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培训学校》杜红娘

75、第七十五章

　　韶韶磕完头利索的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递给厉琮章一根：“吃吗？”
　　厉琮章看过去，这次是奶油草莓味的。包装纸粉红粉红的，还印着个大大的红草莓，最便宜的那种棒棒糖，批发街的价是一块钱十根。
　　肯定不好吃。
　　还没等厉琮章摇头，韶韶就把递过去的那根重新揣进兜里：“我忘了你不能吃，你就是个骷髅架子，那我自己吃了啊。“说完，他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含在嘴里，还特别使劲的嗦了一口，嗦出了响儿来！
　　这声响儿是嗦给厉琮章听的。
　　水涧间究竟派了个什么玩意来？
　　韶韶伸出三根手指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来了三个，分开行动了。“
　　厉琮章受完韶韶这三个响头，收笔背剑就走。
　　韶韶跟他身后啰嗦：”你很厉害啊，不用星月重剑都很厉害，你对水涧间有什么想法吗？“
　　厉琮章不理他。
　　他着急去找钟鸣。
　　韶韶问他：“你恨水涧间吗？”
　　厉琮章还是不理会他。
　　韶韶吧啦吧啦说个不停：”那你说裴阳恨水涧间吗，恨梵天佛海的和尚吗？“
　　厉琮章没有回头，韶韶继续：”巧了，我也不怎么喜欢水涧间那个破地方，不如我们一起去砸了那个破地方怎么样？“
　　韶韶感叹：”这里多好，我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我在这里游荡了整整十天才来找你，这十天过的真好，这里跟水涧间一点也不一样。“热闹的尘世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的是糕点的甜蜜，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弥漫着油脂的芳香，弥漫着人的温度，有意思。
　　韶韶吃着棒棒糖：”我不想回水涧间，可我又不想这么简单的离开。“
　　厉琮章不太关心韶韶的想法，裴阳的记忆里没有韶韶这个人，韶韶是在水涧间出生的孩子。
　　韶韶话不停：”我听说这边有星月重剑出现，就主动来这边了，守在通往水涧间通道那儿的一个和尚被杀了，杀他的人长得跟裴阳挺像，有一个去了梵天佛海死了和尚的地方。“
　　厉琮章停下来。
　　韶韶撞到他的背上，含着的棒棒糖戳他的牙床疼：”干嘛啊？“
　　厉琮章想起在十二幻境图中看到的那张朦胧的脸庞，那是一张他熟悉的脸。厉琮章转过身去，盯着韶韶，他龙飞凤舞的写下：在哪儿，梵天佛海的和尚死在哪儿？
　　韶韶哦了一声，舔舔磕破的牙床：“好啊，那我带你去，你是要和我一起去水涧间吗？”
　　水涧间是要去的，可死了梵天佛海和尚的地方或许有着小钟鸣。
　　和鉴空和尚一战，钟鸣只捡回来半条命，烟娘的妖丹消耗殆尽，已经不能再用了。鉴空和尚的金丹在他体内缓慢的吸收着妖丹残留下来的妖气，可这里金丹毕竟不是钟鸣自己的，他不能完完全全的吸纳收用。
　　妖气缓慢散尽，钟鸣似乎想起些什么来，他问千骸：“我是不是有个师兄，特别特别好的师兄。”
　　跟半死不活的钟鸣不一样，千骸占据了鉴空和尚的皮囊，实力恢复到了三四分，越发的精神：“我也有个师兄，特别特别蠢的师兄，他死了。“
　　钟鸣问他：”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千骸奇怪的笑：”我师兄就是你啊，裴阳。“
　　钟鸣懒得解释自己不是裴阳这回事，他说：”我有点想起来我师兄叫什么了，他姓厉，叫什么名字来？“
　　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师兄，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点不大，也淋的钟鸣不舒服，他指挥千骸：”你让我从这儿晾了十多天了，现在下雨了，你倒是把我挪挪地，挪到那楼下面行吗？“
　　千骸不理会他，他盯着前方，雨中有个撑着伞的人走过来。这个人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伞上点了几朵猩红的梅花，宛如几滴溅上去的血。
　　伞下是一个中年人，约莫有四十来岁，短发，目光犀利。他先看见懒洋洋躺在长椅上的钟鸣，不确定的叫：“裴阳，是裴阳？”
　　千骸学着鉴空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老了不只七八分，看起来嘴边两道沟壑深的都能养鱼，可这猥琐无能的眼神倒是一直没变，老成这样子，凭着你这猥琐无能的眼神我才能认出你来，怎么，水涧间的灵气不充足，还是你不配用了呢？”
　　这嘴炮，这攻击力，躺在长椅上的钟鸣都忍不住给千骸吹个口哨。
　　这个中年人看着眼前的鉴空和尚，这具皮囊是鉴空和尚的，但是里面不是。他问：“你是谁？”
　　千骸讽刺的笑：“我是谁，你的肩膀下有个一尺多长的疤痕，那是我留下的，你那个时候跪地求饶，痛哭流涕，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活像个掉进浆糊缸里的老鼠精，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音调提高：“是不是，青峰居士，噢，我还记得你过去叫青峰居士，现在应该叫青峰老头了吧。”
　　千骸这张嘴尖酸刻薄的出神入化。
　　青峰完全被他激怒：“你胡说，你是谁，快告诉我你是谁？”
　　千骸摸了一把光头：“我是你爷爷。”
　　把手里的伞一扔，一条蛟龙从从青峰的脚跟处蜿蜒着缠绕住他。这条蛟龙青紫色，龙鳞光亮，爪子苍劲有力。
　　钟鸣看呆了，他自言自语：“我好像也是有一条龙的，比他这条好看多了，我的龙去哪儿了呢？“
　　千骸照旧不依不饶：”你这条破龙也更丑了，还不如冬天地底下挖出来的一条小青蛇。“青峰气急了：”我先杀了你，再杀裴阳！“
　　蛟龙尾巴一甩，朝着千骸攻过去。
　　千骸躲开。
　　然而瞬间，从蛟龙的尾巴开始，落到地上的细雨结成冰，冰上耸出根根锋利的冰柱。千骸朝着钟鸣喊：”快起来，爬起来。“钟鸣迅速爬起来，锋利的冰锥刺穿他刚才躺着的木椅，晚一秒，他就会被刺穿筛子眼。
　　钟鸣捂着腰，站在千骸旁边。
　　他们被高耸的冰锥冰柱团团围住，锋利的冰锥刀锋。这是青峰创造出来的，用来困住他们的结界，很冷，不仅仅是冰天雪地的那种冷，有一种阴嗖嗖的冷风吹到骨子里的冷。
　　而且青峰和那条蛟龙不见了。他们藏起来了。或者说他们隐匿在这冰天雪地里看不见了。
　　钟鸣和千骸背靠背站在方寸之地，静静的等着。
　　钟鸣心里数着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忽然千骸脚下的一块冰锥一动，蛟龙从冰锥而出，咬住了千骸的一条腿！
　　这蛟龙仿佛是和这冰是一体的，悄无声息，神出鬼没，无处追寻影踪。
　　咬住千骸的一条腿，蛟龙又重新隐匿进冰雪中，拖着千骸在冰锥中穿行，这是一种折磨，一根根冰锥刺/进千骸的身体，很快流出的血就留下一道道血痕。
　　钟鸣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叫：“你撑着，我来救你。“锋利的冰锥刮伤钟鸣，他的胳膊，腿上，脚上都是伤。
　　撑是撑得住，身体上疼痛是无所谓的，反正这是鉴空和尚的身体。不能忍的是这条蛟龙是兽魂，而千骸本来就是附着在鉴空和尚体内的魂体。这只兽魂要将他从鉴空和尚的体内吸出来，吞进肚子里去！
　　千骸魂体不稳。
　　钟鸣追不上，那只蛟龙太快了。
　　他环顾四周，跳上最高的那根冰柱，跳了下去，他从这里跳下去，也许能碰到从弯道处绕过来的蛟龙。可下面都是锋利尖锐的冰锥，跳下去没准就死了。
　　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
　　钟鸣跳下去，千骸竟然掰断一截冰锥扔到他的手里。
　　钟鸣再半空中接住冰锥，听到千骸喊：”我的腿，斩断我的腿。“
　　他的手里的冰锥不是用来对付蛟龙的，而是为了斩断千骸被蛟龙咬住的那条腿，钟鸣再使劲朝前一跃，灵力灌注，冰锥落到落到千骸的腿上。
　　千骸的腿断了。
　　千骸单腿站立起来，撑住了即将扑倒在地上的钟鸣。
　　钟鸣松了口气：”你不是能打哭他吗，现在快让人家打哭了吧？“
　　千骸稳了稳魂体，鉴空和尚的这具身体可惜了，还没用就残废了，他从鉴空和尚的身体脱魂而出。
　　钟鸣从鉴空和尚身上掏出那块破了的袈裟，他仔仔细细的把袈裟铺展开，然后站在袈裟上。钟鸣集中注意力。
　　一分钟。
　　两分钟。
　　也许已经过了十分八分，甚至是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注意力极度集中的情况下，时间过缓慢又飞快。
　　怎么对付着古怪的蛟龙，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然而极度集中的注意力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蛟龙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它锋利的爪子刺在袈裟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这件袈裟破是破了也是件宝贝，一时间蛟龙的爪子也不能将它刺透。千骸立刻飞出三丈远，稳稳的落到一个冰锥尖儿上。
　　钟鸣跳起来：”你就自己走了？“
　　他也忙着飞到离千骸不远的地方，脚尖落下去的刹那一时不稳滑了一下，蛟龙从钟鸣的脚下猛然出现，利爪将把钟鸣的脚背抓烂，钟鸣呼吸都停止住，要不是他刚刚滑的那一下，恐怕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带骨肉饼子了。
　　他坐在地上打了个哆嗦，看着千骸抒发自己心里的恐惧：“我差一点点就死了。”
　　千骸哼了一声：“你很害怕？”
　　钟鸣：“我当然害怕。”
　　千骸不解：“你怕什么？”
　　钟鸣：“怕死啊。”
　　千骸说：“没用的东西，你越怕他越得意，你为什么要让他得意，我偏不让他得意。”他垂下眼看钟鸣，笑嘻嘻的问：“我不让他得意，我先杀了你好不好，这样你就不怕了。”
　　当然不好，这都是点什么思维方式，完全跟正常的人类不一样。
　　那只蛟龙又没有了动静。
　　钟鸣明白这是青峰在故意折磨他们，让他们精神崩溃，提心吊胆。但千骸拥有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这种折磨只对钟鸣一个人生效。
　　这种折磨过去很久了。
　　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钟鸣不知道时间过去多少了。
　　也许半天，也许一天，也许是一天一夜，也许是一天两夜。只能和这冰天雪地相对峙，熬着。
　　不能坐以待毙。
　　钟鸣想。
　　在这冰天雪地里鉴空和尚的那块袈裟红的耀眼。钟鸣盯着那块袈裟，想起和鉴空和尚一战的时候那件袈裟困住他们的金丝银线，钟鸣笑了。
　　他站起来，以指作画，细细的雨丝落下来，还没没有落到地上就被钟鸣的指画成了金丝，变成了银线，这些金丝银线连着钟鸣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无数根落到地上，扎进冰天雪地里去。
　　千骸看着他，也不问他做什么。
　　钟鸣安安静静的等着，一动不动的等着。
　　等了很久，他感觉到手指上的线轻微动了动，太轻微了，用眼睛根本看不出来。他看向线动的方向。
　　线动的越来越厉害，钟鸣耐心的等着。
　　他心里默念一，二，三，就是现在，钟鸣掰断一根冰锥朝下刺了过去，蛟龙游弋而出，那根冰锥刺进它长大的嘴里。
　　钟鸣被它一撞滚出十多米去！
　　冰锥刺穿蛟龙的舌头，下颚，把它的舌头下颚钉在了一起。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青峰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他喊：“我要杀了你们。”
　　钟鸣爬起来，看到隐藏起来的青峰带着他受伤的兽魂终于出现了。
　　钟鸣指着青峰的魂兽：“差点我就能捅死这个畜牲了。“
　　千骸鼓鼓掌：”你要是能捅死这个畜牲，也就是把那个畜牲捅死了，到时候也能把两个畜牲一起葬在个臭粪坑里。“
　　灵力爆发，层层的冰刀随着狂风卷起来，像是龙卷风一样把千骸和钟鸣团团围住。跟刚才的戏耍不一样，这狂风冰刃太厉害了。
　　钟鸣释放出的灵力抵抗不住，这带着巨大灵力的狂风冰刃顷刻间就能把他化成粉末。
　　就在这时，一只七彩的凤凰从天而降，它绚烂的羽翼飞过的地方皆是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细细密密的草冒出头来，风变得柔和湿润。
　　凤凰发出一声清啼，这结界破了。
　　凤凰也消失不见。
　　钟鸣和千骸看向凤凰消失的地方。
　　钟鸣痴痴的看着那个方向，那个地方站着厉琮章和韶韶。但是他看不见韶韶，他只看见那副骨架，他不觉得恐怖，不觉得突兀，只是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初次见到林黛玉，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这个妹妹是长到他的心里的。
　　他觉得这个骨架他曾经见过，这个骨架无论是空荡荡的，还是血肉丰满的，都是长到他的心里的。
　　钟鸣惊叹：”他可真好看啊。“
　　千骸走向厉琮章。
　　厉琮章背后的星月重剑嗡嗡作响。
　　千骸越过厉琮章摸了摸星月重剑：”好剑，真是一把独一无二，天下无敌的好剑。“
　　厉琮章写到：星月重剑出，千万骸骨留。
　　千骸笑嘻嘻：”师兄的星月重剑，我是以身殉剑的剑灵，剑灵归位。“
　　说完，千骸和星月重剑化为一体。
　　这把剑立刻变了模样，杀气四涌，竟然逼的站在厉琮章身后的韶韶挡住眼睛，倒退了数十步。韶韶捂住心脏，刚才他有种错觉，自己要被星月重剑释放出来的杀意绞杀了！
　　韶韶赶忙拿出根棒棒糖压压惊：”星月重剑真的好厉害啊！”
　　他终于见识到了星月重剑的厉害，大杀器。
　　钟鸣痴痴的看了半天，他走过去拉住厉琮章的手：“我是不是见过你？”不然，让我怎么相信是一见钟情？总不能是见色起意。
　　厉琮章握紧他的手，他觉察出钟鸣体内的灵气斑驳杂乱，虽然比起从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这斑驳杂乱的灵力只会伤身伤神。
　　听刚才的话，钟鸣似乎是不记得了他，可没有关系，厉琮章弹了弹钟鸣的脑门，看着钟鸣一身的狼狈相，他心里说，师兄给你报仇。
　　钟鸣被师兄弹的心神荡漾。
　　他努力的矜持一点：“我能跟着你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了，跟着你我没准能想起点什么呢。”
　　厉琮章拍拍他的手背，翻过钟鸣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等着师兄。
　　钟鸣的手心又痒又麻，心里也有痒又麻：“嗯。”
　　厉琮章握住星月重剑，看向青峰。
　　青峰问他：“你又是谁？”
　　他的话音落下，星月重剑的杀意滚滚，一剑落下，躲不开的杀意竟然直接将那条蛟龙劈开，剑气刺穿青峰的肩膀下旧的伤痕，要了青峰的命。
　　钟鸣听到千骸得意洋洋的声音：“我确实是能打哭过他的，这道伤疤还是我留下的。”
　　韶韶再一次被星月重剑的剑气和杀意震惊到了，刚才青峰完全被星月重剑剑气和杀意压制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招致命。
　　杀完青峰，厉琮章回过头朝着钟鸣笑了笑。可他是个骷髅架子，笑不笑根本看不出来。师兄给你报仇了。
　　星月重剑发出得意的嗡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