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月老文》凌晨筆缘

59、第 59 章

　　亦或许连谢寻书自己都想不到，为什么上辈子，除了那道圣旨的缘故，他们谢家会因为她，因为安王府的缘故，最后落得个个凄惨。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小心谨慎，却独独在感情之事上，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李鸿铠。

　　作为太子和太子妃的长子，又是皇上的长孙，李鸿铠的幼年自然也是众人心尖之上的存在。

　　上辈子的他们交集不算多，但李鸿铠却依旧是恨极了她。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侧妃之位。他觉得她是来夺走他父王对她母妃的宠爱的妖女，哪怕这赐婚的圣旨是皇帝在谢寻书出生之前就亲自下的。再者，他还觉得她和自己的皇叔纠葛不清。这样的女子，生养她的家族也定是不堪的，与她关系最为密切的谢锦宸，自然也是罪魁祸首。

　　谢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谢寻书一旦嫁给太子，若是生了儿子，哪怕不是她不是正室，李鸿铠的世子之位也是个威胁。就算他日后能登上皇位，谢家也是阻碍。

　　所以为什么谢寻书在死后都不能与李潇煦合葬，也是李鸿铠从中作梗。当初谢寻书选择在李潇煦的灵堂触棺而亡，看似悲痛上头一时兴起，却不想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谢寻书是给东宫和皇家出了一道难题，更是想成全自己的心。若是生不能在一处，那死呢，这白送上门的，应当可以吧。可是她却低估了东宫，毕竟当初是皇帝钦定这谢家女要嫁给太子，如何可能转头与一个王爷合葬？哪怕这个王爷还是嫡次子。

　　原以为是东宫觉得若是合葬，传出去，这天下人怕是要说这谢寻书和李潇煦生前有染，被发现后，太子逼死了亲弟弟，又逼死朝廷重臣之女。实在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李鸿铠的手笔。

　　谢寻书又梦到了前世，她最不愿意回忆的经历。

　　******

　　前一世，安王李潇煦发动宫变失败之后，皇帝让他在毒酒和幽禁十年中选择一个，他选择了毒酒。

　　他说，没有意义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没有意义的日子，就不必再继续耗着。

　　他以为那杯毒酒可以让自己很快解脱，可他错了。那杯毒酒并不会让他立即死去，但是却诱发了他从娘胎里带来的那股毒。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若是论狠字，谁能比得过皇帝呢？

　　但凡在宫变之后拖上一些时日，再加上不是中毒暴毙，皇帝就不会背负杀死亲子的名声。

　　***

　　所以。

　　安王李潇煦死于太子大婚前三日，暴病而亡。至少，对外是这个由头。

　　李潇煦的前世今生，身子都是时常抱恙的。只是上辈子，他并没有时常随侍于皇后左右，东宫不喜他涉政，他便以游山玩水的方式来派遣心情。

　　只剩下几日光景的时候，皇帝特意亲自到王府里问他，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

　　病榻上的李潇煦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头。他不想拖累别人，所以还是算了。

　　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何必呢？

　　“王爷为何不告诉皇上呢，皇上今日特意来问，若是说了，指不定皇上心软……”

　　心软么？他那样的人，真的会心软么？

　　“婚姻之事，岂能戏说？若是皇兄心中没有谢姑娘，只怕又将出现三年前拒婚之事。罢了，谢姑娘的心意我已经收到。”那封信上，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再说了，那些所谓冲喜之说也不过是无稽之谈。何必自己死了还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女子？

　　“我和寻书的缘分一开始她就说了不可能，偏偏我还苦苦执着着。”李潇煦苦笑着，又咳了几声，洁白的帕子被有些发黑的血沾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苦味。

　　说了，又能如何呢？若是说了，只怕对于谢家来说，也是一场无妄之灾。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那不如早早归入尘土之间。

　　***

　　那个夜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可是月色之下，却一点也不美好。

　　至少月光洒落在谢寻书身上时，谢寻书觉得，月色有些清苦。

　　***

　　入夜时，屋里早已熄了灯火。门外有人走进的脚步声，随后房门便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进。”李潇煦还未睡下，他有些奇怪，王府的下人若是进来，自然是不会叩门的，那会是谁呢？

　　“王爷？”问候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随着人行得近些，李潇煦还是大吃一惊，竟然真的是谢寻书。这也是李潇煦宫变之后，谢寻书第一次到他府上。

　　“谢大……谢姑娘如何来了？”李潇煦见她穿着的女子的服饰，连忙改了口。

　　他本想撑起身子，但实在无力。

　　谢寻书看着床榻上的人，月色温柔的从窗外铺满屋子，却无端添了几分凄凉。她红了眼，缓缓移步，于床榻两步远处跪了下去。她动了动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开了口：“寻书骗了王爷，一开始见到王爷便知晓王爷的身份，也知晓王爷的命格。寻书知晓王爷的心意，但皇命难为。”

　　“姑娘……不必……不必解释，本王……都……都知道的。”李潇煦哑了嗓子，说话也极其费力。

　　二人沉默了，这屋里只听得到谢寻书轻轻的啜泣声。

　　又过了一阵，李潇煦开口：“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来我这，倒是……一点也不怕？马上……马上要出阁的人，若是……若是过了……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回……回去吧。”

　　“寻书，寻书知晓……寻书告辞。”

　　这一别，谁都不会想到是永别。

　　***

　　当李潇煦的丧讯传开之后，谢寻书就那样瘫坐在地上。

　　原来，一眼，可以倾心，也可以诀别。

　　耳畔还记得她当初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的紧张，如今却已经是生死相隔。

　　***

　　“你知我是女儿身？”谢寻书的声音一改往日的谈笑风生，带着少有的惊恐，她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就算是入朝为官她也一直是女扮男装。今日特意请她来喝茶，这茶，真是难喝。

　　屋里安静，倒茶的水声显得格外明显，李潇煦觉得有些有趣，他轻轻的笑着：“嗯，初次相见时便知。”

　　话音落下，谢寻书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她的声音明显颤抖：“那你，竟然……竟然没有拆穿我？”

　　李潇煦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问她：“为何？你不过是男扮女装而已，又不伤我利益。我朝律法既然允许女子入朝为官，也未曾提及女子不能扮成男子模样入朝堂，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如此，多谢安王爷。”

　　他于她，更多的是隔岸赏花一般，只是远远地看着。对他来说，自己的才能所不能及之处，对方作为一个女子却能轻易达成。是羡慕也是钦佩，更多的还是对人才的赏识。他是帅，不是将。

　　***

　　毕竟是皇帝的嫡次子去世，又是以亲王之尊，算是大丧，所以太子迎娶侧妃的婚事也因此延期。

　　“殿下如何来了？”谢寻书看着突然到访的李潇晟，多少有些诧异。

　　“寻书心里，是有五弟的吧。”李潇晟则开门见山，他今日来，自然就是为了这事，拐弯抹角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语入耳，谢寻书整张脸变得煞白。

　　“不必慌。昨日我去五弟府上收拾他的东西，见到了这个。”李潇晟将手里的信递给谢寻书，“你我的婚事已经延期，你不妨多考虑考虑。”

　　考虑，又能考虑什么呢？她还未出世，这太子女人的身份都板上钉钉了。她只是出生晚了，不然她都该是太子妃的。

　　“殿下……”谢寻书的声音颤抖，看着李潇晟，等待着他带来的判决。

　　李潇晟与她对坐片刻，临走时对她道：“不必委屈自己，若是为了名头，你愿来也不是不可。也不必担心谢家，我在一日，必会保你谢家一日。”

　　***

　　我在一日，必会保你谢家一日。

　　或许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真心的吧。可惜谁能想到后来呢，谢家的爹娘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死的还是唯一的女儿，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懂？

　　保住谢家，自然，谢寻书知道，作为代价，她是不能继续存活的。

　　谁让她在李潇煦临死之前去见了他，还发现了李潇煦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中毒？

　　最后的最后，太子因为同母弟病逝无心举办自己的婚事，但也不愿因此耽误谢家姑娘，便主动解除了婚约，许她另嫁良人。

　　良人，她这辈子，不会再有良人了吧。她的良人，已经先她一步赴黄泉了。

　　故，在安王李潇煦准备入土为安的那日，谢寻书一身缟素出现在安王府里。她跪在灵前一言不发，只是泪如雨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触棺而亡。

　　皇帝痛失爱子，自然无法料理朝政。依旧是太子监国，出了谢寻书的事情，皇帝也没有任何指示。但终究人还是死了，太子便下旨厚葬谢寻书，以朝廷重臣之礼。

　　无人知晓安王给太子留了什么话，也无人知晓谢寻书在那封信上看到了什么。毕竟谢寻书在决定赴死的前夜，将她与李潇煦之间所有私交的点滴全部焚毁。

　　但是另史官意外的是，这一切都似乎太过自然而然，没有人指指点点，提起时，也不过是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