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
-
宰相坐在书案前，案上搁着一份明黄的诏书。诏书是今天早朝下朝的时候皇帝让太监总管荣公公交给他的，是密诏。
再看了一次诏书上的内容，宰相轻叹口气，因常年操劳国事而略显疲倦的脸上有着隐隐的忧心，眉峰之间是显而易见的深刻皱痕。
“叩叩。”传来敲门声。
“是周助吗？进来吧。”
“是的，父亲。”吱呀一声推开门，男孩跨过有点高的门槛，转身轻巧将门带上。“父亲有什么事吗？”
“周助，你过来。”
“好的。”走至书案前，正好与坐着的人平视。
慈爱地看着这个一向优秀乖巧的儿子，宰相的神色间不由涌起一股骄傲。突然又想起诏书上的内容，心中顿时沉重了几分。
看着宰相忽然黯下去的脸色，男孩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担忧，笑如轻絮：“呐，父亲，您累了。”
面对眼前孩子的关心体贴，宰相心中更是苦涩，唉……
见父亲迟迟难以开口，男孩只得主动挑起话题：“呐，父亲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周助，”叫着儿子的名字，眸光陡然严肃，“何谓君？”
“臣之主。”
“何谓臣？”
“君之辅。”
“何谓为臣之道？”
“替君排忧解难。”
很满意男孩的回答，宰相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周助，你说的很好。你是我不二家的子孙，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尽自己所能，一心一意辅佐青国之帝。”
“是的，父亲，我记住了。”男孩顺从地回答着。
“好孩子。”宰相欣慰地点点头，“周助，你今年便是九岁了吧？”
“嗯。”这个应该不是重点吧？
“啊，太子也刚好九岁呢。”宰相想到了什么，望着男孩的脸若有所思。“周助，学业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顺着父亲的方向，心里却明白，父亲在顾忌。
“是么？那便好。可是周助，”终于绕回正题了，“以后，你可能就要换个地方上学了。”
“……”男孩低着头，沉默着。
“周助，太子需要新的伴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终究还是要说出口的。
“父亲，请不要担心，周助知道该怎么做。”太子的伴读吗？似乎挺有趣的。男孩抬头望向书案后的父亲，小脸上是温暖的安抚的笑容。
“周助啊，你还小……”宰相的眼中有着不忍。
“父亲，请相信我。周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伴读的。”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呢？
“周助，你若不想，不必勉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宰相还是希望他能够活得更快乐。
“父亲，圣意不可违。”勉强么？怎么会呢，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点有趣的事情呢。
“呵呵，周助，你会是个好臣子。”宰相再一次地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这
个孩子，可以放心啊。
“父亲取笑了。”男孩温雅谦恭，“呐，父亲，周助何时入宫？”
“明日早朝你随为父一道入宫，待散朝后，为父再带你觐见太子。”
“父亲可曾与母亲提起？”明天啊，事情很急吗？
“尚未。”想起妻子那边，宰相不由烦恼。
“既是如此，那便等周助入宫后父亲再告及母亲和由美子姐姐吧。”善体人意的男孩自然知道宰相在烦恼何事，“让她们不要挂心，周助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样也好。”心中感慨，这样贴心的孩子啊，只可惜，圣命难违啊，终是留不住的。
“呐，父亲，周助有一事相求。”
“说吧。”
“周助这次离开得仓促。裕太尚小，周助以后可能也很难出宫一趟，而现在朝中并不太平，所以为了裕太的安全，周助希望父亲可以请专门的武师来保护裕太，等裕太大一些了，就让他习武吧。”唉，有点遗憾呢，裕太到现在都还没叫过自己一声哥哥。而此时正在房中玩耍的小娃娃并不知道，他很快就会过上毫无人生自由的日子了。
“为父明白。周助，你可以安心入宫，为父会安排好的。”这孩子总是事事为别人设想周到。
“谢谢父亲。”裕太，哥哥我可是备了一份“厚礼”给你哦。
“老爷。”恰好老管家从厨房端来点心。刚才他到厨房找厨娘要点心说是公子吩咐的时候，厨娘以一种近乎怜悯地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让他端走了点心，弄得他莫名其妙。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由得别人去怎么想呢……
“是管家啊，有什么事？”
“是公子让我送些点心到书房来。”
“是的，父亲，我请管家帮我拿些点心过来，您太辛苦了。”男孩的笑，春风般和暖，让人心头舒缓，不自觉地放下了沉重。
“这样啊，”宰相的心情在面对男孩的笑容时好多了，“先拿进来吧。”
老管家端着点心走进来。
“先放在一边吧。”宰相吩咐道。
“呐，父亲不尝一点吗？”
“傻孩子，为父的不嗜糕点。”宰相摇摇头。
“是这样啊，”男孩歪着头想了想，“管家忙了一上午肯定也累了，既然父亲不嗜糕点，那这些点心就送给管家吧。希望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老管家诚惶诚恐的，满心感激，“就怕老奴受不起啊。”
“周助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宰相颔了颔首，示意管家接下。
“是。谢谢老爷，谢谢公子。”老管家就差没感动得涕泗淋漓了。
“你先退下吧。”
“是的。”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盘点心，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出去了，关门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男孩眯起的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恢复平静。“父亲若无别的事情，周助就先回去了。”
“嗯，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吧。”
“好的，父亲。”恩，不知道那点心会是什么效果，他可是按照他最喜欢的口味弄的呢。
沿路见到管家的人都不由纳闷，老管家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泪涟涟地端着一盘点心到处走，嘴里还一个劲地喃喃自语？莫不是中邪了？
老管家心里头的那个感动啊，好比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他家公子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多好的孩子啊，又孝顺又善良！还关心他这么个卑微的老奴，赏点心给他。公子真是对他太好了。
老管家一路走一路抹泪，路都看不清楚了，最后七转八转绕了无数弯路之后终于回到自己房里。
将点心盘子轻轻摆在桌上，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吃。
可是不吃就会浪费了公子的一片心意。那可怎么行！
所以在犹豫徘徊了好半晌之后，老管家虔诚地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然后——
可怜的已经石化的老管家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门外因为好奇老管家反常而一路跟踪的下人们一听到闷响，觉得不对劲，赶紧破门而入，就看见他们的老管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只有桌上还剩了一块的点心在盘子里幽幽地散发着芥末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