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同鸭讲》麦林

1、鸡同鸭讲

　　一个清朗的初秋的早晨，随着第一屡阳光的射入，农场后院的草窝里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一只小公鸡刚从破碎的蛋壳里匍匐出来，叽叽地想用柔软的脚骨撑起浑圆的小身体。他那鹅黄色的茸毛中露出半睁半闭的双眼，正用朦胧的目光搜寻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由于天冷，农场里没有出生其他的小鸡，于是，他被带到了隔壁小鸭的世界里共同抚养，在那个嘎嘎的世界里，小鸡有了自己的名字，叫作——赤冠。
　　赤冠的青年期是在小鸭的世界里渡过的。在那里，他学会了吃鸭食；在那里，他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步；在那里，他学会了那个世界的为人处事；在那里，他认识了第一个见到的朋友——红掌。
　　赤冠总是与红掌在一起。在最初的辛苦的日子里，红掌第一个向他伸出了翅膀，给他带去温暖。在赤冠的记忆里，红掌就像一个引路人，是他在陌生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动力。红掌教会了他如何吃鸭食，也是红掌在自己寂寞的时候嘎嘎地哼着歌来抚慰自己，虽然赤冠听不懂她唱了些什么，但是他却从中得到了无比的安慰。就这样，慢慢地，赤冠与红掌彼此成为了对方生活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赤冠与红掌都长大了，赤冠的头顶长出了鲜艳欲滴的鸡冠来，而红掌的脚掌也变得丰满厚实起来。他们依旧相处在一起，红掌喜欢拨弄赤冠的鸡冠，赤冠则喜欢看着红掌浮游在水面。他们一个叽叽叽……，一个嘎嘎嘎……
　　有一天，赤冠鼓足了勇气，学着小鸭的声音望着红掌轻轻的说了一句“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红掌的心颤抖了一下，可是胆怯的她却只回答了一句“你会游泳吗？”
　　那晚，赤冠独自走到湖边，他伸出自己的那只脚爪，瞪视着。为什么他没有像红掌那样的脚丫子呢？他一步步地接近着湖面，潮湿的湖水浸透了赤冠的脚心，也浸透了他的心。这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永远也学不会游泳。
　　那天以后，赤冠与红掌仍然相处在一起，只是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一道紧锁的门。赤冠偶尔会在一旁镇镇地望着红掌，红掌的心里也为着赤冠的痛苦而心痛着。直到嘎嘎世界里所有的小鸭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
　　面对身边形形色色的目光，赤冠没有去刻意澄清什么，但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故事写下结局。
　　红掌独自浮在湖面上，水下拨弄着的脚掌在身边泛起阵阵的波浪，就像赤冠在她心上扣开的涟漪一样，一股接着一股。望着湖中的倒影，红掌看到了她光秃秃的的脑门，她没有赤冠那样鲜红的鸡冠，唯一有的只是水下的这双红掌，而这两样就像是捆绑他们的枷锁，时刻提醒着她没有资格和赤冠站在一起，她注定无法抛弃她的脚掌。
　　红掌身边的朋友都不断得告诫她，和赤冠在一起只会是个伤心的开始，不但是亲友们伤心的开始，将来也会是她和赤冠伤心的开始。于是红掌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若无其事。她想，如果她不能让上天收回她的红掌，那赤冠也将一样，必定有朝一日会回到他的世界里，寻找属于他的生活。
　　接下去的日子里，赤冠与红掌仍然处在一起，只是不像往常那样无所顾忌地嬉戏玩耍。
　　有时，红掌会听到赤冠贴着墙壁，合着隔壁“叽叽”的歌声唱着歌，每当这时，红掌便会觉得有把草叉刺在自己的胸口。为了忽略自己的痛楚，她开始故意无视赤冠的存在，总是独自一头扎进湖里游出很远，直到听不到那些“叽叽……嘎嘎……”
　　有时，赤冠会感到红掌的冷遇，他无法明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好不断得压迫自己。为了摆脱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赤冠也终日望着太阳，每天早晨用嘹亮的嗓音来提醒自己的出身处境。
　　但，红掌依旧记得将赤冠习惯的鸭食挑出来放到他的面前，赤冠也总是站在岸边望着独自漂流的红掌。
　　转眼秋去冬来，好像冰冷的积雪一样，赤冠与红掌的冷战也在蔓延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刻意保持着沉默，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触及自己与对方的伤痛，两颗心的距离也因此而即近又远。他们都阖上了彼此间的那扇心门，却又在心上为对方留了一小块净土，种下苦果。
　　无尽的等待与冷战终于在一天随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嘎然而止。这位不速之客的脚爪修长而秀丽，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棕色的光芒，头顶的一朵花冠虽不像赤冠的那样大而夺目，却一样的鲜艳欲滴。她是来带走赤冠的。
　　遇见同类的赤冠兴奋地与她畅快地交流着，彼此磨蹭着肩膀来表示亲热，红掌的心再次刺痛起来。站在人群里，她不愿被看出自己的狼狈与心痛，硬是倔强地以笑容来面对两颗红冠的亲昵。既然与赤冠从未开始过，那么她怎么可以有立场去用自己的感受去束缚他呢，红掌决意要亲自为他收拾行礼，送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红掌默默地背过身去，没有看见赤冠正用痛苦的眼神隔着人群望着自己。
　　那天晚上，是赤冠与红掌独自相处的最后一晚。赤冠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身边的红掌为自己收拾行礼。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都充满了悲伤，心痛的感觉哽咽了他们的喉头，也湿润了他们的双眼。
　　“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是的，自始至终。”
　　“我的呢？”
　　“我都明白……”
　　“对不起……”
　　“我们已经说不清对在哪里，错在哪里了。”
　　“是我闯入了你的世界，现在……我要走了。”
　　“如果时间倒退……”
　　“如果有另一个世界……”
　　“我们都能得到幸福吗？”
　　“不知道，但我们要努力……”
　　　　无声的交流在空气中撞击出最后的火花，发出沉默的悲鸣。直到了最后分离的时刻，赤冠与红掌还是没有说话，他们心意相通，所以，没有握手，没有拥抱，有的只是赤冠与红掌擦肩而过留下的气息。
　　“赤冠啊……保重。”红掌的呼喊在黑夜中徘徊在湖心上空，冰凉的湖水沁透了她的脚心。

作者有话说

　　仅以此篇与守护幸福的朋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