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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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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这话何解?大昭不是没有限制女子外出谋生吗?”李潇煊故意装作不懂,继续问道。
“还谋什么生,这晋州城的妙龄女子,如今是保命都难。”杜老伯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外乡人也帮不了什么,和你们说了也无用。这晋州城如今就是由着那土皇帝胡来,那些个钦差来了又去,半点事情办不成,反而帮着他们收刮民脂民膏。这朝廷,如今怕是也没有一个能做主的。”
“太子还是太年轻了。”那个壮年男子感叹道。
李潇煊本想着辩驳,却被李潇煦拦住,李潇煦道:“我兄弟二人四处游学,接下来就要去长安城,说不定能帮帮这晋州城的父老乡亲。”
杜老伯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见他们的衣着不凡,又探头出去看了看四周。便对他们道:“你们既然有心,那便先进来吧,我同主人家禀告一声。”
跟着走进去,这户人家算的上大户,按着方才那话中所言,应当也有几房的人同住着。这屋外挂着白绫,屋里的人却一切如常。李潇煊倒是突然注意到,方才坐在门口的人,也并没有戴孝或者是穿素服。这倒是奇怪,是因为这白事已经办完的缘故?那为何只是屋外挂着白绫,屋内却没有任何的这样的陈设?大户人家不应该最看重这些规矩吗?
“啊,是昨日的恩公。”迎面走来的一个妇人见到李潇煦身后的楚霖忙向他行礼。
楚霖也忙上前一步将那妇人扶起,那妇人满脸是泪,嘴里却道着谢:“昨日多谢恩公相助,原想着寻找恩公当面道谢……”
杜老伯等人上前搀扶起那妇人,劝慰道:“夫人快节哀吧。老奴有眼不识,竟不知是恩公,只当做是来到这晋州的异乡人。恩公请坐,快看茶。”
杜夫人还要再拜,被楚霖拦下,楚霖道:“我本是随我家公子们到四处游学,昨日只是刚好路过,发生那样的事,还请夫人节哀,保重身子。”
“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我们这些年把仙儿藏的那样紧,只是没想到就出去一次,就被……造孽啊。”杜夫人哭的声泪俱下。
“杜夫人,我们来时,也听说晋州城这一二年间不太平,不知杜夫人能否告知一二?”李潇煊问道。
杜夫人略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的家事说了出来。她道:“本来这是家事,都说家丑不外传,可想来,这在晋州城里,我杜家不是第一家,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家。若是诸位恩公能帮忙,我先替这晋州城的父老乡亲谢谢各位了。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孩子来的晚,那会子这晋州城的好些贵妇们都在嘲笑,毕竟我连孙儿都有了,可我坚持生下仙儿。先时这家里因为有了仙儿,后来这晋州城来了一家恶霸,这十里八乡的适婚女子和刚新婚的新妇在半月不到的时间里都消失了。大家都去找,可总是找不到。大概在那些女儿家失踪有半年多的时间后,有一个姑娘回来了。”
“那哪里是回来,是逃出来的。”说话的是杜家的大儿媳,她穿着一身白衣,走过来,朝杜夫人行礼之后,又朝着李潇煦一行人福了福身子。
“此话从何说起?”李潇煊追问道。
“那是我娘家邻居家的姑娘,比我小了近十岁,我们自幼交好。她逃出来的时候,我恰好回娘家给我爹贺寿。她那身衣服衣不蔽体,在家人追问下才说了失踪之后发生的事。说完第二日,那姑娘便用一条白绫上吊自尽了。”杜府大儿媳说着,眼眶红了又红,她道,“三年前,这晋州城来了一个官,说是朝廷三品官,这晋州的知府都敬着他。这个魏大人和他的儿子无恶不作,他们强抢了十里八乡的女子,圈养在一个无人知的地方,把他们当做家妓,供人玩乐。”
“那姑娘的事情被大家所知,这些丢了女儿家的人发了疯的找着自己姑娘,但是没多久,这城郊外,便出现了好多曾经失踪的姑娘的尸首,每一个都是衣不蔽体,像是刚被凌辱后的模样。那些姑娘全是被勒死的,而且身上还有鞭痕。”杜老伯曾经帮忙过,所以对一些细节还比较清楚。
“公子。”楚霖轻声道。
李潇煦点了点头:“这晋州既然发生了这么多祸事,如何没有人上告呢?”
“往哪告呢?”杜夫人叹气道,“这里都是他的人,我们若是不举家迁走,那剩下的家人,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能举家迁走的人,也不愿意惹事,听说这魏家,在朝中还有人。”
“那魏家,如今在何处?”
“在城东那边。毁了好些人的祖坟建了房子,真不知为何这些先祖还不来降下天罚。”
“按各位方才所言,杜家小姐应当也只是失踪,若是杜姑娘能回来,还望各位善待。”李潇煦说完后站起了身,“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求了。”
“她是我们杜家的宝贝,若是能回来,定然是好好待她。”杜家大儿媳也忙起身应下。
从杜府出来,一路上李潇煦都没说话,一直到了下榻之处,李潇煦看着李潇煊道:“问吧。”
“今日这杜家倒是说了好些先前都不知道的消息,我方才梳理了一番,还是有好些地方有些疑惑。”
“过几日找个时间去一趟城东,你安排人回去问问大哥或者谢少卿,看看这朝中和那什么姓魏的,有关系的人,整理一下。看看到时候这案子该如何处理。”李潇煦淡淡地回应。
李潇煊略琢磨了李潇煦的话,不由得夸赞:“五哥,你这一步步走的,确实厉害啊。”
“能怎么办,我们不可能说因为有一个贪官污吏之类的,就对整个朝堂进行血洗。谁都希望能把这些恶人连根拔起,但是谈何容易?就算能办到,然后呢,整个朝堂都会因着元气大伤。”李潇煦说着,眉头皱起,他顿了顿又道,“有些恶毒之流,谁都希望除之而后快,但终究还是要盘算好。不过晋州城之事例外,这事情已经远超我们的预判,这事我们在这能处理多少是多少,回头让大哥判定吧。”
“五哥是想起沈家的事了?”李潇煊见他整个人都显得压抑,有些担忧地问。
李潇煦摇摇头:“无妨,此行是来协助你的,以你为主。你大胆办了便是。”
“五哥方才倒是有心了,还特意交代了若是那女子能回来要善待。我听她们的话,我都觉得希望渺茫。”
李潇煦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提的是什么事:“就如我今日所言,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求,有些时候并不是她们的错,却因着这世人不接受,硬生生将人逼死。同样是人,她们被要求的比我们这些人多了太多。你处理这案子时,有些言词斟酌一下。免得伤及无辜。”
“倒也是,五哥所虑确实如此。”
“就按最简单的,男子妻妾成群视作平常,女子成婚之前若是与人有染,便说是失了身子。一个女子,若是失了母家的支持和助力,想来这比她在外受了何种委屈都要难过。”李潇煦看了看窗外,他们这一处住的不算偏僻,可无论何时往外看,都见不到几个人。
李潇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他突然有些佩服自己的五哥。因着生母母家出了意外自己成了早产儿,而且听自己母妃说,当年皇后娘娘不仅是早产,还是难产。好不容易来到这世上,亲娘已经疯疯癫癫,亲爹没把他视作洪水猛兽都是仁慈了。母妃曾说过,若不是太后当初派人守着,在皇后娘娘生产之后就将孩子带走,只怕当初这个小皇子也是保不住的。
再者,李潇煦身上一直带着从娘胎里带来的毒,年幼时几番发作,次次都危及性命。故而李潇煦封王建府之后并没有急着出宫,留在太后身边好些年后才到安王府独自居住。这些年来,李潇煦的饮食是格外小心的,连着太医开的药方都要至少三位太医会诊之后才能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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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煦年幼时,皇帝是不在意他的,若不是在皇后好着的时候就拟好了名字,怕是连名字都不知何时才取。连带着李潇煊、李潇烽几个在李潇煦之后降生的孩子,名字都是太后命人拟了,皇帝随意定下的。皇帝会开始注意李潇煦,还是因着有一次嬷嬷带着李潇煦到皇后的未央宫里请安。皇后的子女们作为为数不多可以给皇后请安的人,皇帝也只允许他们在屋外请安。只是那次李潇煦因着内殿里传来声响,兀自跑了进去。自懂事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娘亲。他看着一脸虚弱的沈霜瑶倚靠在床榻上,边上还有侍女在收拾东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冲着床榻上的人喊了一声:“阿娘,你是煦儿的阿娘吗?煦儿来给阿娘请安。”
“你是煦儿?”仿佛被打入一剂强心剂,沈霜瑶看着摇摇晃晃向自己小跑来的李潇煦,顿时又惊又喜。
李潇煦走进了才看到沈霜瑶的手上又一条伤,他不太懂,只是对着那里用小嘴吹了吹,嘴里说道:“阿娘不怕,煦儿来了。”
沈霜瑶一把将他抱住,嘴里不停地唤道,“煦儿,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