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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海因曼夫人举办的舞会会一直持续到天亮。

      我昏昏沉沉偎在厨房的椅子里睡觉,似乎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趋近,他抽走了我手中的花,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我。

      没办法睁眼,我努力了好久,试图睁开黏重的眼皮,可我太困了,只能迷蒙地接受他的注视,最后他伸手,冰凉的触觉落在我的眼睛上,突然眼前是一片宁静波动的黑,我被包裹在其中,极其舒适地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昔年我花园的小床上,窗外天光大亮,花园的衣香鬓影已然散去。

      海因曼上将早就离开,急着返回莫塔比克舰队。

      战争来得令人措不及手,持续时间又让人出乎意料,至少没有人预见会有如此漫长的拉锯战,自由联盟收买了星盗和那些活跃在外太空的雇佣兵团,野心勃勃想要吞并东南一角的矿星和能源区。

      战线的消息时时都有,有好消息的时候露露会喜气洋洋,坏消息的时候她又苦闷难捱,但她对这次战争表示乐观,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抵挡帝国舰队的炮火。

      我觉得露露最近的情绪波动起伏很大,她守着酒吧有点难捱,跟我说她打算去找维塔斯,想要送给他一个惊喜。

      我极力劝阻她留在M城,星穹城一带是最安全的地方,实际上,最近有越来越多的星际流民涌入周边各个星带都市,M城的治安眼见着也不太好。

      “霓娜你没听见昨日的声波报道么,帝国舰队击毁了自由联盟三万多艘飞舰,按照这个进度,我见到维塔斯的时候就是宣告战争胜利之时。”

      露露对战争的预估很乐观,维塔斯没有输过,他是帝国最优秀的将士,永远翱翔的雄鹰。

      “露露,你可以留在酒吧等他回来。”

      “我可是等了他好多好多次,我不想等了。”露露情绪激动,斩钉截铁,“霓娜,我已经有了维塔斯的孩子,我迫不及待地见到他,我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想回一趟索拉星。”

      我惊呆了。

      索拉星球是个雌性星球,女性以火辣貌美著称,后代都会完全复制母亲的基因,所以每一个婴儿都被视为荣耀,但繁衍下一代也很困难,露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立马飞到维塔斯身边。

      她在某日悄悄离开了M城,告诉我她已经和维塔斯进行了声波通讯,很快他们会一起回来。

      起初我们还有联系,后来她的飞舰靠近战区,我只能断断续续地收到她的延时声波。

      谁也没有料到那一天。

      自由联盟和雇佣军团卷土重来,进行了一场声东击西的大突袭,连带着摧毁了那一带所有的游离星体,整片星云陷入了战火,陨雨不断,前锋战线几乎成了死寂之地,维塔斯带着前锋舰队,不幸折翼在了星体冲击碰撞的大爆炸中。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露露的声波。

      英俊风流的维塔斯永远地阖上了眼睛,他的遗体即将运回星穹城,我还不知道露露是死还是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我只能请海因曼夫人帮忙——

      我有了一次和海因曼上将通话的机会。

      他还在遥远的战区,电波沙沙作响,不知道是风暴的干扰还是战火的轰炸。

      “海因曼上将,我是霓娜。”

      我深吸了一口气,“您还好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如磁,遥遥传来:“一切尚好。”

      “我听说了图加中将的噩耗。”我的嗓音禁不住哽咽起来,“在此之前,露露独自驾着飞舰去找他,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见面,也不知道露露在哪里,我和她失去了联络……”

      “海因曼上将,您知道吗?知道我的朋友现在……”

      声波那端有少许的空白,而后我听见了智能的机械音。

      露露和维塔斯死亡时间只相隔7秒。

      他们在同一片爆炸星云中死亡。

      没有和对方见面。

      也许见过,也许在驾驶舱的屏幕上见过对方的飞舰,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也许他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

      我坐在无人的酒吧里,只觉得悲伤和巨大的寒冷,禁不住环住了自己的肩膀,悲痛开口:“露露怀了维塔斯的孩子,她一定要赶去见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过了少顷,那边有人开口。

      “我会派舰队把他们的遗体送回星穹城。但是……”海因曼的声音冷静又冷酷,“维塔斯·图加。他的未婚妻已经表达意愿,他的家族将安排生命研究所诞下继承人,程序已在进行中。”

      我只觉呼吸窒息,久久不能言。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缓慢回神,耳边沙沙声仍在持续,我意识到海因曼没有切断通信。

      我失魂落魄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昨天去探望了海因曼夫人,她盼着你平安归来。”

      “好。”

      “海因曼上将,我由衷希望战争胜利,早日结束。”

      “托你吉言。”

      浩瀚宇宙无穷,星际战争还在继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裂变和融合,更先进的科技和能源拉长了战争的阵线,普通人蛰伏在地表之下生活,频繁的动荡造就了无数的星际流民的迁徙,也为城市带来难控的暴动。

      露露已经枯萎离开,她的酒吧也颓败至无人踏进,M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和,大家似乎都憋着一股焦躁的情绪,吵闹和争斗时时发生,抢掠和偷盗也屡禁不止,所有物资的供应都严格把控,生活远远不如以往愉快,我和赛赛几乎闭门不出,每天窝在杂货店度日。

      这种日子断断续续过了很久。

      直到海因曼夫人的离世。

      她容颜枯萎,但穿戴如新,平静地在花园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灿烂又曲折的一生,和亡夫相依沉睡永远。

      我去纪念塔送别她。

      海因曼也在,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赶回了星穹城,只是看着他,觉得他的背影愈发高大冷静,黑色军装完全裹不住身周的凛冽气息,五官冷峻又凌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和英俊的面孔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我短暂地站在他身边,和他说起海因曼夫人,她的笑容和忧愁,她对我说过的话,花园里的那些回忆。

      我音调柔和缓慢,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凝视着地上铺满的鲜花。

      最后我按照礼仪,颔首告退,把空间留给他。

      在我迈步的同时,身后有人说话。

      “母亲的花园需要人照料,而我一直在舰队。”他背身对我,嗓音喑哑又平静,“如果你愿意的话,回到花园……”

      手中白花的花刺戳进我的手指,我捏紧花柄,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我打算带着赛赛离开M城。”

      露露酒吧已经结束,没有她,我的杂货店生意也很惨淡,生活过得磕磕巴巴的,而星穹城到处挤满了逃离战争的人,来一趟也很不容易。

      “和那个自然人一起?”他问。

      我垂眼:“算是吧。”

      海因曼沉默了很久很久:“你可以离开了。”

      “请您节哀。”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回望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他的金发在太阳下闪耀,只是岿然不动地屹立在纪念塔前。

      .

      自由联盟的战争一直拖延着无法结束,星际帝国政治动荡,很多流言悄然流动,而针对帝国的指责和抗议也是持续不断。

      民众情绪被大肆挑拨和渲染,比如星际帝国表里是平等宽容的多星族政策,实际上是以纯种人为尊,其他星族都沦为帝国的廉价劳工和战争武器,很多兽人和虫族开始跳出来反对帝国和纯种人垄断政府,M城就发动了好几次反对暴动。

      数以万计的星际难民被驱逐,纷纷都奔向了星穹城和附近的星带之城,四周的太空停满了流民的避难飞船,但准入通行证千金难求,武装暴动和政治冲突也时时发生。

      我和赛赛打算离开M城,找个平静偏僻的星球避一避,等着这波战乱的结束。

      这个时间点,星际旅行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很多条星际航程都被迫切断,未经政府认证的私人飞舰也被禁止进入交通区域。

      艾文和我带着赛赛离开一起离开,他邀请我回到他父母生活的星球,那儿位置偏僻,远离战争,环境也很适合,有不少自然人聚集生活。

      我们相互陪伴了一段太空旅程,最后我和艾文在某个航空站的中转枢纽告别。

      他问:“真的不和我去?”

      我考虑得很清楚,也许现在不太适合安定下来,也不适合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用了,妈妈早就盼着我回去,我很想她。”我笑道,“艾文,祝你一路顺风。”

      “一路小心,霓娜。”他语气遗憾,“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何时。”

      “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再见,艾文。”

      我已经决定带着赛赛回到妈妈身边,她和继父所在的那个矿星很安全,我想回去住段时间也很好,何况赛赛心智上还是个孩子,应该也很想念爸爸妈妈。

      我独自带着赛赛继续后半段旅程,动身之前我也联系过老爸,他正窝在星际的某个角落在躲避战火,如果行程顺利的话,他会过来接应我。

      不幸的是,我们第二航程段的载客飞船出了意外,半途有星盗截拦,飞船被迫偏航,那些星盗舰队一直追击,好不容易虫洞逃生,飞船已经在茫茫宇宙中失去了方向。

      飞船内人心惶惶,暴乱骤起,最后胜出者控制了飞船,飞往完全未知的去处,又因为斗争和燃料的丢失滞留在一个星城。

      那个星城已经被战火摧毁了大半,残余的民众已经被血洗过了一轮,看见飞船从天而降,简直如血蛭一样贴上来,什么东西都被哄抢一空,物资短缺,都无力离开,所有人都萎地崩溃。

      我和赛赛在这个星城熬了好久。

      地面声波已经被彻底摧毁,没有任何飞行器降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要提防随身物品被抢掠,更要提防心怀不轨的坏人,庆幸有赛赛在我身边,他的拳头可以吓跑不少人,也庆幸我有智能环的保护和警戒,每次都让我们有惊无险。

      我的营养剂所剩不多,唯一一点也要担心被人抢去,暴动还在持续,每天都有人死亡,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飞船带我们离开。

      我经常会抬头仰望天空,期待会有什么东西来临。

      如果我死在这里。

      我是说如果我现在死掉的话,那我宁愿死在海因曼夫人的花园里。

      很冷很冷的夜里,外面又传来尖叫和打斗声,我抱着赛赛躲在角落,突然听见机械和羽翼的嗡嗡声,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两艘银色的飞舰在半空中悬浮,巨大的气旋让人睁不开眼。

      没等地面的振臂呼喊,高空中有量子枪直接对准扫射,瞬间击毙了刚才作乱的暴徒,等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动,一艘飞舰缓缓降落地面,冷酷的机械音传达命令。

      “允许所有人登舰,机舱里有营养剂和医疗舱,飞舰会把你们送往安全地带,如果有人违背指令,地上的尸体就是你们的命运。”

      所有人都自觉排队上飞舰,我牵着赛赛的手,站在长长的队伍的尾端。

      黎明将至,队伍里的人都有序被安顿,活下来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我解开了斗篷,劫后余生地望着冉冉升起的恒星融化地面的冻土。

      “霓娜。”

      赛赛晃晃我,指着半空中那艘未降落的飞舰:“霓娜,那里好像有人看着我们。”

      我抬起头。

      什么也看不见,银色的飞舰,圆形的舷窗,也许有人望着地面,但我看不见他,无论如何,我都看不见他。

      飞舰的舱门缓缓在我面前阖上。

      我和赛赛重新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后半段的旅程很顺利,我安全地回到了妈妈身边。

      妈妈看见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激动得搂住我:“霓娜,谢天谢地,你们回来了,你爸爸一直没有找到你,我们都快急疯了。”

      我在妈妈香甜的怀抱中闭上眼:“我很好。”

      我们一家终于团聚,在这个荒凉偏僻、远离纷争的矿区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矿区的运矿舰很久都没有降落,也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新鲜事情,我只能依靠着单调又延迟的公共声波探听外界的消息。

      外面的战争还在继续,不知道M城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星穹城现在如何,不知道海因曼夫人离世后,那座花园是否依然欣欣向荣……

      我捣鼓着断断续续的声波频道,后知后觉地知道自由联盟还在负隅顽抗,帝国政府动荡,调令频繁,军令混乱,很突然地听到了莫塔比克舰队的名字,维塔斯的失守让海因曼遭受了质疑,他擅离战线也让人有了口诛笔伐的借口,海因曼被降职,成为一枚弃子。

      谁也没有料到世事变化如此迅速,好消息和坏消息总是交错而来。帝国另一侧星区又陷入了失守状态,自由联盟不惜一切代价要掀翻帝国的靴子,莫塔比克舰队全歼了雇佣兵团,海因曼重新恢复了军职,直接在战火线上得到了晋升,中央政府已经出现了政治反叛,不少星族都被策反和自由联盟勾结,联盟集中炮火企图歼灭帝国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莫塔比克舰队背负了中央政府所有的希望。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像露露当时一样,守着声波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讯息。

      莫塔比克舰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不仅要面对内部叛变党的施压,也要对虎视眈眈的自由联盟给予打击,自由联盟的舰队不断重组又壮大,几乎以绝对性的力量压倒了莫塔比克舰队,谁知道海因曼要如何面对,昔年他父亲的征战如烙印般复刻在了他身上。

      我既害怕听到消息,又害怕错过消息。

      妈妈不让我守着声波频道,她觉得我心神不宁日益消瘦,试图拽着我离开那些纷扰,这些都跟自然人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安静地守着生活度日,不涉及其他星族和政治团体的纷纷扰扰。

      天气变冷,我们搬到了地下矿洞生活,地下矿洞没有声波,我暂时失去了世界的消息,但该发生的事情绝不会暂停。

      那天我和赛赛在仓库搬动家具,只是突然之间,我的智能环开始不稳定,像有重大外力一样压缩着我的身体,又突然有无形的边界膨胀着要爆裂,脖颈上的能源芯片发出嘶嘶的声音,它开始发烫,越来越烫,好像有什么东西燃烧殆尽。

      我呼吸不畅,猛然跪倒,蜷缩在地上,赛赛大声呼唤我的名字,而我神志不清,只是觉得痛,好痛好痛,智能环在我身上失控,最后猛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昏迷在地,但海因曼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安静得望着我,最后消失在黑色的最深处。

      “霓娜,霓娜。”

      朦胧间妈妈抓紧我的手,我听见她喊继父和赛赛,而后大吼:“霓娜的智能环出了问题。”

      好像是爸爸的声音——

      “那时候海因曼死了。”

      我短暂地昏迷,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我的智能环暂时失灵,那颗能量芯片在我脖子上烫出了一个红痕,逐渐又恢复了正常功能,可芯片没有冷却回原先的冰凉,而是有着接近我体温的温度。

      “智能环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我怔怔地触着我脖子上的伤口,“这是第一次。”

      妈妈笑得很难看:“没事的,一个小意外而已。”

      “妈妈,智能环是哪儿来的?”

      “不是说过了么,你那不靠谱的爸爸卖了一艘新飞舰换来的。”

      “那,还有什么别的意外吗?”

      “还能有什么。”

      “莫塔比克舰队呢?海因曼还活着吗?”

      .

      星历2024年,在自由联盟无休止的激战下,海因曼将莫塔比克舰队分成了三队护卫舰,交替伪装作战,引诱联盟军跳跃进入了奥缔柏星云,这是一颗早已死亡的恒星崩缩爆炸形成的死亡之境,无数的飞舰在密集危险的星云尸体内部造成无数物质冲击,所有的东西都被消灭吞噬,海因曼带领三分之一的舰队和联盟军一起消失在奥缔柏星云中,成为尘埃和焚烧殆尽的流星。

      海因曼什么都没有留下。

      奥缔柏星战的结束,意味着自由战盟的惨败和分崩离析。

      摇摇欲坠的星际帝国阴霾荡尽,第一时间向浩瀚的宇宙传递这振奋人心的消息,漫长又混乱的战争尚未彻底结束,帝国军舰还在对剩余的自由军团进行暴力镇压,又对战区附近的游离星体城市进行焦土政策,企图以最后的铁血手腕挽回属于帝国的荣耀。

      战争结束了,动荡很快平息下来。

      没有人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的生活很快恢复了生机,矿区的运输舰降落在地面,忙碌有序地拖走能源块,再为地面上的人输送物资、酒水和娱乐品。

      我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了,我一直没有剪掉它,梳理头发的时候,赛赛会凑过来:“霓娜的头发真漂亮。”

      我说:“谢谢。”

      我在某天搭乘运输舰离开了妈妈家,去往附近的交通枢纽中心,不久之后,妈妈焦急地联系到我:“霓娜,你在哪儿?”

      我报出了自己的坐标。

      “宝贝女儿,你要去哪里?”

      “妈妈,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看一个朋友。”

      “霓娜。”妈妈焦急叹气,“我很担心你,霓娜,你不要一个人外出。”

      “妈妈,我保证我会安全回来。”

      我在交通枢纽中心买了一艘很好的飞舰和足够的能源,独自驾着飞舰踏上了旅行。

      随即寻找我的人还有老爸,他几乎要在那边跳起来:“女儿,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奥缔柏星云,那片死亡之域。

      “你和妈妈从没有告诉过我,我脖子上的那颗智能环芯片,那里面包裹的是海因曼凝聚的精神力。”

      “霓娜。没有人想告诉你,即便我和你妈妈,我们也答应过海因曼夫人,这枚智能环是珀伽索尔·海因曼唯一的要求,自然人和纯种人的差距永远都是鸿沟,我们只希望你过正常的生活,多一些快乐,少一些伤痛。”

      “霓娜,你不要做傻事,奥缔柏星云很危险,没有人能从那里全身而退,海因曼死于胜利的荣耀,这是他的选择,纪念塔上永远都刻有他的名字。”

      “爸爸,我没打算去寻死,只是在家里呆了很久,我想出去一趟,也许就在那附近,站在那里告别,也许和他说几句话,也许去看看他最后消失的那片地方。”

      我身边放着一盆洁白如雪的鲜花,我即将踏上遥远的旅程。

      漫长的星际旅途中,联系我的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霓娜小姐,我是海因曼家族的委托人,我已经联系了您数月。”

      是花园的事情。

      “根据海因曼将军生前的遗嘱,海因曼家族所有的财富都将用来守护海因曼夫人的花园,与此同时,他将所有权赠与在这花园度过时间最长的人。”

      那个人,是我。

      “也许您可以联系生命研究所,也许那儿有海因曼家族的继承人。”

      “海因曼将军没有任何有关婚姻的缔约,也没有在生命研究所留下基因标本,您是花园唯一的主人,霓娜小姐,我将派人把您接回星穹城,您有许多的财产文件需要签署,我也会准备好府邸和花园迎接您的到来。”

      我切断了通讯系统。

      浩瀚的宇宙,密布的群星,它们如此迷人,因为未知,因为无穷,因为孤独,因为永远变幻。

      也因为擦肩的错过,便是永恒的失去。

      比如露露和维塔斯。

      我和海因曼。

      .

      老爸在半路将我的飞舰拦截住,阻止我的飞舰再靠近奥缔柏星云。

      “霓娜,我的小宝贝,你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你不能再靠近那里。”他气急败坏地跳上了我的飞舰,“乖乖跟爸爸回家吧。”

      “我也曾经驾驶飞舰穿过危险的陨石阵,我也握着光剑跟人拼命过,我的心脏也曾停止过跳动,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去。”

      我坚定地望着前方。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我抱着那盆即将凋谢的花。

      爸爸带着我上路,他是个顶有经验的星际老油条,我们弯弯绕绕地花费了半年时间,我终于走进了那片星域。

      吞噬了无数舰队的死亡星云。

      没有一点光亮,死一般的黑暗,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其中湮灭,时间、物质、维度。

      我每走一步,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

      智能环有防御感应,它仍然留在我身上尽职尽责地保护我,珀伽索尔剥离了一部分精神力在我身边,这部分精神力足够支撑到我生命的尽头。

      我的手抚摸上脖颈暗红的伤疤,我抚摸着那颗包裹着他精神力的银色芯片,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珀伽索尔·海因曼。”

      无论如何,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安全地回来,而不是作为不朽的英雄被镌刻在纪念碑上,我想你活着,永远地活下去,永远当那个傲慢冷漠的海因曼。

      我说过的,如果以后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和你的舰队相遇,如果真有见面的那天,我会摁亮飞舰上光源,一闪一闪地和你打招呼,希望你还认识我,希望你能喊出我的名字。

      如果我的头发再变长,希望你不要吝啬你的赞美,希望你夸奖我几次,我知道你并不冷漠,而是温柔。

      “珀伽索尔·海因曼……”

      智能环的芯片在微微发烫,这片黑暗的星域似乎感应到什么,遥远的遥远闪现出微弱的一点光芒,而后这点光芒似乎被唤醒被感染,四周陆续有更多的光亮轻轻回应,最后此起彼伏的光点不断闪烁,连绵不绝地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些孤独又虚无的闪烁围绕着我、感应我,我站在宇宙的中心,我似乎被宇宙拥抱,我似乎在回归,我试图去触碰那些渺茫的光亮,这光亮被吸引着跳跃在我指尖,击透了我的身体。

      一点一点,一帧一帧。

      每一个都是霓娜。

      头发卷卷的我,咬着花蕾的我,瞪着圆溜溜眼睛的我。

      露出纤弱雪白肩膀,好奇地翻着书页,趴在他肩膀上睡觉。

      ……

      倒在血泊睡觉的霓娜,昏睡在医疗舱里的霓娜,搭乘飞舰离开的霓娜。

      成年以后的霓娜,在遥远星球生活的霓娜,花园偶遇的霓娜,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的霓娜。

      全都是我的影子。

      坚定离开留下背影的霓娜,在飞舰舱门前抬头张望的霓娜。

      我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甚至没有见到你,有很多很多次,我都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默默地注视过我。

      我什么也不能说,唯有颤抖着张开双臂,企图将所有的光亮拥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永远地藏在怀里,捡起来珍藏。

      有虚无的声音从最深处传来。

      “对不起……一旦错过喊你的名字,就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霓娜。”这是来自星空的呢喃,来自记忆的呼唤,“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

      无尽的星空,那些微弱的光芒穿过虚空,他的金发垂落,灰绿色的眼睛如遥远的梦,温柔的唇落在我唇上,小心翼翼地亲吻我。

      那是虚无的吻,却能感觉炙热的温度,肌肤的压迫,许多无法言说的话语。

      我知道那是虚幻,那是永恒冰冷的虚幻,散落的所有未消亡的碎片,被羁绊的感应,只是等一个人路过,将所有的心事倾述给她听。

      可我仍想紧紧地拥抱他,留住他,挽回他。

      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无尽的悲伤将我吞噬:“珀伽索尔……我也爱你。”

      珀伽索尔·海因曼。

      我也爱你。

      自始至终都爱着你,从来没有停止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停在这里比较合适,毕竟是个小短篇,而且”be是爱情永恒的赞歌”
    这篇文源于15、16年的一个小灵感,在专栏也挂了好多年,当年只写了一章,后来觉得自己脑洞和能力不够写不了星际文就弃了,按照原文的思路,结局肯定是he。珀伽索尔应该没有死,毕竟霓娜那儿还有他的一部分精神力,霓娜后来活跃在星际,也致力于复活他。想想短文的话还是在这里结束吧,我还挺喜欢这个结局的~如果有一天能填补出一个满意的设定,以后再来填一个长坑也说不定(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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