野泽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不是没起过帮助野上的念头，只是由于懦弱而不敢实施罢了。这种胆小懦弱救了他一命，他扭过头去，不想看这些人会怎么对待这个试图逃跑的女孩。
　　野上没有反抗，很快就被重新关押起来，不同的是这次双手上都带上了沉重的锁链，似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一个人临走时还在她的右腿上开了一枪。
　　那人开枪时，野泽张了张嘴，他想说野上右腿上还有伤口，不开枪她也是跑不掉的，可看到首领的眼神，他又默默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从头到尾，首领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给野泽一个眼神，只在离开前似是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得冲野泽交代了一句：“以后每天只给她一餐。”
　　像来时一样迅速的，首领很快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野泽和野上，与之前的几个月似乎没什么区别。野泽看着双手被锁住的野上，很想问她刚刚为何不反抗，又为何不用那种神奇的“魔法”逃跑，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静静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到肚子里。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野泽遵照首领的指示，每天只给野上一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即使吃的不多，女孩的个子还是一点点长起来，只是身体渐渐消瘦，他就那么一天天看着野上弥生子成长，也这么一天天看着她走向死亡。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野泽觉得自己会一直守到野上死去，然后换回之前的黑西装，继续回到森山组内，做个小头目，根据上头的指示做一些让人麻木的坏事，最后死于某场大规模枪战。
　　这本就是野泽为自己所规划的人生。
　　但在最近的那次森山高层集会的那天，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怕是达不成了。
　　森山组每个季度会召开一次高层集会，也成为季会。每到这时，在城市各处忙着自己的事情的各个高层成员都会准时出现在森山的基地中，大多数组织成员都会被调过去进行安保，相应的，负责各地监控的人手也会减少。
　　对野上而言，这会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如果她没有被粗长的锁链锁住双手，腿上带着枪伤，还饿了很久的话。
　　野泽想象不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该如何挣脱绑在手腕上的铁链，或者说他压根没往野上可能逃跑的角度想。那个中午，他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得睡着。不知过了多久，铁链落地的清脆声惊醒了他。
　　野泽睁开眼睛就看到野上站在他的床边，双手上满是鲜血，能看到森森白骨，已经没了皮肉，嘴边还带着血迹，长发披散下来，一双无神得大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她啃掉了自己手上的皮肉，以便将仅剩骨头和一些筋腱的双手从手铐中取出来，又用异能力离开了那个“牢笼”。
　　如果野泽还能冷静思考的话，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但他并没有思考的能力了。
　　野泽被吓得魂飞魄散，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觉得面前站着的是女孩死后出现的鬼魂，他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
　　“你给过我一件衣服，我不杀你。”他紧闭着眼睛，听到耳边女孩用低哑的声音这样说。
　　野泽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已经没了女孩的身影，只有对面小牢笼里，铁链旁红色的皮肉组织昭示着面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很快，一个白衣女孩在森山组季会上杀光了所有高层的事传遍了整个森山组。女孩带走了保险箱中所有的文件和金钱，在此后的几天时间中遭到森山剩余成员的全力追杀，如果不是遇到芥川，她会死在这场追杀中也说不定。

　　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大厦顶上风很大，两人的风衣被吹的猎猎作响。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
　　“那么，太宰，”中原中也盯着面前搭档了许久的男人，声音在风中飘散：
　　“你让我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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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的不想写反面人物……毕竟都是文豪
但是后来想想，如果杀人虐待就算反面的话，芥川他们一票黑手党就没有正面了吧……
顺便说一句西村寿行这个作家，他的小说充斥着大量暴力和性，是很有争议的作家，他的很多作品被日本人称为“冷酷的浪漫”，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个点的……
最后，向文豪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