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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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下午四点，袁朗他们终于翻过地图上的标明的两座山，来到了一处山脊处。从这里一直往前三公里左右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第三个集结点。
　　可是，很不幸，袁朗和高兴的预言，成为了一个现实，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断崖。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请早点醒来吧！”17号喃喃自语，神经质地在断崖边缘打转，试图寻找一条可以让他们下去的路。
　　袁朗和高兴放下东西，站在断崖边缘往下望。这座山几乎完全没有人迹的样子，常绿树木和常绿灌木密不透风纵横交错疯长成一片天然的屏障，不要说路，茂盛到几乎连阳光都遮蔽。在这种条件下，就算他们勉强能到达山崖下，也无法顺利穿越那片丛林。
　　“完了，全完了！”11号瘫倒在地，“没有食物，没有路，我们到不了集合点了！我们完了，我们全部都要被淘汰了！”
　　到达集合点，一直以来都是支撑他们坚持到现在的所有动力，是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的动力，现在，希望破灭了，于是，绝望像是感冒病毒一样开始传染，22、29相继坐倒在地上，一言不发，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
　　“我们能绕道吗？”袁朗看了看高兴，“以你的经验，试着找一下。”
　　“以我们目前的体力，几乎完全没有可能。”高兴摇了摇头，握着工兵铲的手腕一阵酸痛，之前为了到达现在这个地方，他们六个人几乎已经花费了全部体力去在砍倒挡在他们面前的树木和蔓藤，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原路返回！”
　　“回第二个集结点？”袁朗问，有些迟疑。
　　“除了那，我们还能去那？！等他们发现我们没有按时到达第三个集结点的时候，会派人去那找我们的。”
　　“不行，不能回去！”17号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突然转身喊道，“回去就代表弃权了！”
　　“那你就留在这里看星星喝北风好了，”高兴把工兵铲一扔，拉着袁朗坐在地上，“反正我们要回去！”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我不能回去，”17号似乎没有听到高兴的嘲笑，低着头，像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回去就完了，什么都完了。”
　　就在这时，11号突然跳起来，一拳对着17挥过去，打得17号捂着脸倒在地上：“你完了？就你完了？你不是说我们走这条路肯定能到的吗？！你不是拍着胸保证的吗？！现在呢，现在怎么办？！老子出来的时候，和营长闹的差点被没打死，现在，老子怎么回去！”
　　17号躺在地下，也不还击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22、29气不打一处来，从地上站起来，冲着17号就过去了“你当初不是很行的吗？现在装什么死，起来啊”
　　结果二人还没靠近17号，就被袁朗和高兴一人一个拦住。
　　“你们现在打死他也没用。”袁朗说，高兴扯着29的胳膊说，“当初他的计划也是你们同意的。要揍人，应该先揍自己。”
　　一语惊醒梦中人，22、29不动了，袁朗和高兴就松开两人，22和29号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悻悻。没错，在现在这个时候，去追究谁应该为眼前这个错误负责任，已经完没有任何的意义。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下面怎么办。无法前进，没有补给，还有什么能比解决眼前这个困境更加重要的？想到这点，所有人，冷静下来。
　　一时间，场面安静。高兴是无所谓的嘴角噙笑的样子，其他人则一脸的沮丧。这个时候，袁朗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笑了。
　　“我们原地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原路返回。从现在起，你们，由我指挥。”

　　医院病房
　　高原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医院这里种植的多是一些很普通的树木，春夏季节还好，现在深秋了，树叶都快掉光了，光秃秃的，就不是一般的难看。
　　“为什么不种些松树啊什么常绿的植物？！医院不是应该多种些观赏性的树木么？”高原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树一脸的纳闷。战扬坐在他床边，在削一个苹果，与高原那甚至可以用锐利来形容的好相貌相比，战扬的脸，普通到甚至让人很难记住。这可能和气质有关。因为同样的眉眼，他的双胞胎妹妹战心就要神采飞扬，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战扬头也不抬，专心对付手上的苹果。
　　“真的讨厌！光秃秃的让人心烦！医院都不怕这样的树木会给病人带来心里负担从而影响康复的么？！”高原嘟囔着。
　　战扬笑了下，把苹果的把去掉。
　　“你什么时候做手术？”
　　“他们派你来劝我？”
　　“当然不是。你是否会失明我才不会关心。高原，你失明也不会改变什么，不失明也不变什么。你始终都是那样。我不会在意。我只不过是替班。战心也需要休息。但是，你也知道，让别人来，她不放心。”
　　“哼！冷血。”
　　“冷血？喂喂，是你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情怎么可以控诉其他人呢？”战扬笑起来。高原扭头看着窗外，于是，战扬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冷却。
　　“他不会来的。”
　　“什么？”高原愣了下，随即明白战扬所指，对战扬温柔一笑，“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战扬仔细的看着高原，看着高原脸上的笑。然后，低了头，继续削苹果。
　　“他讨厌你！”战扬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高原，对方没有接，战扬收回手，却不觉得尴尬，他转身用刀把苹果割成容易吞咽的小块，插上牙签。放在高原的跟前。
　　“他喜欢那个叫袁朗的小孩子。”
　　“他只是想找一个替代品！”高原的脸绷紧。

　　“高原，自欺欺人可不是好习惯啊！袁朗，和你一点也不像。你知道。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经历，家世，完全的，没有任何的相像。”
　　“战扬，”高原还在笑，表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像嗜血的兽，捕杀猎物前的准备，“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指我找了个人，然后和那位叫袁朗的小朋友开了个小玩笑这件事？”战扬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浴室洗手，隔着老远对高原说，“什么知道不知道，我又没有打算瞒你。你是我妹夫！你被人欺负了，我当然要帮你！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小朋友会那么做。不过，不是也挺好的么。反正，都差不多。”
　　“战扬，你他妈……”
　　“我妈是你岳母，要尊敬长辈！”战扬仔仔细细地打肥皂，“高原，瞧你这反应，难道说铁路以为坑那小排长的人是你？”
　　“战扬，你混蛋！”
　　“骂人不好，骂人没意义，真的！”战扬冲干净手上的泡泡，拿条毛巾擦干，回头都大发脾气的高原笑，“高原，你可以和铁路解释啊，说不是你，说他误会你了！就你那么能装，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点小事算什么啊！或者说，其实你是想解释的，但是，你清楚地知道，铁路是不会相信你的！”
　　战扬站在门口，对着高原乐。就好像在讲笑话一样。高原一愣，被刺中了要害的野兽，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向战扬砸去。
　　“我说，过分了，小孩子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战扬躲避不及，脸上被刀锋划过，留下一道血痕。战扬皱了皱眉头，用手偕了下。“糟糕，这下和战心怎么交代。”
　　“高原，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可怜。在这个世界上，你不相信任何人，你唯一相信的那个人，他还不相信你！”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是我妹夫，是我的亲人，你的事情，我不管谁管呢？”
　　“我讨厌你妹妹，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家所有人！”
　　“嗯，嗯，是啊，这话，你早就说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你对着当事人就直接这么说，一点也不怕尴尬么？你都没有替对方想想。不过，也是，你什么时候为对方想过呢？！”战扬笑了下，他走回来，一直走到高原的床边才站定。“但是，你父亲并不讨厌权力！而且，我妹妹，也就是你老婆，也有了你的孩子，很快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一个生物，他身上将流着你的血还有你最讨厌的，我们家的血！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战扬……”面对压过来的战扬，高原忍不住向后退了退。战扬却一抬手，按了他的肩膀。
　　“高原，我听说，在越南的时候，有一次出任务，铁路受了重伤，被留在了敌占区。你知道后，非回去救他。结果，你们连长不让，你就拿枪指着你们连长说，我是绝对不会抛弃我的战友的！这事是真的假的啊！”
　　“我没兴趣告诉你！你不像个男的像个长舌妇！”
　　战扬对高原的话不知可否，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那看来肯定是真的了。真精彩，真他妈的太精彩了！”战扬鼓掌，“战友情，多么高尚的一种情感啊！不过，高原，你和铁路真的只是战友之间的感情吗？你一个人把浑身是血的铁路背回来，然后铁路昏迷期间，你魂不守舍的在铁路的病房角落里，像条狗一样的蹲了七天七夜，这也是战友之前的感情？”
　　“你可以告诉你妹妹，我喜欢男人，我不介意现在马上和她离婚！”
　　“女性怀孕期间是不能提出离婚的，这违反婚姻法！再说了，我妹妹那么爱你，别说你喜欢铁路，就算她看见你和铁路上床，也不会和你离婚的！”战扬说着，还抬手掐了掐高原的鼻子。
　　“战扬，你他妈到底要怎么样？！”
　　“我也就是好奇。高原，我真的非常好奇，明明是你救了铁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不肯告诉他，你为了救他，差点也没命，甚至到现在，你身上还有一块地雷的破片没有取出来！”
　　“我再说一遍，战扬，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害怕，你害怕铁路感激你！你觉得从小到大，你身边的人任何人对你好，要么是因为你的家世，要么是因为你的相貌，只有铁路对你好才是因为你这个人！所以，你不要他感激你，你害怕他对你的感情里掺杂上感激这种成份！高原，从头到尾，你的任性，你的乖张，不过是一次一次地试探铁路的底线，并希望借此来试探出你在铁路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你太害怕失去了，所以，越抓越紧，越陷越深！你真孤单。你从小就孤单的要死。你最怕这个，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铁路，那三批想把他从陆院里调走，其实是我家老头子指使的，原本是想把他往建设兵团送，是想把他往死里整！你从来都不懂得收敛，把事情闹那么大。铁路，哼，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很平静对待这件事情么？！你为了把人拦下来，在你爸面前跪了一夜？！对了，我忘了，你不敢告诉铁路，因为你知道，他不相信你！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相信过你！高原，铁路不喜欢你，他对你的感情，只是同情！现在，他受够了你的任性你的骄纵你的乖张你的暴戾，他不想再当你的救命稻草了，所以，他不要你了，你被毫不迟疑的抛弃了，明白吗？对，其实，你也知道，铁路不会来。你死了他都不会来。何况，只是瞎掉？！你被抛弃了，高原。铁路，他放弃你了！”
　　“战扬，你……”
　　“你是不是想说我胡说？对，我没证据，毕竟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战扬笑了笑，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捂在自己的伤口上，“你自己也看到了，袁朗，那个叫袁朗的小排长！铁路喜欢他，为了他，他可以找你麻烦！”
　　“你他妈闭嘴！”
　　“行，最后两句，说完保证闭嘴！”战扬走过来，俯下身，“高原，最适合你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不要去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希望任何人相信你！你只需要高高在上，接受别人的讨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