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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   48
      袁朗到底也没有去成舞会。星期六的傍晚,上了车的袁朗巡视一圈,发现铁路并不在车上之后,微微一笑,双抱着肚子,一句我肚子疼我不去了,就从已经开动的车子上跳了下来,速度快的让身边的老兵都没有反映过来。
      目送一整车笑得桃花灿烂战友在夕阳中渐渐远去,袁朗转个身,踢了一个正步,裂个嘴对自己笑。然后,他一路小跑跑到操场上来了个一万米。
      冬天天黑的早,等袁朗跑完了,天也黑透了。不过,有路灯,可以看到袁朗一头一脸的汗。成股。在下颌处汇集着滴下。
      回到宿舍的时候,高兴正躺在床上看书。袁朗瞄了眼书名,马克思老爷爷的资本论,袁朗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这孩子肯定最近失眠的特严重,所以正催眠呢。
      和袁朗没去的原因不同,高兴是打一开始就被众人严重警告不许出现在舞会上。这也难怪众人对高兴难得的露出严厉一面,而且是全体空前的统一。这孩一脸婴儿肥没了后,只要不说话,往那一站,那身高,那长相,那气质,整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从六岁到六十,还不全部拿下!试想,如果这位在舞会上出现,再那么一对比,让那群皮粗肉厚的老南瓜情已何堪啊?!
      看见袁朗回来,高兴好像一点都不吃惊,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办公楼,“在楼顶呢。”
      “什么?”袁朗一愣,“什么在楼顶?”
      “你要找的那个人啊。”高兴从床上爬起来,递了一个苹果给袁朗,“阮阮给我的,给了二个,分你一个。”
      阮阮是新来的心理辅导员,被张卫国特意挖过来的。和他们都不同,特知性的一个人。但袁朗总觉得那人精神紧张,而又有洁癖。但高兴很喜欢围着他转。张开阮阮闭口阮阮的,至于他全名叫什么袁朗反而不太清楚,就知道跟着高兴叫就好了。
      “又去找阮阮哭诉去啦?”袁朗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我说你每次芝麻绿豆大点事情就去找人家,也不怕人家嫌你烦。”
      “才不会呢,”高兴揉了揉鼻子,“阮阮可温柔了,嗯,就是你说的那种又温柔又强大来着,今天我在他身上蹭的时候,他不光摸我头还给我擦鼻涕。可惜他是男的,不然我真想娶他。”
      袁朗鼻子都歪了,高兴这家伙太夸张了,就阮阮那个人,袁朗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他会肯让高兴在他身上蹭。还说什么摸他头给他擦鼻涕?!他不一脚把他踢出去就不错了,估计踢之前还得是套上鞋套先。但看着高兴那兴奋的发亮的小脸袁朗也没有打击他,只心不在焉的顺着他的话说:“男的有什么关系,你……”
      “阮阮结过婚了,有老婆了,”高兴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同性恋也不行!”
      袁朗低着头啃苹果一声不吭,自己这朋友大脑构造有时候明显异于常人。
      “不过,袁朗,你就没有关系了,”高兴倒在床上,听声音很是郁闷的样子,“烂人没有结婚。”
      袁朗开始剧烈地咳嗽,被嘴里的苹果给呛着了。
      “刚才我从阮阮那回来的时候,碰到烂人了,他还冲我笑,他居然冲我笑啊朗朗,可吓死我了!”
      “高兴,什么叫我就没有关系了?”袁朗吐掉嘴里的苹果,冲着床上的高兴吼,“你才同性恋!”
      “你和烂人都是男的,本来就是同性恋嘛!”高兴从床上坐起来,脸又鼓成包子,“不是同性恋,难道是异性恋?”说着,高兴开始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袁朗,看着袁朗直发毛,然后,高兴嘿嘿一笑,露出标准的恶霸神色:“我怎么没发现哦?来,小妞,让大爷我好好检查检查!过来啊!”
      说着高兴就直接向袁朗扑过来,袁朗习惯性伸手,被高兴带的一直朝后退,撞在墙上。
      “乖,脱裤子,给大爷我看看!”高兴还笑嘻嘻的伸手在袁朗腰上捏了一把,流氓神情做的十足。
      “高兴!”袁朗一脚踹开高兴,用拿着半只苹果的手指着高兴一直在颤抖,“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又没有说错!烂人让我告诉你,他在楼顶等你。”高包子同学把袁朗手里的半个苹果拿回去,吭哧就是一大口。
      “不给你吃了,不脱裤子给我看还对我大吼大叫的,坏蛋!”
      ……
      ……
      ……
      从小到大,袁朗都缺乏浪漫这种细胞。比方说看星星这件事,袁朗认为在夏天就是喂蚊子,在冬天就是喝北风。基本上都属于吃饱了撑的没事的人干整出来的妖蛾子。
      所以,当袁朗站在楼顶上,看见铁路趴在栏杆上,一边吸烟一边往天上瞅,就突然间觉得很郁闷很郁闷。
      “来啦?”铁路听到脚步声,回头招呼袁朗过去,袁朗揉了揉鼻子走过去,趴在铁路旁边一起抬头往天上瞅。
      “好看吗?”过了会,铁路扭头问袁朗。
      “还行,”袁朗点点头,也看着他:“但我更愿意坐在温暖的宿舍里看一个肉包子,在我看来,后者明显可爱的多!”
      铁路似乎没有听见袁朗的意见,抬着头,看着星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和一个人,晚上跑出来看星星。”
      “你们,”袁朗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有点无聊。”
      “在外人看来,的确有点,但那时候,那时候的我,觉得很幸福,所谓天长地久,不过如此。”铁路扭过头,看着袁朗,“听到我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更无聊。”
      袁朗无可抑制的抽动了下。外人这个词,让他眼皮跳动,血管突出。袁朗突然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锋利到残忍,“您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觉得过于残忍吗?还是说,您觉得我已经坚强到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受到伤害?外人,这真是一个好词。我不喜欢星星,更不喜欢你的幸福。”
      “袁朗,我曾经告诉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陪着他。很可惜,我承诺了,却没有履行这个誓言。因为,现实永远比理想要残酷的多。”
      “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袁朗突然有些烦燥,他厌恶这种将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的行为,反反复复,不光是痛,厌烦,而且绝望。
      “我想告诉你,我再也不会做什么承诺要和谁永远在一起。因为,誓言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只有死亡才能将其化为永恒。”
      “您认为,”袁朗深吸了一口气,“您认为,我依然对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或者,我在向你要承诺?”袁朗觉得自己应该笑。开玩笑!真是开玩笑!
      “不,你说反了,是我依然对你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铁路靠着栏杆坐下,从身上摸出烟,点燃,火光一闪,映的铁路脸上有了几许温暖。
      “袁朗,我早过了年少轻狂,我也不能向你承诺同生共死。因为,我不能,我有更重要的责任。但我想告诉你,在未来,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话。”
      袁朗定定地看着铁路,看了好久,然后转身离开。
      铁路叹了口气,对着天空吐了个烟圈。
      “这就是生活啊,他妈的!”

      十分钟后,小狼崽子口袋里揣着个随身听,耳朵里塞着耳机站在还在坐着看星星的铁路的面前
      袁朗说:“请问,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铁路仰起头看着袁朗,袁朗居高临下,发现铁路的眼睛里落满了星星,漂亮的就跟夏夜的星空一样。于是,袁朗就那样的看着铁路,在很久很久之后,铁路对他伸出了手。
      袁朗伸手握住,铁路站了起来,于是,袁朗又开始仰视。此外,袁朗还加上了句,“我要跳男步!”
      铁路趴在小狼崽子的肩头闷笑,“袁朗,你还在为这事别扭啊。”
      小狼崽子则咬牙切齿,“这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

      可惜到最后,小狼崽子还是没能坚持住原则问题。
      不会的东西,如何原则?
      但是,男步,或者女步,也没有什么分别。和自己跳舞的人是铁路,只是这样,这样就足够了。

      再后来,很多很多年之后,袁朗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甚至是每一个细节。
      天上有星星,很亮很亮,身边有风吹过,但是并不太冷。那人对着他微笑,皱眉,眨眼,那个人跟他说话,看着他的眼睛,那人的手很温暖,那人的眼睛很明亮。一如当年。
      也许时间是不变的。在那个时刻,袁朗甚至觉得有木棉花在身边悄悄盛开。
      时间是个圆圈,一不留神就回到了过去。
      一切的一切,一点一点的那最美好的时刻,那些被刻入记忆的最深处的东西,那些放在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的事情。
      最幸福的,不过如此。最圆满,也不过如此。

      铁路,我爱你。

      医院的高级病房。
      高原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拿掉,却闭着双眼。
      战扬打了电话给粥店,点了几样,让他们送来。战扬扭头看着高原,轻轻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然后,倒了杯水,走到高原旁边,将水杯递给他。
      “你不吃东西,至少要喝点水。”
      高原倏的张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密密的像排小扇子,又黑又亮的眸子让战扬一个失神。高原扭头面向战扬的方向伸出手去接。战扬眼睁睁的看着高原的手在离杯子十公分的地方抓了个空。在那个时候,战扬本想着顺着高袁的方向递过去,但还是差了时间。高原的手已经落下,收回来。
      再然后,高原开始笑。他低着头嘿嘿的笑的似乎很愉悦。
      “战扬,你看,我看不清楚了,我现在看什么都会有偏差。”
      战扬手里拿着杯子就那么举了会,然后,才将杯子放下,看着高原。
      “医生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另外一只眼睛会因为负担过重,变得和左眼一样。”高原还在微笑,还耸了耸肩。“喏,和开始预料的一样。医生建议我转业。”
      “也好,”战扬勉强笑了笑,“免得战心一天到晚担心。那就转业吧。”
      “可我不能转业。”高原突然抬起头,声音变得严厉。他死死的看着战扬,似乎带着一种仇恨,和恐惧。
      “我不能。不能,我不能。我不能脱掉身上这身皮。脱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高原,你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或者是——人……”
      “我没有。那些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我得不到就等于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从来都没有。”
      “有的时候,你还真很残忍。”
      “残忍?也许。”
      “你对别人残忍,对你自己也残忍。”
      “我不管。我想好了。战扬,我必须留下来。”
      “你说什么?”战扬站在高原近前,弯下腰,凑到他面前,问:“你说什么高原?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留下来。除了这个,我都没了。战扬,你帮我。”
      帮帮我……战扬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他看着高原,这个焦躁而恐惧的被宠坏的孩子。
      也许,他曾经飞扬跋扈,也许,他曾经纵横天下,也许,他曾视他人为无物,或者,即使到了今天,到了现在,他仍然如此,但是,他面色苍白,他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恐惧。那种对即将来到的未知的恐惧。他对他说,帮帮我。
      这或许是个笑话,或者这不是高原,或者,不是他印象中的高原。但对这样的高原,战扬居然又有了一种久违的激动。他甚至觉得这个才是高原。他期待已久的。
      战扬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在高原的头顶上迟疑了下落在高原的肩头。
      “好的。高原。无论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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