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红颜惹人怜》惟见

18、桂香尽处夜来客

　　难得一日不当值，不渝草草用了早膳，又和云绣那个小丫头交代一番，才独自抱了个小托盘踏出门外。路边是一树一树的桂花，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她嗅着桂花香，向华桂园里走去。
　　自己所在屋子前不过一些寻常的金桂，而这华桂园中不仅桂花树多，连品种也特别繁多。有四季开花的日香桂、大叶佛顶珠，还有晚金桂、宽叶红等各种品种。不渝不禁感叹一声，便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新鲜的桂花来。
　　“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嘴里随口念着，又抬头看了看天，大好的日头，哪有什么月亮。想着想着，又自嘲地笑了笑。眼看中秋就要到了，可笑的是自己无亲无故，连被自己看作亲人的伊塔也……
　　“谁在那里！”园中深处竟然传来突兀的一声，不渝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也忘了开口。
　　层层叠叠的桂树后急急走出一个身着墨绿衣裳的女子。脸部的线条不是很柔和，一双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皱着，眼睛很大很有神，但此刻却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满。不渝入宫不过半个月，对宫里的人还不是很熟悉，只是看她的装扮便知身份不低，只得乖巧地笑了笑走上前，却也不知道该不该请安。
　　那女子身边的一个蓝衣丫头立即上前叱道：“见了金美人，还不速速请安！”
　　稍一思量，便知面前的这个金美人，便是那个从北羌找出代替自己的人。听闻原名叫阿拉坦•萨仁，改后的汉名为金如月。只是没想到刚一入宫，便已是正四品了。没再多想，便俯首向前幅了幅身子：“秦不渝给金美人请安。”
　　“秦不渝？”金如月眯起了眼，玩味地看着她，“我想我知道你。”
　　“是。”不知她此话是何用意，只得乖乖地应声。
　　“主子，她好像是在文政殿里当值的。”那蓝衣丫头上前一步，在金美人面前说道。
　　金如月点了点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不渝，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幽幽道：“果然很像呐。”
　　不渝看着她明明带着笑却又眼神尖锐的眼睛，下意识地躲闪开。
　　金如月也没再追究，收回手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头上拔下一支镂空的金簪，递给身边的蓝衣丫头：“兰欣。”
　　兰欣接过，走到不渝面前，俯视着她将手中的簪子双手奉上。只听金如月站在身后说：“毕竟都是北羌的人，这支金簪就是赏给你的。以后，好好做你该做的。”
　　“不渝谢过金美人。”说罢，恭敬地接过金簪，又听她幽幽地叹，“这眼看中秋将至，也不知能否见到家人。”突然得知被选入宫，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悲。北羌才刚向别人投降，自己竟然就要和家人分开。她收回恍惚的眼神，凝视着不渝，轻声道：“如今这宫里，你我也算得上是家人了。等中秋那日，能帮我做些北羌族的饼子吗？”
　　又是一个家人了。想当初娩妃娘娘就曾说过自己与她便是家人，难道在深宫中的妃嫔当真此般孤寂？即使想着这些，却仍是一口应了下来。

　　握着簪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新采摘的桂花仍然在托盘中散发着幽香。她放好托盘，转身走到自己的箱子前，将簪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置好，又将箱子锁了起来。
　　想到答应金美人的事，又是一阵苦恼。虽说在北羌待了那么久，却当真没有注意过那儿的饼子是何做法，只知道是荞面为主，以牛羊肉为馅，可具体其他的工序自己也并不清楚，看来需要向御膳房的师傅们问问了。眼下，还是处理这些新鲜的桂花来得重要。
　　她取出一个大的长颈瓷瓶，将桂花倒入其中，又从糖罐中舀了两大勺的糖渍放了进去。这样，桂花的香甜味便不会轻易消散了。如果直接晾晒干，那就成了没有香气的花渣了。
　　“等这桂花腌制好，就可以做桂花糕了！啊，还可以做桂花酸梅汤，桂花莲子羹，桂花藕粉呢！”忽地眼神又一黯，“不过，要等到夏天了。也不知这瓶子能不能保存那么久。”
　　刚才把瓷瓶放置好，就见门口处的光线一暗，一个身材娇小的丫头走了进来。
　　“容卉？”来人正是潜心殿里的丫头，只不过自己和沁儿打交道比较多，这个容卉倒真的没怎么相处过，那么今日她来又是？
　　容卉上前笑语道：“咱们娘娘请秦姑娘去潜心殿一趟，要是没事，现在就走吧。”说罢，挽起不渝的胳膊，便准备拉她出屋。
　　“等，等一下，”不渝急忙拉住她，小声地嘀咕道，“陛下不是不允许我私自见娘娘的吗？”
　　“娘娘跟陛下提过，陛下允了的！快些走吧！”容卉不容她多说，便拽了她向潜心殿走去。
　　空旷的大殿里，汐娩独自坐在桌边，盯着面前摆放着的原料出神。
　　“娘娘，秦姑娘来了。”是容卉清亮的嗓音在殿外响起，汐娩抬起头，眼睛被门外射进来的光刺了一下，闭了眼缓过之后，起身扶起请安的不渝：“前些日子，陛下提起过妹妹做的桂花糕，听说味道堪比御膳房的师傅们呢！所以，我就想，想让妹妹帮帮忙，教教我做这桂花糕如何？”说着，又侧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原料道，“沁儿已经将东西都要齐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如何？”
　　先是一阵莫名其妙，后才想解释那桂花糕都是出自织锦之手，可看着娩妃期盼的模样，只得点了点头道：“不渝自当尽全力，不过陛下用的桂花糕，其实是织锦所做，并非不渝的。”
　　“啊？”汐娩明显一惊，为何他会那样说？当真是误会了？没再多想，便牵了不渝的手绕到桌子后，笑了笑，“咱们开始吧。”
　　洗净了手后，不渝拿过筛好的糯米粉，加了少许的糖，再取清水将之揉拌均匀。之后才将拌揉透的糕粉交给沁儿。沁儿接过，转身走到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笼蒸上蒸着。半柱香的时间后，她才取出糕粉用湿纱布仔细地包住，手中不断地揉捏着，直到面变得光滑细腻才停歇。接着才将糕粉揿平，仔细地拉成了长条，抹上油，撒上桂花，切成小块，一道道工序便结束了。
　　汐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涌现出丝丝的安慰，还是那么用心尽力，哪怕再小的事情。怕被看出心思，急忙回神过来小心谨慎地跟在她后头学。直到原料用尽，天色已将黑。
　　“哎，没想到这么快就天黑了呢！一起用晚膳吧。今日，今日陛下不会来。”汐娩揉了揉酸痛的腰，立即转了话题，浅浅笑道，“中秋那日，你有亲人想见吗？”
　　“我……”不渝仍旧湿着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神闪烁起来，“没有亲人。”
　　汐娩似乎是真累着了，晚膳后便不得以地半躺到软卧上休息，也没立即让不渝走，只是遣走了旁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北羌没亲人？”
　　“没，没有了。”
　　“那之前呢？你失忆前的家乡？亲人？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只觉得心中一种莫名的情愫，脑袋也开始嗡嗡地响起来。自己，当真是那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人啊。
　　汐娩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不知那日我说与你的话，你可曾忘了？不管里如何，我总是拿你当妹妹的。”
　　不渝鼻子一酸，哽咽道：“谢，谢娘娘。”
　　汐娩怔怔地望着她，心里不断翻涌的情感根本不能释放，只能不停不停地压抑，这样才算是为彼此好吧。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怎的就什么都忘了呢？”

　　凝神处，一道黑影在面前忽地一晃，下意识地就奔到近处，握紧了拳。那黑影人悄无声息地落地，伸手便甩出几枚流星镖。汐娩的立即闪过身子，巧妙地躲过，连呼吸都未曾乱过一分。背后的木柱上，赫然一排发黑的银镖。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身手还是那么敏捷嘛！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至于用毒镖来试探我吗？”汐娩冷哼出一声，转身走向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黑衣人伸出细长的手指，将蒙在面上的布轻轻一拉，一张神色清冷的脸暴露在微弱的烛光中。他轻挑嘴角，斜睨着汐娩微愠的脸，缓声道：“你这两个月都未回去，师傅让我来看看你。不想，你竟然独自在这里享着清福！”
　　汐娩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上次要不是你，我会被发现吗？我不能再在这个时候留下任何把柄！”
　　“你别生气啊。就会对我动气，对他的时候，肯定是像只邀宠的狗一样摇着尾巴吧！”他走上前来，拨弄着她额前稍稍乱了的发丝，眼睛里是看不透的幽深，忽地又收敛了眼中的光芒，厉声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汐娩眼中燃烧着的怒火渐渐熄灭了下去，沉默良久，方沉声说道：“这事不用急，我要的不仅仅是一条命！”
　　“我是怕你下不了手，娩妃娘娘！”他的眸中光芒一聚，眉毛紧紧地蹙起，咬牙道，“不如让我帮你？”
　　“尤鸣莨！你……”汐娩心下一骇，狠狠地瞪着他那丝邪恶的笑，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冷声道，“此事不用你插手。”
　　尤鸣莨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的声音冷得如冰：“师傅已有此意。你若再无进展，那么我不得不插手！”说罢，又迅速蒙上黑布，转身风一般跃出了窗外。
　　黑色的身影，瞬间隐匿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天幕中，一盘渐圆的月，清冷凄幽。
　　汐娩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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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标题，其实我也是华丽丽地OTZ了。
开头想，啊，这不桂花嘛，那就八月桂花遍地开吧，后发现太OTZ了。
然后又想，这不黑衣人嘛，那就不速之客夜来访吧，后发现也很OTZ。
最后就想，那就整合下呵，变成桂香尽处夜来客了，虽然也有点OTZ，但就这样吧，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