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话》千溪雪湖

4、有狐自来（3）

　　了慧歪着头，一时半会儿还未理解他那句话是何意：“贫尼无眼疾，施主此话怎讲？”

　　这也过于率真了。连他话里有话也未听得出来，真是：“罢了，我只是在说，像我穿得如此体面，又怎会是宵小之辈？”

　　了慧斜眼看他，不是很相信。

　　被盯得不自在，泫冥凑近到了慧跟前，与她的脸只隔着小小距离。她的眼睛能清晰倒映着他的小人，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倒了的了慧已然呆住了。

　　“若我说，我是来看你的，你会作何想？”

　　他的声音淡然，又带着些许盅惑人的语调，吹进耳边让人不禁酥软了身子。了慧的脸噌的红了，慌忙退开，与泫冥保持一段距离：“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戏弄贫尼。”

　　“我又没戏弄你。”泫冥上前一步，眼睛盯着了慧涨红的脸，认真道。

　　他往前进一步，了慧便向后退一步，“施主你莫再走近贫尼了……”

　　“为何？你……在怕什么？”泫冥觉得有趣，反而越靠越近。

　　了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子，不知如何招架。见他越靠越近，了慧只好丢下扫把，转身逃掉了。

　　目送她逃掉的背影，泫冥皱了皱眉，不甚明白的自语道：“怎么逃了？这样要如何报恩才好？”

　　站在树下思索良久，泫冥仍未得答案。而了慧却带着一帮尼姑赶来了。

　　泫冥抬眼望去，见绕着长廊，来势汹涌的尼姑们，心下一虚。没料到了慧不是逃了，而是去搬救兵。吵吵闹闹的实非他所愿，何况这又是尼姑庵，被误会为登徒子之流的话，往后接近了慧就困难了。

　　此时还是先逃为妙。

　　了慧自小在庙里长大，男人倒是见过不少。可就没见过那样靠近自己，还口出狂言调戏自己的。师父常说，若一心向佛，男人便不可亲近。色迷于心，只会自毁佛缘。

　　没办法之下才去喊师姐妹来帮忙，可哪想到待她们到后院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后院四周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一个高个子瓜子脸的尼姑道：“师妹莫不是在诓师姐们？这哪有什么男人？”

　　了慧急道：“了心师姐，我确是遇到了。”

　　“指不定逃了。下次要再遇到他，师妹你就拿扫把把他赶走。我们还有许多活做，哪有空听你一喊，我们就来帮你？”站在了心旁边的圆脸女子说道。

　　了慧见众师姐七嘴八舌的说话，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打扰诸位师姐，我自罚抄经书三卷。”

　　这些师姐们都不是很喜欢她，平时要无什么要事，她也不会主动寻求她们的帮助。这飞来横祸着实气恼，都怪那个男人。

　　下次再见到，定要用扫把狠狠打他一顿。

　　狠话是落下了，可了慧没想到他第二日还真的敢来！

　　泫冥依旧斜倚在合欢树上，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在扫树叶的她。

　　了慧走至合欢树下，用扫把指着树上的泫冥，恼道：“你这人偷溜进庙里到底意欲何为？若不上香便早早离去，否则别怪贫尼不客气了！”

　　才隔了一晚，她怎么闹脾气了？泫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丢向了慧：“姑娘消消气，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了慧下意识接住他往下丢来的东西。听到泫冥语带笑意的话，了慧将信将疑地把东西打开——黄油纸包着十几颗蜜饯，闻着甜腻的香味，了慧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这可是城下最好吃的蜜饯，我特地买来送你。”

　　“……贫尼不能收，施主把这些东西留给自己吧。”在庙里十六年，吃惯了素食，对这些花哨零食虽好奇，了慧却不敢打破戒规。

　　泫冥从树上跃下，从她手上拿着的蜜饯里挑出一颗，趁着她张嘴之际塞进她嘴里：“送你就送你，哪有收回的道理。”

　　口腔里瞬间弥漫了香甜的味道，不粘牙也不过于甜腻。对了慧来说，是难以言喻的美味。把蜜饯咽下去，吐出核来她才恍然自己犯戒了：“阿弥陀佛，师父原谅徒儿……”

　　泫冥抱胸睨她：”不过是几颗蜜饯。对了，你叫什么？”

　　了慧仍在叨念着佛经，一副罪该万死的懦弱模样。

　　“佛祖会原谅你的，别再念了。若你觉得不好，那你便给我讲讲佛理，用来赎罪如何？”

　　了慧闻言，登时抬眼看他。仔细看，这男子生得可真美。穿着也十分得体，像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哥。

　　邪念一生，了慧慌神了。她连忙甩掉那荒唐的想法，道：“你真想要听佛理何不早说？下次你从大门堂堂正正进来，我会跟师父说的，让她帮你指点指点。”

　　泫冥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只想听你说。天色不早了，明天我会再来。”

　　了慧还想拒绝他，他却一个跃身，轻松跳上屋顶，几个箭步跳下墙外便消失了身影。

　　了慧低头看着那些蜜饯，不知拿这个人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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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是不愿意，但还是依约前来。之后泫冥每日都会带点小玩意过来逗她开心，她也每日跟他讲佛理，说故事。相处算是融洽。

　　这日泫冥已坐在树上等她了，此番又拿了一些杏花酥给她尝。

　　小玩意了慧是收下了，但这些食物她自是不吃的。

　　泫冥只好使计骗她吃了下去：“戒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吃了又如何？再说这些又不是荤菜，到底犯的什么规？”

　　“你！我说不过你是我修行不够，待日后我参悟了，便有你好看。”相处下来，了慧知道泫冥不是坏人。在他面前不必恭恭敬敬，瞻前顾后的活着，还不用看师姐们的眼色，很是自在。而他总能带些给她惊喜的小玩意，渐渐她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她师父已经知道泫冥来找她的事。她本以为会被说教一番，但她师父只是摇摇头，说了一句：“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之后叹了口气便打发她去给泫冥说佛理。

　　她一直记得师父的这句话，却不知道她师父为何说了那样一句话。

　　“我已经够好看了，了慧大师。”泫冥轻笑，一把揽过了慧的腰身跃上树，把她放到平时躺着注视她扫树叶的树干上，与自己平坐。

　　被突如其来的轻薄了，了慧正待骂他，却听得他在旁边说：“看，这里看风景是不是很美？”

　　顺着泫冥指着的方向望眼眺去，洪山的风景一览无遗。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斑驳打落在身上，微风拂面，令人心情大好。她以前从未注意过那样恢弘的景致，是树下无法想像的壮观。

　　云雾萦绕山峰，像是仙境般。

　　“我从来没想到，树上能看到这样的风景。”了慧感叹道。

　　这庙宇本就在峰顶，加上这颗千年合欢树长势繁盛，才能坐此一观洪山景致。见她很欢喜的样子，泫冥也跟着高兴：“日后我还可带你去看遍天下奇景。”

　　了慧一怔，呆呆望向他：“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谢谢你，泫冥。可我要一直呆在这里。师父说我与佛有缘，等我参悟了，我便要在这里布教。”

　　“你从来没想到要下山么？”

　　“……小时候有想过，还跟着师父偷溜下山了。后来被师父带回来说教一番，罚抄了金刚经十遍，就再也不敢下山了。”

　　了慧有些落寞，泫冥轻轻握过她的手，说：“那你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完成的事？什么都可以。”

　　以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哭泣，用舌头舔舔她当作安慰。现在他能握住她的手，当她很好的倾听者，还能带给她许多欢笑。

　　她只有笑起来才最美。

　　泫冥的话有些不可思议的蛊惑人的力量，了慧忘了挣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上心？”

　　泫冥一愣。只一心想要报答她前几世的救命之恩，却没想过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不曾有过自己救过狐狸的记忆。

　　“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分忧，何需理由？”

　　朋友么？了慧也从未想过她会有一个红尘里的友人。他会讲各种山下的趣事，会带各种好玩新奇的东西来。

　　了慧不知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有欢喜，有不安，有期待又有焦虑……她对自己动了心毫无知觉。

　　互相牵着的手温度重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了慧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与泫冥分别，了慧正准备去挑水煮饭，在路上却遇到了了心。

　　了心叫住她：“师妹，那人又来了？”

　　“是的，了心师姐。我与往常一样，跟他说了佛理，就打发他走了。”了慧恭敬答道。

　　了心看着拎着水桶的了慧，摇摇头：“师妹，别怪师姐多嘴。与他不要再多来往。这样下去，你会被赶下山的。沾染了尘世，就不能再回头。”

　　“谢谢师姐教诲。可他不是坏人，师父也未说过什么。”

　　了心却哼一声，“我看师妹你是动了心。他是不是坏人，你涉世不深，又岂能看得出来？”

　　动了心？了慧猛地一颤，她……对泫冥动了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