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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胡姬 ...

  •   那阵子我到底没有白回去,乳母倒是淘了不少方子要我试,可耐不住我整日往外跑,一顿折腾下来,并没有明显效果。
      至于我往哪儿跑么——我还能往哪儿跑呢?我答应过忆梅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影子,自然要继续每日跟在忆良身后。
      乳母几近绝望,见忆梅也劝不住我,悄悄地去找了我婆婆,想着我婆婆总要估计忆氏的面子。哪知我婆婆只说了一句“忆氏乃是将门,祖上也出过女将军”,就把乳母打发了,气得乳母连夜给京城我阿爹阿娘写了信去。
      从虞城到京城那么远,就算是阿爹阿娘回信教训我,也需得一阵时日,并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于是我依然故我,乳母每每看着我,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而我奇异地在军中结交了一些朋友——都是年岁与我相仿的少年,知道我先前与那些老兵打架,赢了几场,居然莫名地对我产生了崇拜之情,还想与我结拜为兄弟。
      里头有个叫洛詹的是这群少年里的头头,也是他带头来找我结拜。他是个典型的虞城少年,瘦瘦高高的,微黑,很结实,不似京城里的贵公子们那般娇弱。
      洛詹与我结拜的第一天,就带我去看他相好的胡姬。那天正好忆良很忙,说要很晚才能回家,要我先回去;我就趁机和洛詹一起看胡姬去了。
      胡姬在虞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酒肆里,酒肆老板娘是洛詹孀居多年的婶婶。洛詹的婶婶身量不高,却很……壮实,面相看起来很有福气,又有股恶气,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女人。
      她粗粗扫了我一眼,便吊起眉毛瞪向洛詹:“又来喝不要钱的酒?”
      我顿时就有些尴尬,毕竟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说过这种话。可我素来也没有身上带钱的习惯,眼下也给不出钱,总不能叫人家去将军府上取吧?
      我看向洛詹,洛詹像是很习惯了,笑嘻嘻地说:“婶婶,瞧您这话说得,等这个月的粮饷下来了,会给您送过来的。……她在哪?”
      “天字一号收拾着呢。”老板娘没好气地说。
      洛詹领着我一直走到他婶婶看不到的地方,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从小是婶婶带大的,她看着凶恶,其实心最软。方才那句话你可别介意,她并不是真想要我的钱,只是不喜欢我把钱花在喝酒上。”
      “那你还喝?”还拉着我一起来。
      “带你来见个人罢了,平时我并不怎么喝酒。再说了,私下喝酒被将军抓住了,那可是要挨军棍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忆良还立了这种规矩?那若是他抓到我来这里……
      好想掉头就走啊!
      可正在这时,洛詹把我推进了一个小包厢里。一个乌发雪肤的胡姬正弯着腰收拾桌上的残杯冷炙,洛詹唤了一声“阿蔓”,胡姬便回过头来,望向我们。
      见到洛詹,她眉眼弯成令人愉悦的弧度:“詹,你来了。”

      胡姬全身最妙的地方,是她们的眼睛。有蓝色的,有绿色的,像宝石一样漂亮。纵然我是个女子,也时常不由自主地被她们的眼睛吸引。
      这个胡姬的眼睛很奇特,是灰紫色的,比蓝色和绿色更美,我还是头一回见。
      “咳,杜兄可不能看上她,她是我的女人。”洛詹一把将正给我倒酒的阿蔓搂到怀里:“她很美,是不是?我敢打赌她是虞城最美的胡姬。”
      “酒都洒了。”阿蔓坐直了身子,向洛詹抱怨道。她弯腰向我,替我把杯子满上:“詹还是第一次带人同来,想必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吧。”
      她的语调还有些生硬,发音也不太准,但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还挺好听的。

      胡姬全身第二妙的地方,是她们的胸和腰。阿蔓的胸更丰满,腰肢又细又柔软,穿的衣服又总是漏出白嫩胸口和腰来,十分地抢眼。
      她这么一弯腰,胸前的风光便毫无遗漏地入了我的眼;她倒酒又慢,我便被迫看了好一会儿胸。
      我是喜欢她的眼睛,可我不喜欢她的胸啊!虽说京城也并不以丰满的胸为美,可毕竟比我的一片坦荡有看头得多。
      “喂喂喂,不要当着我的面一直看我的女人啊!”洛詹敲着桌子抗议。
      阿蔓便含笑倚向洛詹怀里:“倒个酒罢了,你也吃醋,那这杯喝完了你自己斟酒。”
      我如蒙大赫,抹着汗一同打趣道:“就是,你带我来这儿,我不看她难道看你?”

      阿蔓与洛詹是十分甜蜜的一对。洛詹说到一半的话,阿蔓随口便能替他说完,也常常在他要拿某个物事之前立即送到他手里,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汇。
      他们还当着我的面若无其事地互相喂食,或者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在京中长大,又喜欢四处耍闹的我,怎么会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呢?
      可是这一次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互相喜欢着的男人和女人在一处,是这样的。
      即使他们明知道有别的人在身边,也仍旧像是身在没有人可以打扰的地方。
      简单来说,令我察觉我和忆良的相处实在很奇怪,也让作为旁观者的我感觉自己非常多余。
      即便洛詹时不时地与我说话。
      “敢惹那帮老兵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大多数人在刚入行伍的时候就被他们整过了,敢怒不敢言,更不要说挑事。你看着挺瘦弱,脾气倒挺轴的。”洛詹笑着说,听着像是夸我;可若说是夸我,似乎又不全是。
      “听说你是将军夫人的亲戚?”他饶有兴趣地问。
      “嗯,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混口饭吃罢了。”我含含糊糊地应付,不想让他深究:“说起来也尴尬,堂堂男儿要靠这种关系才能立足,不提也罢。”
      洛詹是个豪爽的人:“你这话我不全信,但你看起来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了。”
      他这么通情达理,性格不错,不惹人厌。
      “为什么不信?”我却有点好奇。
      “在去会云山之前,你已时常进出练兵场,并且将军待你比别的人好太多。将军素日待人从无差别,你是头一个,让人很难相信你只是来混口饭吃。”洛詹笑道:“但你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大约是有迫不得已的苦楚,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所以不问你。”

      原来如此,我自己倒忘了,去会云山之前的那段日子也一直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呢。突然来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大家一定都会有好奇心吧。

      “那你请我喝酒,有没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我是将军夫人的亲戚?”我问道。
      “没有,我请你喝酒,除了欣赏你,也因为你来自京城。”洛詹看起来很坦诚:“我没去过京城,一直很想去,既然你从京城来,一定知道很多,我想知道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笑了笑:“虞城是个很好的地方,但,京城一定更好,总有一天我会去那里,我得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地方。”
      “詹没有骗你。”一直笑容可人的阿蔓突然正色起来,望着我:“他说过要带我去京城,也一直在努力打听有关京城的事。”
      原来是这样。

      京城是个好地方。
      即使发生了那么不开心的事,有那么些我不想见的人。
      可它当真是个很好很好、我很想回去的地方。

      “京城啊……”

      那天喝完酒,洛詹要送我回去。
      虽然我喝了很多酒,可我没有醉,倒是洛詹有点醉了。当我说到京城的种种,他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可见我所描绘的京城和他向往的那一个很相似,不知不觉就喝了几坛子。
      他拉着我的袖子一定要送我,我正为难该如何脱身,一转眼看到阿蔓楚楚的双眸。
      “他醉了,请不要由着他胡闹。”她请求道。
      这话说得奇怪,不过是送一送我,怎么就胡闹了?
      但我没有细想,毕竟我住在将军府,要是被人看到我被一个喝醉的年轻男子送回去,乳母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我指了指自己被拽得紧紧的袖子:“这个怎么办?”
      阿蔓转身倒了一杯酒,送到我手里,向洛詹那边瞟了一眼。
      我会意,便接过杯子给洛詹敬酒,洛詹是真醉了,什么也不想就拿双手来接,我趁机拔腿就走。
      出门又看到老板娘,老板娘仍旧只粗粗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多问。

      回到将军府,和忆梅聊了一会儿今日见闻,便觉头有点晕,想是那酒后劲足,便告辞回房去歇着了。
      却不料惹出一桩麻烦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胡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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