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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犹恐相逢是梦中 ...

  •   永砚殿外,晨鸟啁啾,一寸寸晨光将眼前的大殿勾勒上一道精细的金边。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紧接着,永砚殿里便走出几个霓裳华服的女子。
      汐娩默默地走在最后,脚步缓慢而又沉重,沁儿也垂首静静地跟在身边。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病了?”前方人群中一个身影停住了脚步,巧笑倩兮,眸子透亮,一袭翠绿衣裳更显得精神熠熠。
      汐娩勉力勾起嘴角,加快脚步跟上:“原来是姐姐呢。”
      杨心湄眼角一扬,笑着拉起她的手:“咱姊妹俩也好长一段日子没好好说过话了。要不,现在去前面近月亭坐坐?”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汐娩只得随了她向永砚殿前的沉星湖走去。
      那沉星湖和近月亭皆因夜景动人而被岚后亲自赐名,也算是宫中一大景致了。走过了一段段延伸至水中央的曲折石板,近月亭便到了。
      沁儿掏出手帕上前将石凳擦拭干净才扶了汐娩坐下。杨心湄瞥了一眼沁儿,轻笑道:“妹妹身边这丫头倒乖巧,哪像我这紫清。”说着回头朝那紫清吩咐道,“紫清,还不去准备些茶水来。”
      汐娩由着她说并不答话,只是低头抿嘴而笑,忽听杨心湄叹道:“其实咱们若是晚上来这儿,景致会更好的。沉星,近月,这里算得最美了。”
      见她总是不说主题,汐娩便开门见山,直视着她:“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妹妹说?”
      杨心湄走到她身边靠着她坐下,沉声说:“方才在永砚殿里见妹妹一直垂首不语,心里可担心得紧,”说到这儿,她又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汐娩才接道,“这些日子承蒙陛下不弃,水心殿才得以回到从前。只是,这样一来,姐姐又怕妹妹你会不高兴。娩娩,你会不会怪姐姐我呢?”
      原是为了炫耀恩宠呢!汐娩心中不禁冷笑,抬头看着她,嫣然笑道:“姐姐多虑了。这宫中谁都一样不是吗?姐姐重得恩宠,妹妹也跟着高兴呢!”她特意将那“重”字咬得格外重,果然见杨心湄微微变了脸色。“如果仅仅是此事,姐姐大可放心。那,妹妹先行回去了。”说罢,便准备起身,却被杨心湄一把按下。
      “再坐一会儿就是,我让紫清去准备一些好茶要让妹妹尝尝呢。”她一撇头,刚好见那一身紫衣丫头疾步走来,“喏,这不是来了嘛!”
      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在盘子里挑拣着糕点,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解释着:“这九江的庐山云雾,是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闻起来可香得紧呢。”接着扭头瞪了一眼紫清,“还不快快给娩妃娘娘奉上。”
      紫清唯唯诺诺地端起茶盏,朝汐娩小步迈来。忽的,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竟然直直地载倒在地,而手中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汐娩的身上。
      只觉得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痛,还没待出声,就听得杨心湄训斥的声音,那紫清也只是含着泪咬牙任由她的打骂。汐娩瞥了一眼自杨心湄裙角处露出的攒珠绣鞋,轻轻推开一旁又是紧张又是愤怒的沁儿,压下心中的怒火轻声道:“紫清也是不小心失手,还是别再过多责骂了。这茶,妹妹是无福享用了,姐姐独自留着便好,”她攀了沁儿缓缓起身,柔声道,“那妹妹我就先回去上药了。”

      潜心殿里,沁儿拿出殿里自备的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汐娩已起了水泡的手背,眼里泪水盈盈:“娘娘,还是召太医来吧。”
      “不用,这事不必声张。”汐娩咬紧了下唇,却仍觉得丝丝的疼。
      沁儿红着眼圈埋怨道:“这贵妃娘娘才得几天宠就骄横成这般,娘娘好歹,好歹也……”
      “也如何?”汐娩倒抽一口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陛下再也不会来潜心殿了,以后就不要再提及陛下了。”
      “可,可……”纵使心中万般不甘,也只得通通咽回肚子里。

      秋意渐浓,院子里的朱砂丹桂已散出幽幽的香气来,点点的丹红攒成了小朵小朵的花球嵌在墨绿色的叶片中。
      “娘娘,还是进屋里来吧,”沁儿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汐娩的肩上,“这外头凉意大得很。”
      汐娩低着头,声音细小如蚊:“多久了?”
      “恩?什么多久了?”沁儿不得其解地搀扶她走近里屋。
      汐娩笑了笑,便不再答话。其实也没多久,不过一个月而已。可这短短的一个月,却似过得很漫长很漫长,仿佛早已沧海桑田一般。她低头瞥见手背上那道丑陋狰狞的伤疤,心,一片凉。自那日以来,倒也没再见那杨心湄了。这也好得紧。
      沁儿见她一直盯着手背上的疤,也不禁恼道:“真是的,那烫伤膏竟是欺哄人的,用了都没什么用!要是以后一辈子都这样了,那可怎么办啊!”
      “一辈子?”汐娩笑出了声,“那就一辈子这样,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陛下……”话音还没落,已见汐娩变了脸色,便立即噤声,退到了一旁。
      可更让她们惊愕的是,竟听到了张德伏在殿门外大声地喊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汐娩浑身一颤,立即站起了身,肩上的披风也跟着无声地落了地。
      那个熟悉的身影大步上前,弯腰拾起披风绕到汐娩的身后,轻缓地给她披了回去。汐娩只觉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却又似是梦里一般遥远,让人不敢相信。
      “怎么?真的像湄儿说的那样,娩娩在怪朕?”苍珩绕回她的面前,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看,没有半点表情。
      “湄儿?”汐娩迟疑地张了张口,便立即醒悟过来,急忙福了福身子,“臣妾给陛下请安。”缓缓起身后,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是姐姐让陛下来看娩娩的吗?”
      “是啊,看来你们相处地不错呢,这样朕大可放心了。”他的眉头疏松开来,脸上是淡淡的喜色。汐娩心一沉,却也微微笑道:“姐姐,待娩娩好得很呢。”说着话,脚下却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离得他远了一些。苍珩似并未留意,只坐到桌子边含笑看着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多月来的冷落,他竟然仿佛从未在意过一般。不过,对于帝王来说,冷落一个妃子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终究是自己无心自扰罢了。
      汐娩抬起了头,又迎上了他的眸子,立即紧张到手足无措。怔了半晌,只得上前给他沏茶。端了茶盏上前,还是悻悻地说了一句:“这茶水比不得姐姐那里的庐山云雾,陛下还是将就着喝吧。”说出口,便已觉得不妥,再看向苍珩时,他的脸色果然僵住了。
      “陛下,我……”急忙开口解释,手腕却一把被面前的人握着拽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苍珩的眼里泛起冷冷的光来,一脸紧张,倒确有几分怒意。
      汐娩的心一颤,莞尔笑道:“这是娩娩不小心烫伤的,不碍事的。”
      “什么时候的事?”苍珩闻言抬起头紧紧盯住了汐娩的眼。
      她的笑也跟着僵住,寻思了一会只得老实地答:“有,有半个月了。”
      “那还说不碍事?叫太医了吗?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好呢?”苍珩的声音又是恼怒又是急切,转头便向沁儿叱责道:“怎的没看好你们娘娘!拉下去打二十仗!”
      沁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慌乱地解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沁儿再也不会了。”
      见他还要发话,汐娩急忙拦道:“陛下,这是娩娩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别人,”说着转身朝沁儿吩咐道,“你去请江太医来。”
      只片刻工夫,那江太医就急急忙忙小步跑着进了潜心殿。不容他请安,苍珩就急着招他上前去检查汐娩的伤疤。那伤疤有盏盖那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背,就连手指根处都有些许的烫伤。苍珩只觉得心疼的很,却又难以说出口来。虽然这关切和从前无异,可总觉得又和从前有些不同了。他看着江太医问道:“怎么样?她这伤疤能好吗?”
      江太医仔细检查之后,才舒缓地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伤处理得很仔细,只是药膏用得不甚好,”他转身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瓶药膏,呈上前道,“这药膏融入了地榆,当归,桃仁,紫草,金银花,五倍子,白芷,血竭,木鳖子等34味中药,能活血解毒,消肿止痛,去腐生肌,可治这水火烫伤。只要娘娘记得多敷几次,不过几日就会好的。”
      直到听到这番话来,苍珩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他就着汐娩坐下,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以后不准不召太医,不准自己闹脾气,不准伤着自己,听见没有……”
      她不禁红了脸,口中喃喃:“我没有……”
      “没有?”苍珩的脸又重显愠色,“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汐娩急忙抬起头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只怕连自己都听不分明,“娩娩没有闹脾气,没有生陛下的气。所有的事都是娩娩自己一人做错,娩娩只怕陛下会生气,会不理娩娩,会……”
      “不会,朕不会的。”苍珩闻言,脸上竟爬上一丝喜色,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那压在心头许久的郁郁都瞬间消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内心是满满的欣慰。
      手被他那么紧紧地握住,汐娩轻哼出了声,转而又突然想起一张艳丽的脸来,脸色又沉了下去:“陛下只是因为姐姐提起才想起来看娩娩的吗?”
      苍珩的手松了下去,他转过身看向了窗户,久久才叹道:“不,还有一事。”
      “什么事?”见他凝重起来的神色,汐娩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关于秦不渝。”
      仅五个字,却仿佛蕴涵了万种心绪,字字都重重地砸在了汐娩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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