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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亦惊亦喜两重天(下) ...

  •   推窗望去,已是漫天遍野的白,泛着幽幽的冷光。对面琉璃瓦上的雪水已结成了冰柱,闪烁出夺目的光彩来,玲珑剔透,光芒湛然。冰凉的气息从鼻尖一直窜进了肺里,夹杂着丝丝的冷香。
      随手加了件厚厚的罩衫裹住了自己,便揉了揉发疼的头朝屋外走去。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已有人从外一把推开闯了进来。一眼看去只能看到火红火红的狐裘大衣,定睛一看,才看到苍珞红扑扑的脸颊来。她蹬了靴子一屁股坐上了她的暖榻,裹着被子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怎么又来了?”不渝不禁失笑,掩上门朝她走了过去。
      苍珞揉了揉冰凉的鼻尖,搓着手呵气道:“出,出大事了!”
      她缓缓低下头去,露出颈后细腻的一小寸皮肤,垂下去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丝无奈的笑来:“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父皇又要纳妃啦!”苍珞鼓着腮帮子,双手紧紧地攥着床榻上的锦被,“你说父皇他怎么,怎么就,母后才走多久啊。”
      即使是这样的消息,她的心里都起不了波澜了,仿佛是再大再重要的事情,她都已经没了任何的反应。苍珞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模样,不解地挤了挤眼睛,挪着屁股坐到她身旁,歪着脑袋看了过去:“你为什么没反应?不担心娩妃吗?”
      “她都不会在意,我还在意做什么呢。”她抬起头来望着苍珞亮晶晶的双眸,如水的眼光流转着莫名的光彩。
      苍珞嘟起了嘴巴:“可是这件事你绝对会在意的,”她故意顿了顿,如愿看到了她一副不解的模样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是司徒大人进谏的,是他让父皇纳陈易忠之女为荣华的。”
      心思本就有些恍惚的不渝突然脸色就凝住了,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动也未动,只是冷冷地盯着苍珞的脸,但却什么都没有入眼,只是茫茫然的一片白,白得恍了神。良久,她的眼中才有了焦距,开口竟是淡淡的一句:“娘娘还不知道吧。”
      还没等苍珞张口作答,门已经被人推了开来,汐娩温婉而笑,遥遥地走了进来:“现下倒是知道了,”她提起唇角坐到了不渝的身边按住了她的肩,“想必大人是有他的用意的,别胡思乱想错怪了他。”
      她的眉眼中真的瞧不出任何不开心的痕迹,丝毫都瞧不出。不渝紧紧盯住她带笑的眼,突然想扑入她的怀中哭一场。一直都是她在压抑着心痛,压抑着思念,压抑着所有本不该有的感情,可如今却淡淡地笑着劝告自己,别胡思乱想了。为何都反了过来呢?还是在姐姐面前,她就只能做软弱的那一个,受保护的那一个?她不能再让姐姐一个人去承受风雨,不能再允许自己躲在她的羽翼下。
      她静静地靠拢了汐娩,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上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真的瘦了那么多啊。她附在她耳边轻叹道:“姐姐,别再在妹妹面前假作坚强了,让我帮你扛好吗?”
      汐娩的身子一颤,缓缓将头低了下去靠在了她单薄却坚强的肩上,口中呵气如兰,只轻轻一字,却仿佛吐尽了腹中的哀怨:“好。”
      用早膳的时候才从苍珞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了一些消息。如今刘丞相畏罪而逃,朝中早已动荡不安,为了稳住人心不得不招拢信得过的大臣。而一向保持中立的陈易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司徒景修才会进谏让苍珩纳其女陈尔雅为荣华,以拉拢陈易忠尽心为朝廷卖命。而苍珩权衡利弊,最终也一口应了下来,随即就派了张公公携着圣旨赶去了陈府。今日,陈尔雅就会直接进宫了。
      “我才不愿意看那个什么陈尔雅呢,所以我才逃了出来。”苍珞夹了一口梅花糕,馨香扑鼻,口中却如同嚼蜡,丝毫味道都没有。
      一边的汐娩和不渝也都沉默着低着头,手持着银勺一下又一下地舀着白瓷碗中的米粥,但却根本没有送入口中。热气喷喷的米粥早已凉透了,凝在一起如同胶状。容卉守在一旁也变得寡言少语起来,平常的伶俐模样早就减了几分,她看着桌上没有神色的三个人,低头轻声地咳了咳:“娘娘,粥凉了,容卉再给添一碗吧。”
      “啊?哦,好,也好。”汐娩放下银勺,神色疲倦地让到了一边。
      容卉添满了她的一碗后又准备去接不渝的碗,却被不渝一手按下:“不必了,我不吃了。”她推开碗骤然站起了身,面色沉沉:“我去司徒府。”

      好说歹说劝走了苍珞,心想着司徒景修眼下定还未回府,不渝便独自一人走在积着厚厚的一层雪的街道上。怕是因为这场雪来得太突然太盛大,街道旁的小货摊都少了大半成,人影也少了许多。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明明是潮湿的,却有着干燥的声音。路过十三楼的时候,她不禁停住了脚步昂首看着那个在寒风中摇曳着的布帷。虽然门扉紧掩,但依旧能听到楼内喧闹的声响,闻到阵阵的酒香。她跺了跺脚,抖去了绣鞋上沾着的雪,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暖意立即扑面而来,几乎在那一个瞬间就能融化了她。坐到靠着墙壁的角落里,看着上前询问的小二,突然弯了眼角:“一壶花雕,一份糖蒸酥酪。”小二显然愣了一下,盯着她半晌才迟疑地走向了后厨。她倒是低下了头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是当日刘寰远来时点的酒和点心,当时她也是惊讶了好久。念及刘寰远,她的笑容又黯了几分,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了,真不知他如今怎样。突然之间,自己的祖父就变成了逆臣贼子,他又如何自处?
      “哟,这不是那个抓相公的小姑娘吗?怎么,相公又跑了?”十三娘依旧穿着轻盈的一身水色薄衫,似根本就感觉不到寒冷。她放下自己亲自带来的花雕,笑眯眯地看着不渝,“怎么跟刘公子点一样的?难不成连这暗号你都知道了?”
      “什么暗号?”不渝一听到这类的字眼就格外的谨慎起来。
      十三娘笑了笑,倒出一杯暖过的花雕酒递给了她:“暖暖身子吧,”松了手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孩子打第一次来咱们十三楼,就点这一道奇怪的搭配,久了我便也认识了。自那以后,只要一听到客人点这两样,我便知是他了,自然亲自上来问候一番了。”
      原是这样,还是自己过于紧张了。不渝松了口气,自嘲地撇了撇嘴巴,握住暖热的杯盏抿了一口。十三娘似是看出她的不开心,也跟着收敛了笑,探身问道:“怎么?一个人来?怕不是真的相公跑了吧。”
      “当然不是,”不渝差点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苦笑了笑,还是觉得有解释的必要,“那个人还不是我相公。”
      “还不是?”十三娘扬起了眉梢,一张脸上满是欢悦,“那等不了多久就是了嘛!小姑娘家别那么心急。”
      不渝不由哑然,眉头都拧到了一处:“我,没有……”
      十三娘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罢罢罢,十三娘就不跟你说笑了,你慢慢用,要什么直接说,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她刚走没一会儿,不渝正在低着头看着暗红色的花雕酒出神时,身旁的椅子微微地动了动,一个小脑袋从桌沿下冒了出来。
      “你哭了……”那小人儿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不渝的面颊。
      她一惊,慌忙举起袖子去抹,果然是湿了一大片。怎的就流泪了呢,她无奈地扯起嘴角,提起精神望着面前那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粉妆玉琢的,穿着赤红色的对襟棉袄,裹得跟粽子一般,只露出同样胖乎乎的小圆脸。她不禁想起了颂儿,心里又喜又酸,旋即倾身上前捏起他的脸颊来:“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我叫弃儿,我已经六岁了。”他粉粉的小嘴巴一张一阖,声音清亮亮的,还带着孩子的特有的嚅嚅感。
      不渝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面前的弃儿就是个小火炉。只是,为何叫弃儿呢。
      “哎呀,你这个臭小子,怎么爬上客人的桌子呢!”十三娘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一把就拎起了弃儿的后领,讪笑着对不渝解释,“这孩子一向不怎么听话,打搅了。”说着,就急匆匆地想要拖走他。
      不渝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怎么会开口拦住了她:“稍等,十三娘,他,是您的孩子?”
      十三娘尴尬地笑了笑,一巴掌就拍到了弃儿的脑门上:“他要愿意叫我一声娘才是啊!”说着就将瘪着嘴巴快哭出来的弃儿抱在了怀中,“捡来的,所以就叫弃儿了。”似乎并不愿意多谈,她寥寥几句解了不渝的疑虑就匆匆抱着弃儿走开了。
      留在桌子上的不渝望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浅浅勾起嘴角,便丢了银子起身离开了。就算是被丢弃的弃儿,也比颂儿过得好过得幸福,那不也够了吗。

      一进司徒府就看到流云正站在梅花树旁的凳子上忙着什么,不渝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摘梅花吗?”
      流云闻声回过头准备下凳子,见是不渝便停住了:“你来啦,不是摘梅花,在收集雪呢。”
      “泡茶?”不渝也从不远处搬过一个凳子站了上去,梅花的冷香沁入心脾,“这沾了梅香的雪,用来泡茶再好不过了。”
      “是呢,茶这方面还是你懂得多些,”流云笑了笑,将自己手中捧着的小钵递了过去,接住了她手心里握着的积雪,“大人还没回来呢,怕是要等晚了。对了,用过午膳没?”
      不过喝了一壶花雕,吃了一盘点心而已,但却也不觉得饿,她便摇摇头,帮着她收集了一下午的梅香积雪。之后,便一直守在书房里围着火炉暖着手,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司徒景修才匆匆地跨进了门。
      “听流云说你早过来了,”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捞过她放在火炉旁取暖的手,“怎这么凉?怎么就不能让人放心呢!”说着就已经帮她搓起手来。
      她死死地低下头去,半天才淡淡地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念道:“姐姐也会冷,可是谁帮她暖?”
      听到这里,司徒景修已是明白了几分,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便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陈荣华的事是我的主意,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如今陛下急需要人,若不这样,怎能让陈易忠衷心为主?”
      “我也知道,可是,”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来,抬起头盯住他的眸,“姐姐怎么办?现在她还和陛下僵着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现在又多了一个陈荣华,陛下为了能够招揽陈易忠,这段日子定会处处在意着她。那,姐姐怎么办?她怎么办?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都不为她想……”
      司徒景修冷下了脸,沉声反诘道:“不渝!你不是孩子了,不是我们自私,是你在自私。你不能因为你姐姐一人,就放弃了整个云苍!”
      头一次听到他对她说出了重话,她惊愕地睁大了眼,慢慢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是,是,我自私,我一直都那么自私!我一直都凭着自己的想法,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这就走,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们了,再也不会了!”她丢下话,就急匆匆地朝门边走去,脚步又急又快,似乎一刻都不能留,只怕多留片刻,就让他看到自己脸上肆意的眼泪。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了这样,一天一夜都小心翼翼的,再沉重再压抑的心情,都被她好好地掩盖了过去。可是怎么在他的面前,只因那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突然垮了全部。
      “不渝!”司徒景修紧跟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蹙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难过,但这件事情只能让你多多理解了,原谅我好吗?”
      她垂下头无声无息地哽咽着,身子不住地微颤起来。司徒景修见她不答话,手臂又收紧了些,深深笑道:“我这就去和娘娘说。”
      “迟了,姐姐早就伤透了心。”一想到早上她还强颜欢笑着和她说话,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她就觉得心酸。
      司徒景修缓缓抬起右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语气里藏不住的欢悦:“我去跟娘娘说让她答应把你嫁给我,若你不想再麻烦我了,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比较好。”
      “你说什么都没用了,陈荣华已经是荣华了,姐姐她……”依旧扭着脑袋将眼泪鼻涕蹭向他的衣襟,可旋即立即就停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僵住在他怀里,半天才抬起泪水纵横的脸,“你,你说什么?”
      他将她的脑袋又按回自己的怀中,无可奈何地笑道:“现在你可是郡主了,还得问问陛下的意思呢,若是陛下不同意,还真是个问题,你说陛下会不会同意?”
      她又扭了扭头,从他的大掌中挣了出来,昂着头闷闷的开口:“他凭什么不同意啊?”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人一脸的窃笑,还有他眼中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深意。她脸一热,立即低下了头去。怎么,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真,真是丢死人了。难不成真给十三娘说准了?
      司徒景修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依旧低垂却微微颤着的眼睑,慢慢勾起了嘴角。垂下头,就在她的额上映上了一个热热暖暖的吻。

  • 作者有话要说:  答上章提问,惊喜就是求婚啦,哈哈哈
    抓紧甜蜜几把,快米啥甜蜜了。(剧透啊剧透)
    我都剧透了,多些留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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