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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在西元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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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也许太矫情了,
但请相信我的突发奇想,
。。。。。。。。。。。。
我想见你,
想看看上帝为我的恶作剧安上了怎样的结尾。
我叫陆羽,没错,就是那个写茶经的陆羽的陆,陆羽的羽。我的爷爷是个茶商,很早就死了,早得还没告诉我名字的意义。
当然,在我17岁的时候还是靠自己的能力知道了千年前的那个陆羽是谁了,因为我是Jay的粉丝。听到那首歌时,我激动得翘了一下午的课,猫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在每一个关于Jay的网站上疯狂的打上“爷爷泡的茶是他送给我的,是他送给我的。。。”然后捧着一箩筐的“疯子”被踢出网站。但我还是傻呵呵的笑着,吃饭时傻呵呵的笑着,上厕所时傻呵呵的笑着,做梦时傻呵呵的笑着,结果是,第二天醒来时,枕头上和床单上湿了一大片,不,是两大片。
到那时为止,我对爱的理解只是和喜欢一样,而喜欢一个人,和喜欢吃土豆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于是,以此类推,我十分肯定自己爱上了Jay。我会唱他所有的歌,知道他在那个遥远的小岛上经历的所有算得上大事的大事,在每一个关于他的网站上发帖子发到成为VIP会员,做了N本他的资料夹。。。。。。。那个时候得我爱得近乎疯狂,如果这也算□□的话。
我的生活在那时只有学习、Jay,单调而充实。
这种生活过了一年。
我还记得那是个秋天的午后,我的生活从那天开始改变。听人说每个人都会在一生中经历一个魔法的秋天,在那个秋天里会经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改变一生的事情,而我,却经历了不止一个的魔法的秋天,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天,母亲严肃地坐在我的对面,秋天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让我想起了教堂后面看到的圣母像,只是她的双鬓已经花白了,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你父亲死了。”母亲面无表情地说着。我看见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眼泪,有的只是释然后的平静。
母亲是爱着父亲的,但父亲不爱她,父亲爱着的人和母亲很像,于是他选了母亲做那个人的影子。这些是母亲三年前的今天告诉我的,是的,三年了,父亲失踪三年了,今天失踪的父亲在法律上被认定死亡了,但我和母亲都知道,他一定还在这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里活着,只是在我们心里死了。
我和母亲被抛弃了。
我和母亲在沉默中对坐着,她一直在看我,透过我的脸回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她终于倦了,拿出一叠资料交到我的手上,然后转到厨房里做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上日本的所有证件,三年前就准备好的,属于我和母亲的约定。三年,如果父亲没有回来,我便要从母亲的生活中消失,因为我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母亲因爱而饱受摧残的神经。
母亲真的倦了,机票是明天的。
我们在一起吃了最后的晚餐,没有话语。
晚上我跟她说了晚安,但我知道我们谁都不会睡的,因为明天,用三年时间支起的童话会彻底破灭。
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日本。
在那间不足十平的小屋子里坐下时,我第一次感到过去自己的一无是处。我被从祖国母亲那里一脚踹了出来,而踹我的人正是我的母亲,理由是我长了一张我父亲的脸。一切归根结底又成了我的错。那些所谓的最重要的、最挚爱的一瞬间都离我远去,而我竟然再也找不到任何叫做梦想的东西支持我活下去,但我还是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那一夜,我哭了。
那时候我歇斯底里似的给杰写信,写我的童年、我的父母、我们三人曾经的幸福、我的一无是处、我的绝望与悲哀。我幻想着杰有一天会站在我的小公寓门口,静静的看着惊讶的我,不说一句话,然后,吻我。
我并不是个同性恋者,我也并不确定我深爱着杰,只是孤独,渗入骨髓的寂寞,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把我从那该死的寂寞中拯救出来的话,我希望是杰。如果寂寞是一道咒语,吻,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药,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吻可以来自杰。就像童话里每个公主都会有王子相救,没有人向往救出公主的是邪恶的大臣。
后来我开始认真的学日语,偶尔兴起会用日语给杰写信,告诉他我正一点点地从痛苦中爬起来,慢慢接受生活带给我的一切。我会在信的结尾用各种我知道的语言写上谢谢,心里暖暖的,却在邮信时发现,杰从不曾走入我的生活,我苦笑。
杰,是我绝望生活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阳光而非太阳。
我渴望炙热的太阳把我烫伤,却只能看到一缕阳光遥远而迷茫。
我想不起来杰是什么时候从我的生活中退下舞台的,当我意识到时,我已经在一所日本的帝国大学里念上了大一。打工、学习、睡觉是我全部的生活,听音乐,对于我是一件奢侈的事。
那个时候我相信,杰和我的父母一样,已经成了一段回忆。
曾经看过一个童话,说的是一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被一个渔夫放了出来却要吃掉渔夫的故事。结局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魔鬼讽刺而无奈的话语:开始的一百年我渴望有人救我出去,如果那样,我会让他拥有世界的财富,可惜没有人来;然后的一百年我渴望有人救我,如果那样,我会给他致高的权势,可惜没有人来;于是我绝望了,我与上帝开了个玩笑,如果谁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救了我,我会吃掉他,而你出现了。我不知道杰听没听过这个故事,但他却无意间把瓶子抛给了我,然后理所当然的改变了我的生活。
在大一的上学期我意外的得了一笔小小的奖学金,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却使我有一点闲钱可以恢复我的爱好:听音乐。
在那家快被我踩烂的小店里,我掏到了恩雅的雨过天晴和杰的新专辑。居然都是二手的,意外收获。
在结账时,我无意间看到柜台下的废弃箱里躺着一张杰的磁带¬¬¬——范特西。带壳有些磨了,封纸像是做时切坏了,一看便知不是盗版就是残次品,而日本是没有盗版的。
“先生,一共5000日元。”
“对不起,请问这个磁带是要废弃掉吗?”我拿起了范特西。
“是的,先生。”
“我可以买下它吗?”
“当然可以。不过按照规定,未开封的您得付全额,尽管这是个残次品。您还愿意买吗?”
“是的。”我几乎脱口而出。
把磁带翻过来一看,5000日元。
我汗颜。
“嗯。。。。对不起,这两盘我不买了,请帮我把这盘装起来。”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迎着服务员迷惑的目光,我抱着范特西坦然地走了出去。
如果我不买它,它就会在下一秒从这世界上消失。
第一次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尽管对方只是一盘磁带。
也因为这意外的收获,我那天的心情意外的好,有点像小时候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的感觉,一点点的成就感。
“Wu帅哥,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眼睛都笑出好几条鱼角纹了。”一串波澜起伏的汉语过后,一支修长、五个指甲十种颜色的玉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拜托,不要每次出场都学贞子,有点创意好不好?”我毫不温柔的打掉她的手“还有,在说中文的时候叫我羽,Wu是日语读音。你学中文也有些年头了吧,别总是不伦不类。”
“叫你羽?你让别人叫我啥?”女子双手卡腰,学起了豆腐西施。
“是哈,那你让我再想想。别摆Pose了,客人喊你呢?”女子一听,立刻满脸春风洋溢的走了,我松了口气,真是人一高兴就容易愣神,现在还在打工呢。
我打工的店,在一条商业街的尽头拐角处,很难找。当初面试的时候,我活生生被困在商业街尽头的无数个小胡同中欲哭无泪,整整晚了半个小时。本以为这下肯定不能被录取了,没想到由于店主捉摸不透的性格,我竟然在被问了N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奇迹般的被录取了。而那个店主,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子。
。。。。。。。。。
“知道我为什么要录你吗?”
“不知道。”
“心为我用塔罗牌测过了,和我名字有一个字一样的人会给我的小店带来好运。你的名字叫陆羽,我的店叫茶羽,我叫羽天,我们仨谁也离不了谁。一个羽字把我们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从此我们的人生将不再孤独,我们的生活将五彩缤纷。。。。。。。。”
。。。。。。。。。。
记得面试的最后,雨天店主用她那特有的波澜起伏的汉语给我做了一个小时的即兴诗歌表演,以致我第二天脑袋依然嗡嗡作响。当然,这也不能全怪羽天。她三岁时随父母一起从大陆来到日本,之后父母以日本为根据地满世界发展业务,自然是管不上她学汉语了。于是,羽天便在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却不会说中文的情况下活到了高中。后来一个旅日的诗人知道了她的情况,本着强烈的民族使命感,他发誓要给雨天扫盲,结果盲扫着扫着就改谈恋爱了,他也就成了羽天的丈夫。好学的羽天为了不让丈夫累着,开始自我扫盲。而大段背诵她丈夫的诗集的结果就是,羽天的汉语水平达到了一种前无古人,后也没人敢来的境界。而我则每天在这种境界中水深火热着。
茶羽,是和它的主人一样奇怪的小沏茶店。虽是沏茶店,店内设计却全是北欧风格,而且小店不光卖茶饮,咖啡、热巧克力、果汁、鸡尾酒、清酒、烧灼,只有你想不出来的饮品,没有茶羽不卖的饮品。
当然,这家小小的沏茶店可不只是靠这一点就能在荣立住脚的。店里的工作人员(羽天和我)每天都会给店设计一个主题,根据主题变装。虽然从刚听到这条lulu(规定)时,我就在心里大呼变态,无奈羽天每天玩得乐此不疲,今天弄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明天演一段侠客行,最惨的一回是扮杨过与小龙女,羽天非要我忠实原著,绑了我一只胳膊又罩了我一只眼睛,结果是,那一晚我一共打碎了两个玻璃杯,一筐鸡蛋,撞了三个客人,还不包括踩了两位女士的鞋。在我的辉煌战果的照耀下,羽天终于决定把计划改一改,于是每天cosplay中有难度的角色(就是缺胳膊断腿瞎眼睛的)都有她演,身体健康的就由我演,而所谓身体健康的大多是女性角色。。。。。。。
“帅哥,又想我了?”那只五彩缤纷的爪子又搭上了我的肩。“你让我找的二手录音机终于浮出水面了,怎么样,打算怎么报答我呀?要知道在这电器换代比女人换衣服还快的日本找这种老古董可。。。。。。
”
“可比登天还难呢,对吧?羽美人。改天我给你调酒喝,帐算我头上。”听我的前半句时还美滋滋的羽天,一听我要调酒,脸都白了。“我记得也没欠你工资啊,不用咒我这么快死吧。”
对了,这的常客都叫我“调酒尸”。我在店里一般负责无酒精饮料,羽天调酒,只有在两种情况我会调酒:客人失恋之类的超郁闷买醉,有人找碴扫场子。前者一般喝完后都会感叹∶活着,真好;后者都会深刻的明白:喝酒有害健康。
AM2:00。下班回家。
用最后一点力气冲了杯咖啡,爬到桌前开始写作业,忽然想起包里的录音机和新买的磁带,立刻拿出来放。这种一边听音乐一边学习的奢侈好像只有在初中才享受过。高中?听杰的带子还有心情写作业吗?
不愧是残次品,连第一首的《爱在西元前》竟都没收进来。苦笑,自己还是把杰的东西记得太深了,歌的顺序都没忘。
最后一首歌放完时,正好完成作业。
带子咯咯的还在走着,忽然,《爱在西元前》的旋律响起,没有和弦,淡淡的钢琴声,那个熟悉的声音意外的出现了:
这么做也许太矫情了,
但请相信我的突发奇想,
也请相信你的好奇心,
嗯。。。。或者是你的同情心,
给你带来的奇遇。
我是杰,
我想你知道,呵呵,
我想见你,
想看看上帝为我的恶作剧安上了怎样的结尾。
OK,就这样,see you later.
咔、带子终于停下了。
在下一秒我或许应该大喊“YaTTa(中了)!”然后拿出带子狂吻一顿;或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网吧,定一张明天去台湾的飞机票。
事实却是,我坐在桌前呆呆的看着作业,十分钟后发现一处计算错误。
淋浴,睡觉。
一夜无梦。
我知道在我心里的一个角落里,我,真的很高兴。
但我已不再相信生活里有什么奇遇,连亲情这种生活中最普通的奇遇都将我遗弃,我还要找怎样的奇遇?
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没有买一张飞机票的钱。
渔夫发现了瓶子,只是,时过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