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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我们一起住吧,你搬过来或者我搬过去。”忍足这么说道。

      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白大褂是敞开的,里面是一整套的衬衫西裤,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甚至他说完还伸手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滴速,然后用看似真诚的目光看着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的人。

      躺着的人正研究着扎着针头的自己的手背。几天的点滴让原本苍白骨感的手肿了起来,青筋和血管却依然明显,十分适合用来做扎针的对象。
      而这句话,让他眼神顿住,微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点惊讶和一点古怪:“你没病吧?”

      “有病的是你。”

      “……噗哩。”倒是很想反驳一句“怎么说话呢”,但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利于他用这种方式来回击。好歹记得自己现在还在住院也还有好几天的吊瓶要打的人语塞了几秒后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重新留长起来的发尾。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得笔直的忍足,在心里腹诽这家伙当了医生以后愈发道貌岸然了。

      一起住吗?
      什么理由?
      ……没理由?

      从某个看似故作风流的医生的站姿中自顾自总结出这样的信息的仁王舔了舔唇。
      忍足顺手给他递了水杯。

      仁王握着杯壁脑内弹屏密密麻麻刷过。

      他敛了敛眉,索性省略了问“为什么”的时间。在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这个提议时瞬间的心情和反应后,显得有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忍足于是露出一个目的达成的微笑。
      他这时候才拿起手上的病历本对着表格打了几个勾:“对了,仁王君,不要再逗来给你打针的护士了。逗过头被多扎几下吃苦的不是你自己吗?”

      “……pupina。”仁王略微移开了视线。

      这是发生在他们再次见面五天左右的对话。
      三十岁的仁王,和三十岁的忍足,在燃烧过数个炙热的夏天又相继离开那个充满着热情和汗水的世界过后的十三年,再次见面了。
      如果用命运来形容,大概也挺恰当的吧。

      ……受了伤被送到医院接诊医生就是熟人这种事,也确实可以用命运来形容没错。

      十多年后的忍足是个博士毕业没多久直接在自家病院工作的普通(?)外科医生,背负着同期医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和护士们不自觉在背后议论的话语。
      就算成绩多优异实习的记录有多漂亮,甚至求学履历有多辉煌,当他决定入职资金链中有“忍足”这个姓氏的东京综合病院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一切努力被归咎于名字的心理准备。也因此戴着和当时一样的无度数眼镜走过医院走廊的忍足,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练就了对风言风语过耳不入的技能。

      不遭人妒是庸才啊,他偶尔推着眼镜挂着恰当的微笑这么想。

      少年时某个作风华丽又格外自信的友人多少对他的为人处世造成了影响。忍足记忆里的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悲伤春秋的情怀的,或许也有过会为了太过频繁的转学与太过频繁的告别而厌倦了人际交往的时候。但现在再对自己进行评估,他依然是会闲暇时找机会一个人去午夜的电影场看几乎没有上座率的文艺电影,却不会再为电影和小说里的人物而感同身受地感到悲伤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忍足不太清楚。

      但成长也并不只是把美好的东西全部带走,总结一下也许只是从浪漫变得务实而已。至少他还是有足够的耐心面对脾气暴躁的病人,也有心申请志愿者的活动跑到某些比较危险的地区去做一段时间的无国界医生。而从那样的地方活着回来,或许也是他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随便别人怎么议论都没有内心波动的原因。

      想拥有的都可以拥有,忍足觉得,这样的自己,没什么再需要贪心的了。
      况且也到了三打头的年龄,再文艺也有限度。
      他仍然沉迷于悲观主义文学和哲学意味浓厚的理论,却不再让这些理论与现实有过多的重合。

      学会在冷漠的世界里寻找一份心灵寄托,大概是他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以来最让自己自豪的一个成就了。

      那再回到五天前他和仁王的见面吧。
      ——单方面的见面。

      是临近深秋的十月的一天。

      就算过两天就是生日也不能改变他需要在医院加班一整周的事实,忍足想到这里就再一次吐槽一遍自己的职业。从吐槽中汲取力量也是成熟的人消减压力的方式。

      在值班的间隙往自己肚子里塞了两个红豆面包,忍足一边忍着从胃里翻上来的甜腻感期待着这个时间段最好不要有人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这么想完后的下一秒,值班室的门就被敲开了。
      值班的护士喘着气打开了门:“忍足医生,来了两辆警车!有伤员!”

      ……夭寿哦。
      忍足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戴上口罩:“已经送到手术室了吗?”

      “是!”

      结果却遇到了熟人。

      他刚在心里吐槽了一遍东京的治安真是越来越糟糕了,一边把护士所说的“在XX街XX银行和匪徒起了冲突发生了意外”当做故事听。
      却没想到站在手术台边上以后会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有着熟悉的脸和熟悉的银发。
      还好这台手术不是他主刀,对着熟人下手……还是挺奇妙的。

      也不算是完全的熟人。

      仁王雅治。

      姑且算青少年时期的狐朋狗友。许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倒是知道这家伙也出国读书。

      ……于是,这家伙是怎么会跑到东京当警察的?
      这简直是今年听过的消息里最惊悚的一个了!
      忍足在那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严格来说我不属于编制内的‘正常’警察。”在后来仁王是这么和忍足说的。
      受了伤才显得安分一点的男人享受着完全优良的养伤待遇,住院了好几天,有几个同样的面孔来医院看过他几次(还穿着警服)。忍足从护士那儿得到了不少让人“骚动”的八卦消息,觉得好笑干脆来找当事人吐槽。
      他感叹道“我还以为‘从心理学研究所借调进入刑警队’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言情小说里。”

      “艺术来源于现实。”仁王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而且我也不算‘从心理研究所借调’的,我是走正规招聘途径的。”

      忍足不太走心地点了点头,决定晚上值班的时候再把《犯罪心理》刷一遍。

      三十岁的仁王在放下球拍后的生活可以说传奇也可以说普通。
      外表玩世不恭的人骨子里是有认真的一面的,仁王也是每天必须要复习预习才能睡着的人,课业上也并没有值得担心的地方。
      高考的时候他擦着线进了东大,收到录取通知书时还引起了网球部其他人一阵围观,类似于“没想到仁王你居然blabla”的感叹收到了一打。

      球场上的欺诈师捏着自己的辫子笑而不语,转头就随手把录取通知书丢到了抽屉里。
      东京大学,数学系。
      看起来很高大上对吧?
      ……其实也确实很高大上啊。

      但按部就班从学校毕业再进入会社工作显然不会是仁王的选择。

      大二的时候,社会上开始流行起“说走就走的旅行”,许多高校的学生选择休学进行徒步跋涉。仁王当时休学申请书都写好了,最终却没能成行。
      命运在那里给了他一个转折,不管从短期还是从长期看,都不好说这样的转折是好是坏。但是……确实因为那个意外,仁王的人生整个发生了改变。

      是一起案件。

      在大学没有选择网球社而是加入了射击俱乐部的仁王,被卷入了一起有计划的团体性恶性案件。

      利用各大高校俱乐部之间的联系网络蛊惑学生的案件的策划者,利用心理暗示蛊惑不少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射击俱乐部里的学生,完成了多少有点象征意义的“仪式性”案件,甚至引起了社会的恐慌。
      警方顺着线索监控了射击俱乐部的网络,又分别和学生进行接触后,发觉策划者的触手蔓延的范围超乎想象,甚至所谓的“心理暗示”的时间已经长到了他们现在才发现是一种失职的程度。

      被用来网罗可利用对象的邮件和来来往往的交流……

      在已经出现的被蛊惑者的电脑里出现的相似的邮件内容和推送内容,让警方感到心惊。

      “这些东西,你们都有收到吗?”

      此时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学生们不由得露出瑟缩的表情,被集中在社团活动中心的人群骚动了片刻。然后,社团的社长弱弱地开了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收到的。”

      “那么,除了他们以外,其他有收到的人吗?”

      “这个嘛……”

      在其他几个高校的到了或肯定或否定的答案过后,其他收到了邮件的人的精神状态受到了警方的瞩目。

      东大的学生多少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要镇定一些。
      然而“精英”不代表精神状态完全健康,事实上高智商的反社会分子反而更棘手,这是警方对东大格外注意的理由。
      东大的射击俱乐部的社长在听到警方的问话后,表现的也比其他学校的人要镇定的多。
      已经大三将要从社长位置上退下来的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其他人应该没有,但是……你等一下,我问一下。”

      仁王接到社长的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宿舍里收拾行李了。
      他听到电话里的内容时不由得挑了挑眉,“噗哩”过后他颇为懒洋洋地道:“那个啊,我有收到啊。”

      “……来找我吗?可以啊,我就在宿舍里,社长你知道我宿舍在几号楼几层哪个房间的吧?”

      挂断了电话,仁王看了一眼打开的行李箱,想,看起来是走不成了。
      但是案件……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样子。

      故事讲到这里,作为听众的忍足忍不住插了嘴:“等一下,当年闹的那么大的事……”
      “很奇妙吧?”仁王问道。
      忍足诚实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看了新闻并且多少了解一点案件的真实,我肯定会以为你在讲故事的。”

      仁王便轻笑起来。
      “我现在确实是在讲故事啊。”

      是在养伤期间很无聊的仁王,听到忍足的问话以后突然有了说故事的欲望,便顺口说了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而已。
      说是讲故事也是对的。
      人生……本来就像是在戏台上,演绎着一个个故事嘛,pupina~

      那之后的事仁王没有和忍足详细说。
      不过,回忆起当年被送到医院里的一些枪击案件的受害者和那一阵子社会上舆论走向的忍足也不难猜到,仁王被卷进那起被议论了两三年才平息下来的案件的过程一定是很惊心动魄的。
      至于在那之后被参与案件的外聘心理学专家看中,打申请转了专业,跟着心理学专家做研究顺便还去国外拿了个学位也做了不少交流最后反而放弃了心理研究所的工作去警局应聘……
      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忍足脑补了一份仁王的心路历程,顺便还感叹了一下(他想象中的)仁王的“浪漫”情怀。

      说起来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一副反社会分子的样子,当初一定是受到了很多怀疑吧?

      这么想着,忍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真的收到了那些邮件?”

      仁王真的收到了那些邮件。
      从小性格里就有很恶劣成分的人在收到邮件的当下就没把那些邮件当做垃圾邮件过。大概也有那么几分因素是受了某个喜爱推理小说的外号是“绅士”的友人的影响,仁王不仅好好地回复了那些邮件还把邮件存在了硬盘里准备当做整蛊的素材仔细研究。

      就这样他都没有受到所谓的“精神诱导”的影响。

      “我也是能用出‘幻影’的人啊,幸村的Yips都不能对我造成不可逆的杀伤了,隔着网络的文字诱导有什么作用?”仁王道。

      忍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低地笑出声来:“也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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