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29、上天

　　因为忙着啄葡萄，我懒得搭理管他这“放肆”的举动，等把一颗啄完，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颐指气使地冲着葡萄串点了点头。
　　紫衍很有眼力劲儿地又给我剥了一颗葡萄，我正要继续埋头苦干，忽听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是你的两个小徒弟，还有那只九尾天狐。”紫衍往门口看了一眼，对我说道，“你要见他们吗？”
　　我眨了眨眼，一口叼起葡萄飞进了他的袖子里。
　　谁要被那些个小鬼看到我现在这落魄的可怜样子。
　　紫衍用手抚了抚袖口，这一次没有完全封闭袖中的世界，所以我看到他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疏曳、筱月和越溪。
　　“又来打扰帝君实在抱歉。”疏曳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用我从未听过的恭敬语气对紫衍说道，“可是这都三个月了，还没找到师父，我们心里实在着急，所以才冒昧过来，不知帝君这些日子可有师父的消息？”
　　看来紫衍果然没有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情况，我啄了一口葡萄，慢慢砸着嘴，疏曳的眼睛还红着，就连筱月的脸都瘦了，真是可怜见的。
　　只是没想到我竟睡了三个月这么久。
　　这时，只听紫衍答道：“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
　　听到他这话，疏曳和筱月脸上都露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疏曳，眼圈更红了，“师父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会的！”筱月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西凌那老鬼都没有性命之危，师父怎么会输给他？一定是受了伤，怕我们笑话她，所以找地方躲起来疗伤了，等把伤养好了，就会精神奕奕地回来跟我们炫耀的！”
　　我：“……”
　　臭丫头，我知道你是想安慰你师姐，可是敢不敢不要把我老人家说的这般幼稚！
　　“北微帝君，”只听筱月继续说道，“我知道师父以前得罪过你，可这一次是你们仙界先不讲规矩，弄什么狂妖之血给叛军增强战力，师父才会去找西凌理论，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失踪，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她找回来，否则……否则我们妖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这话提醒了我，脑子里的混沌终于散开了一些。
　　妖血……是了，我那日潜入平北军营中，的确是在他们的酒坛之中闻到了狂妖之血的味道。虽然每一坛中只有少许，但人喝了进去，就会变得兴奋狂躁，身体的痛感也会变得迟钝。如此一来，上了战场，因为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和被伤害的疼痛，自然就会变得勇猛无比。
　　这当然是作弊的行为，且不说会对萧肃的军队带来多大的伤害，就是这些喝了妖血的叛军，最后也很有可能完全失去人性，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当时我发现以后自然立刻将那些酒坛都打碎了，然后点了一把火……唔，被酒助燃的火势好像后来是大了些，把其他放粮草的地方也波及了……
　　是了，西凌就是那个时候现身的，嗯，还破口大骂，说我破坏规矩。
　　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
　　西凌毕竟是仙界的战神，我只能全力以赴，然后……就是一觉醒来，已经在紫衍的袖子里趴着了。
　　想我堂堂妖将，居然被打回了原形，传出去还不得被笑掉大牙，助长仙界的气焰！想到这儿，我再次坚定了不和她们见面的决心。
　　“姑娘放心，我定当尽力，一有消息即刻通知你们。”虽然筱月的话不太好听，但紫衍的声音还算客气，没有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多加计较。
　　“那就有劳帝君了。”还是疏曳见机，知道拜托别人帮忙不能逼得太急，又说了两句后，便带着筱月告辞了。
　　就在她们转身出了院子时，走在最后的越溪突然回过头对紫衍说道：“帝君当真不知毒将身在何处？”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起了疑心？我一下直起了身子，只听紫衍淡淡说道：“不知。”
　　没有半分被识破的慌张或是被质疑的恼怒，平静的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越溪盯着紫衍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告辞道：“卑职身负保护毒将之重任，此次有负妖尊嘱托，心中着实不安，故有此一问，还请帝君不要介怀，告辞。”
　　紫衍没说话，我看见越溪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间小院。
　　呼——总算是都走了，我松了口气，踱到袖口处，探出头望了院口一眼，随即仰头望着紫衍，虽然今天是我主动不愿和疏曳她们相见，但这人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为何之前也没有告知她们我的下落。
　　不过紫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只道：“萧肃这里暂时不需要我，我要回仙界处理点事情，你同我一道吧。”
　　说罢，也不等我回答，便召出一朵祥云，腾云驾雾地朝九重天飞去了。
　　看着袖口外氤氲的雾气和流转的霞光，我有点懵，西凌不是正在仙界养伤吗？这个时候带我去，就不怕露馅了？
　　这人，还真是心大。
　　——
　　很快，我们到了九重天上的南天门。
　　仙界一共有四道门，南天门是唯一一处连接下界的地方。
　　只见重重云霞之中，一座金灿灿的巍峨门楼耸立其中，共有三扇大门。其中正中间那一扇门最为高大，雕刻着盘云金龙，此刻紧紧关着，两旁分别站着一名三丈高的金甲巨神，手握长戟，怒目而视。
　　门楼下，云雾化作的玉阶从下界盘旋而来，穿着各色衣服的小仙带着敬畏的神色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经过守门天兵的审查后从两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紫衍直接落在了门楼的前面，周围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小仙见过北微帝君。”
　　几乎所有人都有些紧张，有的甚至“见”了好久，才憋红了脸把后面的话说了个完整。
　　就连那两个金甲巨神都单膝跪下行了个礼。
　　我悄悄探出头看了紫衍一眼，还是原来的样子，也没长出个獠牙尖嘴来啊，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
　　紫衍伸手把我按了回去，随后淡淡道：“诸位不必多礼。”
　　说罢，向着中间那高得一眼望不到顶的大门走去。
　　两个金甲巨神站起身，恭敬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万丈金光顿时从门后四射而出。
　　我揉了揉差点被闪瞎的鸟眼，打量着这门后的仙界，只见浩瀚的云海中，一座座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如梦如幻地矗立其中，其间更有数不清的玉桥走廊横贯其中。
　　原来这就是仙界的样子，我当年连做梦都想要到的地方，美得超过了我曾有过的所有想象。
　　这就是紫衍生活的世界。
　　而从他进入南天门开始，外边见礼的声音就没停过，上到天庭的肱骨大臣，下到各宫仙娥童子，对着他无不是恭敬有礼。偏偏他所住的北微紫府位于仙界的最北面，从南天门过去，几乎穿过了半个仙界，一路上我的耳朵就没清净过。
　　第一次，我意识到他这位北微帝君在仙界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心中顿时不平起来。
　　等本将身体恢复了，也要好好调教一下莫伽山的小妖们，别每次见了我不是傻笑，就是吓得尿裤子，一点都不大气！
　　终于，北微紫府到了。
　　紫气氤氲的大门外已站立了一众仙官仙将仙娥，为首的两位正是日昭灵君和月华仙子。
　　他们二人那日在西王母处我已见过，是紫衍最器重的属下，已经跟了他不知多少年。
　　日昭灵君一如既往地背着他那柄剑，脸上是不苟言笑的神情，看见紫衍，立刻行了一个最端正的拜礼，“卑职恭迎帝君回府。”
　　而他旁边一袭粉衣的月华仙子则笑吟吟地道了个万福：“帝君可算回来了。”
　　紫衍没有多言，只道：“今日是执圭地仙上来复命的日子，他们可都到了？”
　　月华仙子点点头，“都已在临水阁外等候。”
　　“让他们进去吧。”紫衍说罢，在众仙的簇拥下步入大门。
　　庭院中，紫气更甚，一株株仙花灵草长得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舒展婀娜。
　　我瞧得有趣，心想这要是吃上几棵，身上的伤大概会好得更快一些吧。
　　说来也怪，刚才在仙界的其他地方，我还有些不舒服，一到了这儿，居然浑身舒坦起来，想必还是跟我身上的紫薇仙气有关吧。
　　这时，紫衍走进了一座宫殿，看模样应该是他的寝殿，其他仙人都散了去，唯有日昭灵君和月华仙子还守在门外。
　　没有别人在了，我自然从他的袖口里钻了出来，围着寝殿飞了一圈，好好打量了一番。
　　哼，还不是那些个家什，仙君住的地方除了仙娥多点，灵气足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难得见你还有如此好奇之心。”紫衍一边笑话我，一边走到屏风后，似乎是要更衣。
　　虽然现在被打回了原形，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不过避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识趣地停在了屏风外的一朵花枝上，颤颤悠悠地晃着玩。
　　很快，紫衍便重新换了一套繁复的紫衣出来，就连原本只用帛带随意束着的头发也全都一丝不苟地束进了玉冠里，露出脸上棱角分明的弧度来。
　　一时间，平日里刻意收敛的威严之气顿时显露出来。
　　我怔了片刻，随即翻了个白眼，仙界的人就是事儿多！

　　这么好看的帝君，难道还不能让你动心收藏一个？！（严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