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报恩要抱抱》逍遥酒仙

2、第 02 章

　　水月洞天，这么儒雅文艺的名字并不是玄王所赐，而是沁竹公子命名的。

　　最开始，这里也不叫水月洞天，而是：春风楼。

　　负责修缮这座楼阁的大工匠，死活瞧不上那些肆意出卖身体、卖弄风骚的玩意儿。起初连个“风”字都没有加，可能也是有人劝他，这里毕竟是给玄王大人的男伶们住的地方，不看僧面看佛面，“春楼”这种在人间界含有大大贬低意味的名字，是万万不能采用的。所以才勉为其难，中间加了一个字。再加上能言会道的，强解成“小楼昨夜又春风”，楞是把个“东”改了，看起来显得诗情画意些，四灵将们奏报上去，就这么准了。

　　对幽冥界的住人来说，男伶们的地位是最低下的。

　　近年来幽冥界的环境一天不如一天，瘴气愈发严重了，幽冥界人对这种瘴气完全没有免疫力，长时间暴露在这种环境下的话，很快就会死掉的。目前找不到有效方法净化瘴气，只能在城市、小镇或是据点张开结界来阻绝。

　　为了延续种族，幽冥界住人打起了人间界的主意，近年冲突不少，然而人间界受仙人界庇佑，想要抢夺人族的地盘绝非那么容易。

　　所以幽冥界人从小就被送入培养武将的辉煌殿进行各种训练，服了成人礼后，便会被分派至四灵将手下，成为真正的武将。

　　是男儿，自当有一腔热血。

　　所以但凡是个价值观正常的幽冥界男儿，都会死瞧不上那些走向男伶之路的家伙们。

　　玄王的男宠，名分听起来是好听，可也比花街的男伶们受到的待遇好不到哪去。

　　不过自从沁竹公子来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转变。

　　不知这沁竹公子使了什么招，让那些贬低他的人全都受了刑。玄王以前从不关心这些男伶的，也是自打他来以后，玄王偶尔会过问起男伶们的日常起居。虽然只是偶尔，但下属们已经不敢怠慢。

　　所以“春风楼”便成了“水月洞天”。沁竹公子并不清楚那名工匠的盘算，可是他太聪明，还是被他瞧出蕴藏着的贬低，硬是将玄王准了的名字改了。来人去报，玄王竟然也回“随他喜欢”。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那沁竹公子是玄王心尖上的人，全幽冥界最最不敢得罪的人。

　　※※※

　　光秀被带到幽冥界以来，都是夜羽在关照他。之前便多次提点他，千万不可得罪沁竹公子，现在光秀一介凡人承蒙玄王召幸，已让不少人眼红，尤其以沁竹公子为首，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回住所的一路，夜羽百般叮嘱，光秀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的答应。夜羽便驻了足，回身看他，瞧出他心不在焉，忍不住道：“跟你说的，你可用心记了？沁竹公子……”

　　“唤我何事呀？”

　　小石路的尽头，也就是光秀的住处，门外站着一名男子，似乎是专程等了他们好久。

　　夜羽自然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谁的，仿佛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腰板一下挺得笔直，竟一时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最是能看透人心，警戒全写在了脸上。

　　沁竹却没在意，非但没在意，还开心地迎了上来，就好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挚友。

　　这人有着不输玄王的美貌，但是与玄王的气质不同，在他身上反倒是属于女性轻盈柔美的感觉多一些。秀目闪闪宛如星辉般正跳过夜羽，细细打量着身后的光秀。

　　沁竹在男宠中地位最高，其他男宠见了他都是要行礼的。夜羽在光秀第一天来时已然叮咛过，但这小子从玄王大人那里出来后就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显然他的叮咛全都忘了。

　　夜羽的身份，自然是不便命令光秀对着沁竹行礼，好在沁竹没有为难。

　　“夜羽大人专程送他回来呀？”沁竹礼数很是周到，虽然玄王许可他可以不必对四灵将行大礼，但是沁竹很懂得分寸，唯有这个特权从未行使过。

　　夜羽像是保护雏鸟的雄鹰一样，再自然不过地将光秀护在身后。

　　可是这个动作于此情此景还是显得太不自然了。

　　夜羽假笑着，道：“沁竹公子莫不是来串门的？”

　　沁竹就觉得他的行为很可笑，然而以他的城府，自然是不会流露出来的。

　　他早就知道玄王自人界捡了一个人类回来，纵然是在幽冥界中地位最低的男宠，也同样视人族为下等生物。这个“小麻雀”在大晋江城里生活了半年，沁竹还是第一次想起来看看他。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么个肮脏的小东西究竟哪里引起玄王大人的注意了。

　　那个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般，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玄王大人。

　　这一打量他便明白了——明白这个小东西不过是大人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但凡这世间拥有灵智的生物，总都会有个好奇心的嘛。

　　哼。

　　不足为惧。

　　“水月洞天来了新人，我当然得来关照一下。”沁竹笑得分外甜蜜，“谁让我是这水月洞天的分管人呢。”

　　（谁信。光秀来了半年多你不闻不问，今天刚被召幸你就跑过来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分管人了啊？）

　　被夜羽狠瞪，沁竹的气度还是依旧从容淡泊。他识趣，反正目的也达到，继续跟这耗，有夜羽这么个碍事的主，他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那么夜羽大人，烦请你送在下回吧，林荫路的灯光极差，天这么黑，我害怕。”

　　夜羽额头上立时爆出三条青筋，虽然他压根就没护送的义务，却也不好推辞——他担心沁竹若是不高兴，会拿光秀做文章。

　　“哦，对了对了。”临走前，沁竹一副“想起什么”状，绽放出一个宽慰人的微笑：“往后的日子你要学会排解寂寞，纵然玄王大人不再召幸你，你也不可自暴自弃，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当然啦，更不能去找幽冥守卫吵闹，请求玄王大人见你一面哦。”

　　“什么意思？”光秀终于有了反应，蓦然抬头。

　　反应太过天真率直，就连沁竹都没控制住，让自己大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夜羽总算明白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原来魂儿还留在玄王大人那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呀？”沁竹歪着脑袋，好像在欣赏一个稀有蠢货的表情，给予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这水月洞天的三十来号人都在等着大人宠幸呢，如果按照一人一天这样计算的话……”沁竹掰着手指头，“兴许一个多月后就会再轮到你了吧。”他的笑容愈发恶毒，“当然，如果那时大人还能记得你的话。”

　　可惜沁竹公子估摸错了，所有的人都估摸错了。第二天，玄王依旧宣了光秀召幸。

　　似乎是在跟沁竹怄气，夜羽看着比光秀更高兴。还没到传唤的时间，夜羽便拉着光秀早早到了玄王居城。

　　对于他们的提前到来，侍从有些不知所措，可也不好驳四灵将的面子，一脸悲壮地上去询问主子意思去了。没想到主子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不但没挨训，还准了光秀入阁。

　　这一路，光秀虽然不像夜羽那样雀跃全写在脸上，但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玄王虽然给人感觉冷冰冰的，但并不像他听说的那样残忍，至少，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怕。

　　他在世间已经没有亲人，在这大晋江城里，也只有玄王可以依靠。

　　所以他不想让玄王失望，这不单单是为了活命。

　　今日他分外主动，虽然技巧没有提升，但至少有了昨日经验，不会笨得无可救药。玄王今日竟也格外的怜香惜玉，光秀非但没觉得难受，还头一次感受到了欢愉。

　　完事后光秀识相地快速穿好衣服准备告退，玄王却轻声叫住了他：“你留下。”

　　光秀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回头。

　　玄王表情依旧淡淡，只是眸色里已有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和。

　　“余需要你入梦。”

　　玄王并不知道，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于光秀来说，已是毕生的救赎。

　　※※※

　　不知为何，光秀在身边玄王就能睡得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甘怡的睡眠了。接连五天，玄王都是只召幸光秀，还特别允许他陪伴到次日晨起。

　　但是这样的独宠只维持了五天。第六日，光秀一如既往的等夜羽来接他，可是门外来人，却是一张陌生阴沉的脸。

　　当日沁竹代替光秀来到了玄王的楼阁。

　　“真可怜，人族不像我们拥有灵力，到底无法承受瘴气的侵蚀。外表看着没什么影响，但五脏六腑均已溃烂，我已想尽了办法，不过他的大限已至，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沁竹说得无限唏嘘，还挤出两点眼泪。

　　玄王看着他，看了好久，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挥挥手，命沁竹退下。

　　夜羽提出复议，但玄王并未理会。光秀就这样淡出了他的视野，直到……三个月后。

　　最初发现玄王异常的，是四灵将中拥有最强称号的星魂。虽然仍然保持着阻绝瘴气的强度，但是守护大晋江城的结界明显变弱了。

　　包括守护中央领地大晋江城在内，幽冥界所有的领地的防护结界，都是由玄王张开的。

　　四灵将们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玄王一直默默承受着瘴气的反噬——结界抵御瘴气时的冲击，全部是由施术人来承受。加上维持庞大结界所耗费的灵力，致使他的身体日渐衰弱。

　　他本来就浅眠，后来没有再召幸光秀后，他几乎没有睡过觉。

　　※※※

　　玄王虚弱地躺在病榻上，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当幽冥界涌现出瘴气时，他便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四灵将们为他找来这天下所有的医师，甚至从人界和仙人界抓了人来，然而瘴气侵蚀太深，药石已是无效。

　　他对待事物向来都是漠然的，包括他自己。

　　——所以，无所谓了。

　　※※※

　　恍惚中，玄王听到身边有人在哭泣。

　　他挣扎着将眼半睁，看到伏在枕边痛哭的光秀。

　　（……为何……哭泣？）

　　玄王努力睁开眼看向他，他的身上还有殷红的鞭伤，玄王知道是沁竹所为，同时也知道瘴气并不会对人类的躯体造成伤害。

　　（……原来如此……是夜羽吗……）

　　似乎是夜羽擅做主张，将光秀从沁竹手里救了出来，并带到他的病榻前。

　　他对光秀的处境置之不理，然而却从光秀的表情中看不到丝毫怨恨。他痛哭的表情，全是对自己的关心。

　　玄王无法理解。

　　但是当他知道光秀是因为自己即将逝去而哭泣时，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未知的情绪。

　　原本只晓得“愤怒”这种感情的玄王，实在无法辨别出现在心中涌现的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光秀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说了很多话，但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只依稀听到“回魂”“杀死”的字眼。

　　（……在说……什么……？）

　　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光秀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

　　不知是在睡梦中还是在现实，玄王漂浮着，在一片只有纯白的世界里无声的漂流。

　　四周静谧的可怕，无边的纯白向四周无止境地延伸——这里不是他所熟识的世界。

　　也不知漂浮了多久，视野前方出现了茶杯口径大小的光亮。他循着光亮的方向飞去，那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柔和，让他重温久别的温暖。

　　他终于追到了光源，闪烁着的光辉忽然变成了一面镜子，他窥去，看见自己的身躯安详地躺在床榻上，四周围满了他的部下。在床榻的边缘，他看见原本一直在哭泣着的光秀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擦了擦眼泪，就那样带着哭相挤出一抹真挚的笑容。

　　“放心，我可以让玄王大人复活的。”

　　透过这面光镜，玄王居然可以清楚听到那边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

　　星魂推开挡在一侧的夜羽，用力握住光秀消瘦的肩膀，身上喷出警告的灵气。

　　光秀的那抹笑容，就深深定格在玄王双瞳中。

　　“我本是法宝人类，回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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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