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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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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站在徐家大门前的时候,徐良玉还有点恍惚,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她的记忆越发的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的事情原主根本不愿想起,她竟是想不起那些人的脸,
很快,赖三迎了出来,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
不断有人出了屋子,小小院落当中,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不过多是妇孺,旺儿推着檀笙走在前面,徐良玉依旧跟在后头,偷眼打量着那些看着陌生的人。
赖三指使着两个丫鬟和他一起去搬东西,其中一个做妇人打扮,眼窝微陷颇有些异族风情,只不过她动作间都带着畏畏缩缩的模样,仔细一看她眼角还有乌青,二人走个顶头,所以多看了她一眼。
徐良玉目光一扫,妇人连忙低头。
很快,厢房的房门被人打开,徐有义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面前。
他不喜欢檀笙,不过已经成亲了,面子上总还是过得去,他招呼了人进屋,呼啦啦能有七八个人一起过来了,之前怕是也知道徐良玉病了,都偷眼瞥着她的脸。
她只当不知,听着他们说话,三言两语理清了人物关系。
徐家老太太一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有义是个粗汉子,原来在铁匠铺做活,机缘巧合下才娶了妻,因为妻家的嫁妆才起的家,平时家里外面他都不管事,依旧忙着个铁匠铺。
他弟弟徐怀信是个书呆子,功名全无,人却风流,他成亲后也一直和兄长住在一起。
一个妹妹远嫁他乡不在洛州。
徐怀信也有两个女儿,都比徐良玉大,一个娇玉,一个清玉,都未出阁。
原来在良玉姊妹订婚后,不少媒人上门来的,也不乏有多少好儿郎的,但是徐怀信眼高,都没成,结果这边兄家婚事都退了不说,媒人也不上门了。
徐家今非昔比。
然而在他们的眼里罪魁祸首就是徐良玉。
少女也是自责,才会一病不起。
此前徐怀信被涉嫌与纵火案有关,被抓了起来,三匹绢就够流放的了,何况连烧了三家铺子,徐家存在其中的绢布几乎烧个精光,被抢救出来的布料也无心管理,此时都堆放在后院全是废料。
就在徐良玉病了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查明了。
原来是徐怀信外面勾搭的相好的,平日和她说了太多怨言,她受了他人挑唆才干的,受了谁挑唆已经没有证据再追查下去了,此时那个女人已经受了刑法,多日和她勾搭连环不爱回家的徐怀信便也回了家了。
就在徐良玉回来之前,女眷们在旁抹着眼泪,两兄弟正是口角。
徐老太太向来最心疼小儿子,直数落徐有义,才一进院子正好听见她骂他无用,骂他教女无方,连带着徐怀信一家跟着吃苦头了。此时早有丫鬟扶着老太太坐了上位,徐家兄弟两个互相看不对眼一边站了一个,檀笙自然被请过去说话了,只徐良玉落后一步,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点点扫过。
她的亲姐姐徐挽玉是最后一个进屋的,看见她显而易见的是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失礼。
徐良玉挨个见了礼,最后到了姐姐面前:“阿姐,阿娘呢?”
听见她问母亲了,徐有义一脸疲惫:“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了,一会儿你去看她时候可要好生劝劝,让她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情有我呢!”
徐老太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和檀笙说话:“可叫郎君看笑话了,我们家从前可不这样。”
徐挽玉扯着妹妹的手,带她出去。
青萝回到徐家就没影了,徐有义随后也跟了出来。
他的妻子月华已经病了很久了,平时都在厢房养着,院子里的狗后来劲挣着链子一个劲的汪汪叫,赖三使命吆喝着,之前赖三旁边那个妇人恨恨过去打了两下狗,都消停了。
徐挽玉姊妹走在前面,徐有义在后面追了上来:“良玉,良玉。”
下了石阶,徐良玉停下了脚步。
男人有些不自在,双手在背后搓了又搓,挽玉连忙先走了。
徐良玉抬眼看着这个很明显有话要说的父亲大人,差点笑出来,约莫着从前少女的口气当即叫了他一声:“阿耶,有事吗?”
徐有义嗯了声,顺着她的话总算能开口了:“檀三……嗯,就是他对你好吗?怎么样,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少女在他闪避的目光当中,看出了愧疚。
她很快回道:“嗯,挺好的,你也看见了,他身体也还成。”
徐有义听见她亲口说挺好的,才是松了口气:“因我应了檀家的婚事,你阿娘一直耿耿于怀,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从前大事小情都是你一手张罗,现下乱得很。”
之前都是他妻子掌管里外,后来身体不好交到了徐良玉的手里。
徐良玉出嫁之后,一直不太平。
到了西厢房,听说女儿回来了,赵氏早坐起来了,徐有义就站在门口,屋里摆设极其简单,徐良玉叫了声阿娘,跪在了床前。她一进徐家就发现了,仅剩的几个丫鬟,两个伺候着老太太,一个伺候着徐怀信家里的,还有一个是赖三家的妇人,干点零活。自己亲娘亲姐身边,根本没有人了。
此时青萝先一步来了,她就是被赵氏养大的,当然伤心,正扯着她的袖子哭。
赵氏也红了眼睛,叫徐良玉快些起来。
之前一直病着,青萝知道她心绪郁结,从不多说别的话,现在也实在太过凄凉,一等她起来,抱了徐良玉的腿就开始嚎,她这么一哭,徐挽玉也悲从心来,止不住的落泪。
徐有义连忙上来劝着,只赵氏还和他生着气,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徐良玉都看在眼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青萝让她做主,可她现在能做得了谁的主呢!
坐下来说了会话,也无非都是闲话,原来不觉得有牵有挂,此时坐在原主的家里,看着原主的亲人受苦,心中竟也愤愤不平,又恼又怒,压着一股无名的邪火无处发泄。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此时也是忍着,只安抚了赵氏两句,便提起了檀笙的提议,赵氏让她放手去做,自然支持。徐有义什么都不懂,从来都听赵氏的,本来因为女儿的婚事,夫妻不和,此时更是连连附和,只求妻子多看他一眼。
青萝见她们说起正事了,也不敢再哭。
徐良玉坐了不到一个时辰,旺儿就寻了过来,说是要回了。
檀笙身体受不住,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连忙应下,抬身离开了厢房。
徐老太太一肚子苦水也是才倒完,徐怀信不知檀家底细,自然仔细对待,檀笙让人叫了徐良玉出来,放下薄礼,连家宴都不叫准备,这就上车准备回返了。
徐良玉本来是想留下青萝伺候赵氏的,不过也不知道檀笙又跟徐有义说了什么,不等她们上车,他就凶巴巴地叫了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厢房伺候着了,她看在眼里,只得带着青萝上了马车。
马车是特制的加宽了,檀笙的双轮车都放得下。
他独自一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地方,抬眼瞥着对面的徐良玉,她趴在窗边,柔软的身子拧着姿势怪异,掀着窗帘不知看着哪里。少女呈现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显然一直是心不在焉。
青萝偷眼瞧着他一直看着自家娘子,连忙扯了扯徐良玉的袖子。
街上行人行走有序,来回走动也都是右侧通行,马车在城中行驶得不快,很稳。
徐良玉察觉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回身。
一回眸,立即将檀笙的目光撞个正着,他今日精神是当真不错,看着她笑意吟吟。
她心情不好,语气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笑什么?”
檀笙笑意不改:“我还在想你说的那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说什么意思?一个负心人做错事了,回头给多少金子都不要他了的意思?”
原本也就是敷衍他随口胡说解释给他的,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句话。
她点头,嗯了一声:“是这个意思。”
檀笙对她眨眼:“那你还说在你那没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话,但是是换还不换呢!”
哦对,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徐良玉想了下,自己的确太过敷衍,当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给多少金子我也不会回头,好吧?不过我好奇的是,郎君总是这样吗?别人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揣摩一下?”
他笑,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一样:“不,不是谁的话我都听。”
这话说的,很是撩人。徐良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眼就弯了,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檀笙心底稍安:“我知道你见了耶娘处境难过,不过现在不是多事的时候,只待这旧货一出,你在徐家能言语得上,再回去带你阿娘分家不迟。”
他说的话,竟都是她心底想的。
徐良玉怔住,看他的目光不由复杂了点。
檀笙声音偏柔,继续道:“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家业有你一半,现在我还活着,我的就是你的,檀家现在也没什么了,帮衬着你再置办一家宅院还是可以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无人可依。
他现在对她当真是尽心尽力,尽心到她不敢置信,尽心到她有点心乱。
她上一辈子就最怕欠人情债,此时对着他的笑脸,更加地不知所谓:“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檀笙靠在双轮车的后背上,却是对着她勾指。
徐良玉知道他行动不便,连忙倾身。
结果他等她凑过来了,也是低头,正抵住了她的额头:“我的小娘子么,恨不得好东西都给你。”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街前全是人堵住了去路。
旺儿在车辕上叫了一声,徐良玉这才缓过神来,她肩头一动,连忙坐直了身体,青萝在旁偷笑,一时没忍住掩着袖子笑出声来了,她一笑檀笙单手抚额,也是笑了。
平时他几日也不起一次,竟不知还能这么欢快。
徐良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还笑,转身下车。
看热闹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了,熙攘当中,她翘脚张望。
冷不防窗帘一掀,檀笙的笑颜又在眼前:“之前忘了给你,你怎么总想不起拿团扇……”
他伸出一手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哦对了,唐朝女人多喜效仿贵族出门也拿团扇,徐良玉伸手接过,才拿了手里装模作样扇了两下,瞥见团扇上的图案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笑了。
檀笙把她脸色的转变都看在眼里,更是伏在了车窗边。
少女还有得意之色,拿着团扇竟是混闹着刮了下他的脸,笑眼中可还有些调/戏之意,学着他的模样反逗他来着:“郎君在上,那批废料我知道干什么最好了!”
说着迫不及待转身,想要回到车上和他商量一下,冷不防撞见后面马车边一道冷冷目光,觉得有点眼熟。一行车队都被堵在了路上,后面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边上来,此时一个清瘦的男子就站在车边,眸光冷冽正盯着她看。
这人一身宽袍,清俊之态。
徐良玉脸上笑意未消,只目光在他左眼底的细细疤痕上一扫而过,飞快地上了檀家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