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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山中(中) ...

  •   我并没能按计划很快找到忆良,因为脚实在太疼了。
      硬邦邦的鞋底,起先并不觉得异常,走的时间长了,越发觉得鞋垫是把石头磨平了做的,脚底火辣辣的疼得难受。
      一开始我还能维持正常的走路姿势,渐渐地拖着比较疼的那只脚走,后来就变成小步小步地挪动了,只希望能早点停下来。
      可前面的将军大人仿佛忘记了我们已经走了多久,迟迟没有发出停下吃饭的命令。
      直到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才发觉大家终于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我从来没有累成这样过,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了——当然,送来的饭卖相太差也是罪魁祸首。
      忆良真是半点谎言也没有,果真只给我吃看起来很难吃的干粮。
      我拿着那块摸着像是能当凶器的饼,天真地期望着忆良会派人来找我,偷偷把我领到别处吃好吃的。我一边想着自己爱吃的食物一边咽口水,直到众人再次起身,也没有等到忆良。
      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安排任何人在我身边。
      从地上爬起来时,脚底撕心裂肺地疼,我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不走了不走了,死在这里也不走了!
      我满心都这么想。

      然而……当人们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经过,视我如无物,直至我身后再无一人、身前也快要没有人时,除了抹掉鼻涕和泪水忍痛跟上,我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一个人坐在不知道草地藏着什么蛇虫的林间小径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脚不是疼么?
      那个时候已经麻木了,就像我借了一双脚在往前走,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

      等我找到忆良,一定狠狠揍他一顿!他肯定没有让谁照看我,我都快死了,根本都没有人看我一眼。
      依靠着泄愤将要带来的愉悦,我跟着队伍末尾的小孩子们,在天黑前抵达了过夜的地方。
      真停下来了,却一点儿也不想找他了。
      我想洗澡,洗掉一身的粘腻汗水,然后好好吃一顿香喷喷的饭,睡上一整天。
      可我得先扎营。
      原以为我们这群人是没有人管的,毕竟先前那么多人掉队,并没有谁来呵斥半句;可一到扎营,就有人冒出来了。
      来人是个看起来并不和善的黑脸大汉,面相凶巴巴的,见我靠着树根坐着一动不动,就恶狠狠地对说:“不干活的人不许吃饭!”
      他声音响得跟什么似的,身边的人顿时一下子全看过来了,气得我差点跳起来!先前我走不动了没人瞥我一眼,这会儿有热闹可凑就都过来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谁稀罕吃那种干粮了?不吃就不吃!
      我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我若是和他吵起来,被人发现是女儿身,那下场可不好看。等他们回到虞城,就会满城风言风语了吧。
      我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不就是为了躲避风言风语么?
      咬咬牙,我认命地爬了起来,并不是要干活,而是一步一跛地去找忆良。
      “你往哪里逃?”黑脸大汉又叫了起来:“叫你来干活,你没听见吗?”
      左肩突然一阵剧痛。扭头一看,一只和脸一样黑的大手紧紧卡在我肩上,仿佛要捏碎它。
      他长着满脸的胡子,一张黑脸,这么凑近看感觉更凶了。
      “不干活的人,没饭吃,听到了吗?!”他说话也一股恶气。
      四下里的目光突然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张望了一阵,并没有找到忆良的脸,只好气馁地低下头,放粗了声音:“听到了。”
      他再不放手,我的肩膀估计就要碎了。
      他大概对我的顺服还比较满意,松开了手:“滚去干活!”
      我应了一声,麻溜地跑到正在扎营的人堆里去了。
      饭有人做,不用管;洗碗却是这些个小头头指定的,而我很不幸地被那个黑脸大汉指派了洗碗的重活。
      我只想把那些碗全砸了。从没有人敢叫我做做这么多事,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粗活,不能忍!
      并没有人盯着我,我边扔下碗,往营地中心跑过去——忆良在那里。
      脚还是疼,疼得让人直想把鞋子脱了赤脚走路,可一想到那些可怕的虫子,便只能忍着痛。

      我还没靠近忆良的营帐,就叫人拦了下来。
      “站住!”两柄长矛同时指向我,伴着森冷的问话:“什么人?为何来?”
      平时进出都跟着忆良,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但我并没有慌张:“我有要事禀报忆将军。”
      “什么事?”
      “既是要事,岂能告诉你们。麻烦去向将军通报一声,就说是将军府上叫我来报信。”
      “将军府上的事怎地叫你来报?平素不都是主薄么?”问话的人质疑道。
      亦臣?是了,我疏忽了,这些事情寻常确实是亦臣处理,虽说忆梅不怎么待见他,但忆良麾下也就他胜任这个位置。
      “原是主薄说着急的事可以直接汇报给将军,方才疏忽了。劳烦这位大哥帮我通报给主薄罢!”我陪着笑说道。见到亦臣也是一样,他会带我去见忆良的。
      那人便去传话了,没多久便回来,说道:“主薄说他已知道是什么事了,叫你先回去。”
      什么?
      叫我回去?
      亦臣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大哥,主薄兴许是误会了,我要说的事他一定还不知道,劳烦大哥再去通传一声,省得误了事。”我陪着笑脸。
      那人狐疑地望了我一眼,但仍是点了点头:“我再替你通传一次。”
      不多时他又回来了,仍旧带回亦臣的拒绝:“主薄正忙,已知会过将军,有任何要事明日再说。”
      明天?我可不想回去刷碗!
      我突然感到自己陷进了一个阴谋里——忆良先是骗我有人照应我,让我乖乖地跟在最后面不去烦他;现在又叫亦臣不许见我,就是为了让我吃一吃苦头,省得以后再缠着他。
      实在是太狡猾了!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呢!

      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样骗过,顿时怒火冲天。
      毕竟我年纪小,一生气就满脑子想着要挣回来,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你想干什么?”那两人察觉不对,又拿长矛架住我。我正在气头上,见势一手抓住一支,其中一个人大约没想到我要硬闯,长矛竟被我夺了下来。
      这阵子我每天混在练兵场也学了不少,就这么跟对方打起来了。
      然后,我顺利地见到了忆良——不过是被人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见到的。一旁的亦臣手里捧着杯酒,惊讶得酒杯歪了、酒洒了出来都没发觉。
      至于忆良,那脸色当然更好看了,青黑得像练兵场上的铁柱子。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五花大绑已经很狼狈了,刚才被人一爪子按到了泥地里,此刻正一脸泥,亏得忆良熟识我,否则只怕还认不出来。
      我死死地瞪着他和亦臣。亦臣缓过神来了,见忆良仿佛气得说不出话来,便咳了一声打圆场:“方才有人说你有急事禀报,看来确乎是我不知道的急事——你们把他的绳子解开,先出去,让将军听听是什么急事。”
      “主薄,他方才想强闯进来,只怕图谋不轨。”押我进来的人出声道。我扭过头去,借着营帐里的灯看他的脸,琢磨着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谁料又看到那张胡子拉碴的黑脸。
      怎么又是他!
      我默默回过头——他力气太大了,我打不过他。回头先记下他的名字,等以后回到京城,找凤初帮我收拾他。
      “他是将军夫人的远亲,能图谋什么不轨?”亦臣随意扔出一个借口打发他:“就是个急脾气,一着急就不管不顾的,将军夫人家传的风格。”
      居然还顺口骂我!气得我使劲儿拿眼刀剜他。
      “看来是很了不得的急事,大概还跟夫人有关。”亦臣煞有介事地说道,起身踱到门边,嘱咐那人:“这种事情就不适合我们听了,你把绳子赶紧解了出来吧。”
      他说完,一闪身就出去了。黑脸大汉迟疑了一下,见忆良没说话,便利落地松开了绑着我的绳子,也离开了营帐。
      亦臣那个狡猾的狐狸,居然就这么溜了!我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门外,继而气鼓鼓地瞥了一眼忆良,横臂抹掉脸上的泥土,等着他先说话。
      我有生以来从未遭受这么大的耻辱,绝不会先开口和他说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山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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