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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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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几个堂兄弟在酒楼吃酒,酒酣耳热之余,不知道谁起的头,紧拉着要上杏花天乐个通宵。大夥儿年轻血旺,手里又都有几个钱,人人不约而同点头赞好。
众人纷纷起身起身离去,为首的人走到厢房门口,不经意回头一望,见其他人都跟上来了,唯独秦桑一个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失魂落魄不知想些什麽。
“五哥,你怎地还不走?"那人奇道。
秦桑见问,回神若无其事勉强笑道:“我酒吃多了,如今酒力发作,身子不适,不去了。你们自便吧。"
“瞎说,"一个堂兄过来拉他,“你浑号『千杯不醉』,是兄弟里头一等的海量,今天灌了几杯黄汤,就醉倒你了?"
秦桑格挡对方的拉扯,苦笑道:“真不能去,我有事。"
“能有什麽事?"有人奇道:“下午约你吃酒,说好吃整夜,你一口答应,怎麽如今又有事了?"
“是啊,你那房你是当家,又没老婆唠叨拘管,为什麽不跟我们上杏花天?"
“莫非钱不凑手?没关系,哥请你。"
“二哥,五哥田多,这时节刚收完地租,他不怕没钱花,只怕没地方花。"
“就是,人家拔根毛比咱们腰还粗。"
一人想通其中关窍似地,朝秦桑扬眉笑道:“可是去腻了杏花天?不然你来挑地方。"
秦桑拱手道:“去哪儿都不方便,没法跟你们同乐。"
有人奇道:“这麽洁身自好,不像你的作派啊?"
有人往秦桑脸上打量半晌,问道:“五哥,我先前就想问,你这眼睛究竟是害病呢,或者有阵子没碰女人了?"
秦桑体质不同於常人,自他长成,几日不碰女人,便会目肿眼赤,同害眼病相不多形相。原本他一双滴溜溜桃花眼,现下眼皮微现浮肿,眼睛稍见血丝,成了桃子眼。
秦桑见问,支支吾吾只是苦笑,大家便知端底,纷纷起哄。
“那更要去杏花天了。"
“是啊是啊,让黛香姑娘好好帮你消消火。"
大夥儿嘻嘻哈哈伸手拉秦桑离座,秦桑争不过,叫人扯起身子,忽然忍耐不住,甩开其他人的手,吼道:“说了不去,你们少烦我!"
他跟堂兄弟们一块儿长大,几十年没粗过脖子红过脸,这回忽然发作,众人先是愕然,接着彼此默默打眼色,立时生出默契,好声好气按他回座,再一个个拖椅子重新坐下。
“五哥,你心里有事?"一人认真问道。
“是不是惹了什麽麻烦,说出来,兄弟帮你解决。"另一人拍拍胸脯,大着舌头承诺。
“是啊,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别存在心里,闷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宽慰,秦桑心下感激,肚里盛气登时飞到爪哇国去,但松懈後的神情并无轻快,反而益发沮丧。
手肘搁在桌上,他抹了抹脸,声音由十指後瓮声瓮气传来。
“最近天天梦见我娘。"
大家始料未及“想娘"竟是答案。
一个堂兄拍拍他後背,“知道你孝顺,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
“二伯母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不是的,"秦桑摇头,“我娘去了那麽久,我已经习惯了。"
“那……"有人度量半晌,问道:“可是伯母在下头要什麽物事,你弄不到手所以为难?"
“她没要任何东西,"秦桑双手摀在嘴旁搭成“人"字形,眼神茫然中透出惶恐:“她只说一个字:『蝉』。"
“『蝉』?"大夥儿面面相觑。
“不要纸钱纸人纸紮,要蝉?"
“难道伯母地下寂寞,讨蝉养着玩?"
“伯母多大了,还玩蝉?再说,拿虫养着玩,也该是蛐蛐、蝈蝈、纺织娘……这类,蝉有什麽好玩的?"
秦桑摇头,“我看她不是向我要蝉。每回梦见她,她老对着我哭,很伤心很害怕、像大祸临头的样子。她肯定想警告我什麽。"
大堂哥见多识广,很快有了主意。“该不是伯母的墓出了问题?我记得她下葬含了玉蝉在嘴里辟邪。"
一语提醒众人,大家附和,“对呀,这一来可就跟蝉对上关系了。"
“五哥,你这房有钱出了名,伯母陪葬丰厚,别是贼人眼红,动了伯母的墓?"
秦桑摇头,“祖坟一直有人看守,再说我前日亲自去看过,我爹娘的墓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