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岛物语同人]无题》wozhijian

1、第 1 章

　　只睡了二十多分钟，奇莉娅还是一样清醒。她皱着眉头起床，奇怪着为什么自己会没有一点睡意。披上一件外套，她准备到厨房里拿点水喝。
　　虽然是名声在外的男爵希洛家，却也一个侍女都没有。奇莉娅很清楚她的这个抚养人的作风；听说当初公主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直接把他当作了平民，指称他没有贵族气息。
　　说起那个公主，奇莉娅心中藏着小小的困惑。她觉得和所有人在一起都很舒服，大家平等地交谈，亲切友好，没有什么话是有顾忌的，这样很好；对那位公主索玛莉娜来说，事情却不是这样的。她是把人用阶级的框框来划分的人，也是用框框来约束人的人。这位公主对自己的贵族身份有强烈的自觉，也总以贵族的品位和水平来极力塑造自己。奇莉娅觉得，索玛莉娜看上去颐指气使的，其实却很累；她猜想索玛莉娜没有真正尝过自由的味道。
　　奇莉娅像猫一样无声地踩在地板上。因为是夏天，地板凉凉的很舒服；她喜欢赤着脚。虽然希洛一开始说过她好几次，但生性就不怎么严肃的他自己也很快就忘了。
　　奇莉娅推门的声音很轻；她不想吵醒希洛。
　　才打开一道门缝，奇莉娅就发现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她刚想开口，只听见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是吗，陛下他……”
　　是希洛，她的抚养人的声音。
　　从缝里看去，希洛手抵着下巴沉思着。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希洛大人，请赶快去吧。国王陛下在等着您。”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奇莉娅强烈地预感到了接下来希洛的目光方向。是她的房间。明明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她就是下意识地把门重新阖上。她抵着门的手，掌心沁出了一层汗。
　　事实上希洛确实望了她的房间一眼，确定自己抚养的女孩正睡着之后，他放弃了告诉奇莉娅自己要出去的打算。这时候吵醒她是不好的。
　　奇莉娅听见房门外一阵响动；她把衣角抓得紧紧的，决定把睡衣脱下来，换上外出服。
　　听着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奇莉娅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客厅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她对自己点点头，走出了希洛宅邸，开始跟踪这位年轻的男爵。

　　即使不用跟踪，奇莉娅也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地了。从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是王宫。
　　虽然在战争中破败的街道经过了大幅度修缮——她自己也出了不少力——黑暗处仿佛在跳动的阴影仍是让奇莉娅惴惴不安。奇莉娅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间单独出来过；希洛看上去吊儿郎当，却总能把她的各个方面照顾牢靠。
　　让这个小女孩甘心冒险的诱因，其实只是一个梦。几天前，女孩梦见，在卷土重来的异族面前，被重新召回战场的希洛，奄奄一息地躺在岩地上。他胸前白色的领巾被鲜血染得通红；奇莉娅最喜欢的蓝绿色军大衣满是尘土。张口想要喊对方名字的奇莉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然后希洛闭上他绿色的眼睛，再也没有反应。
　　奇莉娅多少知道，自己有着“神迹”的力量，因此，对这样的梦，她怎么也不能置之不理。
　　晚上把希洛急急召进宫，奇莉娅怎么想都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希洛蓝绿色的衣角在宫门后消失，奇莉娅赶忙走了过去。她早已是城里的名人，谁都知道男爵一家和国王、王妹关系密切；守卫宫门的士兵一见是她，就笑呵呵地放行了。
　　但是进了王宫，奇莉娅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她追寻的人影已经不见，她也不知道路伊会在什么地方召见希洛。照着记忆中的印象，她往花园方向走过去。
　　正焦急地四处张望、又担心着自己的行动会被发现的时候，一个声音把奇莉娅吓得几乎像尾巴被踩到的猫一样全身汗毛倒竖。
　　“喂，在那里干什么呢？”
　　缓过神来，奇莉娅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索玛莉娜……”
　　公主、现在的王妹叉着腰走过来，表情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傲慢。
　　“真讨厌，居然在这种时候见到你。男爵家的人在这里晃来晃去干什么？”
　　奇莉娅听出索玛莉娜高扬的声调背后的动摇，有些犹豫了。
　　“我……其实是希洛……”
　　“不要提那个名字！”
　　索玛莉娜气鼓鼓地喊着。这时候奇莉娅才发现，这个骄傲的公主眼睛似乎肿了起来。她的话与其说是怒气冲冲，不如说是想要哭的腔调。
　　“咦？索玛莉娜和希洛吵架了吗？”
　　“说了不要提那个没品位没眼光穷酸相缺心眼的家伙！”
　　一口气连续爆出几个负面形容词，好像已经通过忿忿地发言阻止了涌到眼眶的泪水似的，公主一把拉起奇莉娅的手臂。
　　“今天晚上，允许你陪我，只要你不乱说话，尤其不要提那家伙！”
　　才说完，任性的王妹拉起奇莉娅就走。一边小力地挣扎着，奇莉娅一边开口，试图询问原因；询问对象却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急匆匆地走到一半，索玛莉娜忽然停了下来，转头两手一左一右抓住了奇莉娅的肩膀。
　　“奇莉娅！”
　　被这架势吓到了，奇莉娅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对方的眼中寻找答案。索玛莉娜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喜欢希洛？”
　　“唉？”
　　被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惊到，奇莉娅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喂，说清楚哦。你到底喜不喜欢希洛？他喜不喜欢你？”
　　其实，这不是公主第一次问她类似的问题。奇莉娅怔愣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她好像要把自己的所有心情用最准确的语言说出来似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还是不知道。神父说，喜欢的感情和其它亲情、友情等等都不一样，我却还是不能了解。希洛他……对我而言当然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了，因为你和路伊也都不一样。但是，和希洛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我很喜欢。”
　　说到这里，奇莉娅的表情越发迷茫起来。索玛莉娜啧得一声，放了手。
　　“这不是问了跟没问一样。算了，你跟我来就是。今天晚上做我的抱枕，这是给你的荣幸，听到没有？”
　　“等、等一下。那个，希洛——”
　　“说了不许提那个名字！”
　　“但是，不和希洛说，他会担心的！”
　　奇莉娅难得大声地反驳，把公主震住了。索玛莉娜扭着头，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一些话来。
　　“反正那家伙也知道你进宫了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奇莉娅声音变小了，“我没和他说……”
　　公主深褐色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没和他……乖小孩奇莉娅居然也学会离家出走了？”
　　“不是离家出走啦！”
　　奇莉娅低着头，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索玛莉娜背着手走了几步，“哼”地一声。
　　“我知道为什么王兄把那家伙召进宫来。”
　　用好像看大地女神的目光，奇莉娅崇拜又着急地问，“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哼，不知道才见鬼了。跟我来。”
　　“唉？”
　　没等奇莉娅反应过来，她又被公主拉着走了。没有回头，索玛莉娜问：“你想知道他们说什么吧？”
　　“嗯！”
　　“那就乖乖跟我来。不要出声哦。”

　　王宫总有些暗门暗道是王族以外的人所不了解的。奇莉娅眼前本来是一幅挂在墙上的大型油画，却被索玛莉娜弄出了一个门来。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只有索玛莉娜胸前的宝石发出微弱的光来。
　　走到尽头，索玛莉娜转头，做出嘘声的姿势。隔着薄薄一层墙壁，传来了希洛和路伊的声音。
　　看到奇莉娅惊讶的表情，索玛莉娜得意地笑了。
　　这是她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并没有对别人说过。不过，她猜想她的哥哥，现任国王已经知道了；又或者，因为老国王死得仓促，他还来不及交待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这些事呢。
　　她们靠在墙上，专心地听起来。奇莉娅多少还有一些偷听的罪恶感，但好奇心和对希洛的关心很快就让她抛弃了那种内疚。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完美的共犯。

　　与暗道只有一墙之隔的是国王专用的书房。索玛莉娜知道自己的哥哥常常在这里见一些以非正式身份来访的人。
　　她们很幸运，因为路伊和希洛双方长时间的沉默，她们到达时，两人的对话真正开始不久。
　　“我并不是为了听你沉默才把你叫来的！”
　　光听声音就可以知道，路伊正在气头上。

　　从小就和希洛一起长大、甚至一同在老男爵那里学习骑术和剑术，路伊十分了解这个好友。在老男爵去世前，希洛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活泼好动，除了有时候会说出令路伊惊讶又佩服的话来之外，他几乎没有感觉到好友的不同。但是，老男爵死后，希洛就像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一样，不再热心社交、逃避世人似的躲在家里。路伊听过贵族之间的议论，说希洛是个不成器的人，没有贵族该有的矜持和勇气，缺乏礼仪、就想个野蛮人一样。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希洛什么？”
　　头两次，路伊还会冲上去，抓住他们的衣领，这样质问他们，维护自己的好友。因为随意与其他贵族青年起了冲突，老国王还罚他把贵族守则抄写一百遍。
　　后来，连路伊自己都有些失望。他默默听着他们的议论，一言不发。
　　他气冲冲地跑去希洛家，一心想要骂醒这个曾经崇拜的对象。
　　是的，崇拜。即使大他没有多少，路伊却是一心崇拜着这个人。、剑术和骑术的天才，有人这么形容希洛；路伊以前为此嫉妒过，直到他看到希洛手掌上的茧。两个人的手相比，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差距。
　　不只是剑术和骑术。第一个让路伊明白，整天蹲在王宫里学习，是不能成为好国王的人，不是他父亲，也不是老男爵，而是希洛。希洛那时候并没有说什么高深的道理。
　　“怎么说呢，路伊，你要划好船，总是要了解河水的情况的吧。”
　　路伊不能原谅从最完美的“神”堕落的希洛。
　　但是，打开家门的希洛，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衣冠不整、满面愁容。希洛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温和坚定。
　　“啊，路伊，你怎么跑来了？”
　　到了喉咙的话，被哽住了一样，说不出口。
　　路伊没有说话，希洛就一直微笑着。
　　过了一会，希洛叹口气。
　　“这么可怕的表情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瞪我吧，路伊？”
　　“不是啦。”
　　路伊随着希洛的手势，进了家门。
　　家里的情况比人要糟糕；老男爵在的时候，为了打理父子两人的生活，他们还请了侍从的；男爵去世之后，家务就全靠希洛动手了。
　　在厨房鼓捣一阵之后，希洛端来一壶泡好的茶，给路伊倒上。
　　“你可以请侍从的嘛。”
　　“才一个人的话，好像太浪费了点。我自己可以动手的。”
　　“自己动手把房间弄成这样，还真是够呛。”
　　路伊歪着嘴抱怨完，希洛就哈哈笑起来。
　　“终于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路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路伊就气不打一处来：“别摆出一副和自己无关的脸来！既然人还好好的，就不要让外面把你传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唉唉？半死不活？”
　　“知不知道他们都把你说成什么了——”路伊突然顿住了。希洛无辜的表情路伊从来没有注意过。
　　“你这家伙……”
　　路伊皱着眉头。
　　他想，这家伙说不定比他以为的还要迟钝也说不定。
　　最后，他拍拍希洛的肩膀。
　　“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啊啊？路伊，你不是来耍我的吧？”
　　“不是。那个，”路伊清清嗓子，和妹妹同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好友，“那个约定，你还记得吧？”
　　希洛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当然。”
　　从希洛家回去之后，别人提起希洛时，路伊再也不会皱眉了。有人诋毁他时，路伊也只是耸耸肩。
　　“因为那家伙自己都不在意嘛。希洛是什么样的人，有我知道就够了。”
　　当有人向他询问对希洛的看法时，路伊就神秘地笑起来。
　　“那家伙，从以前起就让我拿他没办法。”

　　“说话啊！”
　　路伊忿忿地盯着希洛。对方的眼睛却避开了他的。
　　实在拿他没辙。路伊这么想着，开口：“有没有对你说过，光是站着什么也不说话什么也解决不了？”
　　希洛终于开口，有些怀念似的：“嗯，说过。她还说，‘不要以为微笑着就可以把敷衍过去。’真是严厉的女性啊。”
　　“女性？希洛，还是说这个她就是你心仪的对象？”
　　路伊有些烦躁起来。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直接讲啊。拒绝索玛莉娜的事情，我又不是不会谅解；我只是不希望你无缘由的拒绝，毕竟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他注意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停了下来。
　　“希洛，你说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必须要拒绝索玛莉娜，是真的？”
　　花了片刻来考虑，希洛点点头。
　　“路伊，你终于比较平静了。”
　　路伊一怔。
　　“这样说话才有效率啊。”希洛露出一个笑容，“嗯，是真的。不过，并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位。那句话是格纳娜说的。”
　　路伊脑中立刻浮现出王城侍卫长那张总是被戴着铠甲面具的脸。那位总是一本正经的女性的确像是会毫不留情地指出希洛缺点的人。
　　“那么，是……是奇莉娅？”
　　“……不是。”
　　以这句话为开始，书房被一阵复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各自考虑着不同的事情，表情都微妙地变化起来。
　　“那还有谁？是我不认识的人吗？”
　　希洛的表情越发困扰。他逃避着对方的视线，最终下定了决心。
　　“可以不说吗，路伊。”
　　“为什么！”
　　继位之后越来越成熟的威严无意中散发出来，路伊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紧绷。
　　“因为……因为怎么想我们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想给对方造成困扰。”
　　从希洛的眼睛中，路伊找到的是真诚、伤痛和无奈。他明白好友陷入了一场苦恋。想到这里，他不禁被抓住了肺部一般，呼吸灼痛起来。他试图开口的时候，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来。
　　路伊清清喉咙：“是、是吗。这样啊。连让我知道也不行吗，我、我可以帮你啊。”
　　希洛苦笑起来：“所以会造成对方的困扰啊。”
　　“那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希洛看着急切的路伊，咬了咬嘴唇。
　　“那个，我是这么想的。”
　　他想了想。
　　“只有一个人知道的话，我才可以……早点忘了这个感情……”
　　路伊怔了怔。是这样吗，想把对方忘掉。那么，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嗯……这样啊。”他心情舒畅起来，“也是呢。”
　　好友一定能看开的，他这么想着，拍拍希洛的肩膀。
　　“忘了也好。早点忘了，才好新的开始。”
　　希洛几乎是苦笑着点头。然后，好像费尽全身勇气似的，这个唯一活下来的英雄开口。
　　“哪，路伊。”
　　“嗯？”
　　“那个约定，你还记得吧？”
　　路伊愣了一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灿烂。
　　“只要希洛不忘记，我当然会永远记得！”

　　那时候，他们玩着国王骑士的游戏。即使是扮家家酒也好像命定一样地，希洛向路伊行骑士礼，宣誓效忠。路伊有模有样地用剑在希洛左肩上比一比，右肩上比一比，接受效忠。
　　游戏结束，路伊抬起头，脸上写满意犹未尽。
　　“希洛，以后也要做我的骑士，我们约好咯。”
　　“嗯！约好了！”
　　希洛用自己小指勾住了路伊伸出的小指。

　　“什么啊……原来不是奇莉娅嘛。”
　　隔着墙，索玛莉娜啧了一声。
　　“这个希洛，到底为了多好的女人拒绝我啊，还神神秘秘的，可恶！”
　　她拉着奇莉娅，沿来的路走回去。
　　“哪有女人能比得上我嘛！啊，不过，奇莉娅你是勉勉强强啦——”
　　她发觉了不对劲，连忙转头。
　　“奇莉娅？”
　　小女孩的脸，被泪水密布了。在微弱的光线下，水迹反射出微光来。
　　“奇莉娅？”
　　索玛莉娜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撅起嘴，然后摆出释然的表情。
　　“明明就是喜欢的嘛……还有那个希洛，真是罪孽深重。”
　　一边抱怨着，她走向和她一样刚刚失恋了的奇莉娅，抱起对方细弱的肩膀。
　　“好了好了。像我一样大哭一场，就好了。”
　　奇莉娅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哽得说不出来。索玛莉娜轻轻拉着她，后者乖巧地跟着。
　　“今晚就待在我这里吧，你也不想让希洛那烂人看见你这个样子对不对？”
　　说完，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公主露出恶作剧的表情。
　　“作为甩了两个好女人的惩罚，就让希洛担心一整晚，好好找一找自己的被抚养人吧！”

　　她不知道的是，路伊把希洛留了下来。
　　“好像很久没有挤同一个床了，真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呢！”
　　路伊恶作剧似的说道。只听见希洛抱怨着。
　　“你别把我踢下床就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