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105、15

　　为了打造中国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作战部队，当时的红箭几乎聚集了各大军区野战部队里所有能抽调的尖子，于是，铁路和高原，两个原本老部队里尖子里的尖子，在红箭，也不过就是中上水平。
　　此外，红箭的训练比想像中的更加严酷，到了中期，高原开始跟不上。原因很简单，因为小时候溺水，所以高原怕水，而考核项目中有一条必须以优等成绩通过的，就是潜水。
　　于是，那段时间的高原很痛苦，打小争强好胜的性子不允许他屈服，被淘汰则更是难以想像的事情，加上那时候又没有心理辅导一说，所以高原只好白天表现的和没事人一样和所有人共同训练，而到了夜里，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偶尔睡着了，也很快惊醒，一身冷汗。
　　这件事情，铁路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发现，而那时候的高原，已经整整瘦了一圈下去，下巴尖的让人心疼。于是，那天晚上，四人一间的宿舍里，熄灯号过后二个小时，铁路走到高原床前，掀开被子，躺在了高原身边。高原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铁路的手，问铁路干什么。铁路没挣扎，就着高原抓着他的姿势，顺手把高原抱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哄高原睡觉，翻来覆去地和高原说，我就在你旁边，我保证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于是，黑暗里，高原似乎一下明白过来，带着已经浸透衣裳的冷汗，紧紧地抱着铁路，手劲之大几乎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块浮木。铁路开始自责，为自己这一周来的疏忽，这样一个打小什么事几乎不需花费心力就能出类拔萃的家伙，这一周来，经受如此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有可能已经被深深伤害，可是这家伙什么都不说，即使而对他，也不肯说，真是个倔强到让人担心的家伙。
　　铁路用下巴在高原毛绒绒的头顶上蹭了二下，高原抬起头，看着铁路，借着窗外的一点星光，铁路发现高原眼睛里有潋滟的水气。高原似乎考虑了很久才开口，高原说，铁路，我害怕，特别是在水下面的时候。铁路没说话，凑过去亲高原，淡淡地，一下一下地，亲在高原的额头和眼睛上，高原笑了起来，说铁路，你疯了吗，这里是宿舍。铁路却答非所问，铁路说，高原，你相信我吗？高原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把铁路抱的更紧。铁路说，高原，我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保证我都会第一个找到我，然后，带你回来。高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天晚上，高原没有回答铁路的问题，之后的高原也没有回答。不过对此，铁路似乎并不介意，一个能够安稳入睡，并且不再对水有恐惧感的高原，或许才是他真正想要。但是，高原毕竟是高原，在解决一个麻烦后，他永远会很快创造另一个麻烦。
　　学期过半，学员开总结会议，依次上台发言，轮到高原发言的时候，在之前各位尖子和平发展保家卫国的官话套话之后，高原说，我认为，军人不光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而是国家利益拓展到哪里，我军的使命就要延伸到哪里。按照新的历史使命的要求，我军不仅要维护国家的领土边疆，还要维护国家的利益边疆，不仅要成为国家安全利益的捍卫者，还要成为国家发展利益的捍卫者。当然，我更希望用另一种说法来对我军下一个定义，那就是，我军拓展到那里，那么我们的国家利益就延伸到那里！
　　大逆不道，完全地大逆不道，如果时光倒退几年，完全可以当做破坏我党我军我国对外形象的现行□□就地正法。这是当时在场超过十分之九的人对高原的想法。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铁路，高原发言的时候，铁路一直在笑，苦笑，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倒也不是生气，而是对上面那个家伙的任性感到完全无力。等高原说完了，现场一片寂静，铁路咳嗽了一声，站起来，鼓掌。于是，接下来的半分钟时间，若大的会场，就听铁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掌声。而台上的高原，对于这点似乎并不介意，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台下各位，只有当目光扫过铁路的时候，眼角才露出一丝恶作剧似的笑容。
　　这种尴尬直到第二个起立鼓掌才结束，铁路回过头，他们的教官之一，张卫国正面带微笑向高原点头，于是，陆续有人起立鼓掌，但铁路心里很清楚，高原又闯祸了。
　　果然，会议结束后，高原接到命令，经张卫国说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上面要求，写个一万字内容深刻的检查来看看，此外，没写完之前，老实在宿舍呆着，不许下楼！可高原就是高原，他要是能服从命令他就不是高原，傍晚的时候，所有人在食堂聚餐，铁路一个人跑回宿舍找高原，找了半天，终于在楼顶把人给逮着呢。
　　要说怎么叫无法无天呢，就看楼顶上，高原正坐在护栏上，面朝着夕阳吹口琴，完全没有一点心情不好的样子。铁路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高原的口琴抢了过来，问高原检查写的怎么样了？高原不说话，斜着眼睛冲铁路笑，那笑本身就带着股妖冶，被夕阳这么一映，真真有些色如春花的味道。铁路有些头痛，捂着脑门说，别告诉我，又是我的事情。话音未落，被高原扯着领子拉过去，贴在耳边，声音甜味腻地能粘死人。高原说，我补偿你啊。铁路又是一声长叹，用反擒拿的招式把高原从栏杆上抱上来，压在墙上，一阵猛咬。高原被咬的哇哇大叫，一个劲喊铁路流氓。
　　原本两人也就是半真半假的闹闹，没想到闹到后面，都有了好么点意思，加上进红箭这半年来，由于住的是四人宿舍，两人几乎没怎么亲近过，所以，到后来，趁着所有人聚餐宿舍没人这个机会疯的时候，一向警醒的铁路竟然忘记把门给锁上。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铁路拉着高原在天台上说话，回想起这个，还有点后怕。高原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总觉得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把他和铁路就一起被发配到前线当炮灰而已，反正他与铁路，早就已经是同生共生的关系了。
　　第二天，高原送检查给张卫国，张卫国看了一眼，就给扔桌了上，问高原这是你写的嘛？高原笑嘻嘻地不说话，眼睛还瞟来瞟去的，到底是绝顶的好模样，摆明了一副我在耍赖的模样，硬是一弄的张卫国原本一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只好拍着桌子冲高原吼，把写检查的那个人给我叫来。高原得令，一溜烟地跑去把铁路叫了过来，直到铁路进张卫国办公室前，高原还在安慰铁路，说张卫国看上去凶，其实心软的不得了，你不用怕他。铁路摇了摇头，和高原说，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钱，所以这辈子过来还你。高原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飞快地在铁路耳朵上咬了一口，说知道就好，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记住了，你使劲冲他笑，他就啥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这种招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来，至少铁路做不出来。进了办公室，铁路一板一眼地立正敬礼，等待张卫国发落。张卫国拎着检查扔给铁路，说你写的？铁路点了点头，说是我写的。张卫国说，他就懒到这种地步，你写好了，他连抄都不肯抄。铁路摇了摇头，说能出这笔迹是我模仿的，到目前为止就您一个。张卫国点头，说好，很好，非常好。铁路，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帮他。铁路随口答道，战友同志关系。张卫国点头，走到桌子旁边拿了根烟点上，转脸看着窗户外面操场上孤宁宁地钢结构训练器械，隔了半天，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铁路，昨天全体聚餐的时候，我去了趟你们宿舍。
　　是吗，铁路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热，身上开始出汗，很多汗。
　　张卫国又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了很大绝心，掐灭了手里的烟，走到铁路身边，张卫国说，铁路，你们还年轻，犯错误，没关系，重要的是，能改。
　　我并没有觉得我在犯错误，铁路想了半天，终于能够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铁路，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张卫国有些愤怒，事实上，比起高原，他更加偏爱铁路，他始终认为高原宁折不弯并不适合一个真正的军人，而在铁路身上，他看到一个真正军人的影子。
　　我知道，铁路抬起头，看着张卫国的眼睛，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正如您所想的，除了战友和同志外，他还是我的爱人，我与他，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