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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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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恍惚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流逝,转眼到了学期末。大家都分外忙,主要原因:考试。本来希利斯和圣光都是每几年才会考一次,结果今年不——所有入学的新生必须加考一次天界史。消息在半个月前刚一宣布学生里面就炸开了,真正群情激奋啊,天界史是什么?是厚到可以把魔鬼直接砸死的东西啊!入学才几个月的情况下就要去考,能考出什么结果来?!而且竟然是在考试日期之前的一个月才发通知,到底想些什么,用沙尔的话来说,“简直是蓄意谋杀!”
雷特听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特别想揍他。我私下跟沙尔这么说,沙尔倒是笑嘻嘻,“耶!你总算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我横他一眼,“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也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嘛!”
没表情就轻松自在了?我翻个白眼。
“……谢谢。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唉,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苦中作乐了。你有什么打算,法罗尔?听说我们这次考试的范围竟然和圣光的学生一样,完全就是欺负我们希利斯嘛!”沙尔懒洋洋的靠在桌面上,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神气。
“反正已经这样了,老老实实看书呗!” 我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窗外,下午的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感觉让人一阵阵的发困。上午那堂课我基本没听,中午吃饭也没心思,现在,竟然也觉得眼皮有些沉。或者先倒杯茶喝?
沙尔短促的苦笑一声,“看书?你说得倒轻巧。怎么个看法?”他努努嘴唇,“那些书全部堆起来差不多和我一样高。”
“容我想想。”
要考天界史的这件事倒还有印象,不过真的要照那次的办法?唔——!!
“法罗尔——你怎么了?”
头昏目眩。似乎有人正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眼前一片黑暗,头痛得像要裂开。
“法尔?法尔!”
耳边的声音忽然焦躁起来。
我死死咬住嘴唇,一瞬间那种剧痛让人根本出不了声。大概过了几秒钟,眼前才恢复光明,我吐口气,搭住肩膀上那只手,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沙尔凝视我,摆明一副我不相信你赶快给我说实话的神气。
我按住额头苦笑,“刚刚忽然头痛得厉害。”
“以前也有过?”
“唔,没有吧。”起码印象中坐着看书聊天的时候从来没有。
“这几天看书太累了?”
“没有啦。那能那么娇贵了。”我强笑了笑,“你别那么体贴行不行?我又不是女的。”
“……男的又怎么样?你刚刚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沙尔站起来,拉住我的胳膊,“好了,不和你啰嗦。起来,去吃晚饭。”
晚饭??我疑惑地看着他。“现在?现在才下午!”
“什么下午!法罗尔你看看外面,都能看到晚霞了。”
晚霞?!我惊异地睁大眼睛,转过头去。
沙尔说得没错。
窗外一轮巨大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深红如血的光芒如纱笼罩一切,灰红天空中有隐约的几个小黑点,是晚归的鸟群。
可是在我印象中,现在明明应该是下午!刚刚还阳光慵懒,怎么一眨眼间……?
“法罗尔?”沙尔试探性的叫我。
“唔,走吧。”我移开视线,那种血红的光芒看起来总觉得诡异。
“你真没事?要不我陪你去找治疗天使看看?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沙尔蹙眉,目光里有隐隐地担忧。
“谢谢。没关系的。大概睡一觉就好了。”我对他微笑,这些无法对人解释的事情……还是我一个人慢慢想来得好。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头仍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昏沉,我抱着毯子靠在墙上,看着那几本厚厚的所谓简化本自然而然地就想要叹气。
天界史……
绝对是噩梦一样的东西……
太漫长了,无论再如何简化,所遗留下来的记载也足以让人崩溃。所幸,现在的天界历史课本中所记述的时代基本是神使时代的事,而且只针对天界,对于之前的时间则只需要掌握些要点就好,当然几次光暗之战都属于重中之重。不过,即使是如此,涉及的内容仍然多到足以砸死魔鬼,何况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我走到窗边,夜色降临,万籁俱寂。我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明明是仲夏,风吹过时,竟觉得有几分奇特的凉意。
……我能做些什么呢?
夜色中的玻璃犹如一面深黯的镜子,镜子里的小天使在喃喃自语。
可我不止一次的觉得,有一双眼睛透过它在注视着我。
“你又在发呆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突兀传来。
“雷特?”我头都没回,“怎么是你?”
“唔,想说下关于考试的事情,我能进来吗?你该不是准备休息了吧?”
“当然没有,请进。”我笑出声来,转身比了个手势,“欢迎光临。”
名义上虽然住在一栋房子里,我和他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基本都在剑术课上。不过现在新生的剑术课一周才两次。雷特在领导系,所谓的领导系和防御系现在差不多是希利斯精英班的代名词了,通常是不和普通新生一起上课,能够进入这两个系的天使……本身的出身和背景就不简单。想来,雷特平时的高傲冷淡其实也很自然。
雷特走到我的书桌前,显然对桌上地上那些堆得乱七八糟而且实际内容也乱七八糟的书籍有点不适应。“这些都是你的书?”
“嗯。”我扬扬手,柜子上的冰制水壶飞过来,里面新鲜的柠檬片浮浮沉沉,“喝点吗?”
“不用。”他淡淡看我一眼,薄薄的嘴唇动得飞快,“想来问问你对一个月后的考试有什么想法。”
“……还在想。”
“打算认真去考吗?”
“当然。”我一怔,“怎么说?”
雷特一笑,“因为这次的成绩不计算在总成绩内,无论好坏对之后的学习都没影响。”
“这样啊,那我们为什么非考不可?”
“现在不是讨论考试目的的时候。”
“……”果然言简意赅。
“我想考出好的成绩,如果你也这么打算,我们可以一起准备。”面前的墨色双瞳里的神情异常专注。天界中极少有天使眼睛是深色的,像雷特这种纯粹的黑色更是罕见,黑曜石般幽深的感觉……似乎可以紧紧吸住灵魂。
“怎么了?”他扬扬眉毛,有几分讥诮,“又在发呆?”
“没什么。好啊。”我回过神来,灿烂一笑,“管他什么考试,我可不想输给圣光的学生。不过,你就不怕我成为你的竞争对手?”
雷特轻轻一笑,“欢迎之至。若你没那个实力,我也不会来找你。”
嗯,所谓本性难移,大概就是指这种人吧。
不过,我忽然觉得血一下子沸腾起来,头也不那么难受了。
“给他们一个大惊喜?”我顽皮地眨眨眼睛。
“没问题。”雷特抱住双臂,点头。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的是一丝极锋利的锐气。
之后半个晚上我们都在讨论天界史,越说头脑越清醒。到了半夜,我觉得饿,去煮了点咖啡,拿到楼上和雷特坐下来边喝边继续讨论。各种各样的书和笔记丢得满房间都是,桌子上的地方太小,我索性把大幅的白纸贴在墙面上直接用魔法书写,横七竖八的地图和文字什么的全都混在一起。
雷特的才智我是非常清楚的,不过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我们进展得太快了。不过大半个晚上,已经把要点梳理了三分之一。
我没把这话说出口,他倒先说了,“法罗尔,你的思路确实清楚得过分。”
“你也一样啊。”我笑笑。
“以前你真的没正式去过任何学校?”
“没有,我没父母,必须努力养活自己,再说……”
“怎么了?”
“我以前白天基本是看不见的,所以也没办法正式去学校。”搭班倒有过。
雷特微微皱眉,目光中不无疑惑,“你以前……看不见?”
“那么说也不确切,只有白天……嗯?你干什么?”我拨开他的手,“干什么?”
他也一愣,收回手,“抱歉。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的眼睛现在似乎没什么不妥。”
我看看手腕上的印子,皱眉,“现在是没什么了。以前光线稍微强一点我就看不见东西,晚上没光的时候倒特别清楚,所以很少白天出去。”
“那,你的魔法是谁教的?”
“……怎么说呢?真正说来,没人教我。”我轻叹,往事泛起,忽然觉得有点感伤,“以前有一次第一天下大雪特别冷,我听到旁边人在念咒语升火,所以就跟着念,没想到也能点起火堆来。给我魔法启蒙的……是个流浪商人。他有时候还给人占卜,性格蛮有趣的,当时我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但是他只在白天出来。他教我一些基本魔法的知识,后来慢慢我能看书了,就自己借书看。”
“……原来是这样。”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理解的表情。明知道雷特并没有恶意,我仍然忍不住转头去错开他的视线。
“算了,不说这些。我记得你不管别人闲事的。嗯,你那是什么表情?同情我?”我懒洋洋地一笑,心里却暗暗恼火,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些?那些过去,这几千年来我都很少去回想,虽然不算是多么惨淡,但绝谈不上是愉快的记忆。
雷特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书本上。
墙壁上,那些复杂的彩色图示和文字已经进展到了光暗三战,占据了大半面的墙。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些代表时间的奇妙线条。岁月从容不迫地流转,那是长到几近残酷的时间,无数无辜的生灵,纷繁复杂到难以想象的故事。
神造万物,混沌初开,所有的生命都处于蒙昧之中,那是所谓的混沌时代。天界历史如此记载,神最早造出的一批天使诞生于混沌时代的末期,几乎都是炽天使,可惜现在的天界中已经极少了。紧随其后的分族时代是个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时代,最古老的精灵和魔族几乎同时诞生,除了白之月,红海也渐渐有了生机。在分族时代的第三纪到第十纪,天使的数目有了很大的增长,除了大天使之外出现大批普通天使,天使们开始分成若干个阶级。也是在分族时代,天使们努力建设自己的家园,用魔法的力量对荒芜的地带进行改造,天界的疆域逐步扩大,终于形成了现在天界可见的七重天,七重天的所有主城,除了圣弗利亚诞生于混沌时代的后期,其他的城市都在分族时代的20纪前后建成。天界与魔界的四次光暗战争,光暗一战和二战发生在分族时代的中后期,两次大战相隔约20纪,每次都以魔界的挑衅开始,以天界的胜利告终。天界史的转折点是第三次光暗战争,它标志着分族时代的结束和神使时代的开始,而真正的分水岭是在光暗四战……
天界史的头8000页,大致说的就是这些内容。除了叙述,当然还夹杂了不少长篇累牍对神反复的赞美和称颂。
我轻轻叹口气。
现在天界所有的大天使,大部分都诞生于分族时代,其中最早诞生的最有名的大天使是现在的魔王路西法殿下,最晚诞生的是梅丹佐殿下,而米凯尔殿下据说是诞生仅次于路西法和四大元素天使之后的大天使,也是前任大天使长雷诺拉之子。身为战争天使,米凯尔殿下在光暗二战和三战中也颇有战功,却在光暗四战爆发之后不久即失踪,直到路西法堕天时的诸神黄昏之战才重新以天使军团的长官身份出现。
这些冠冕堂皇的记载,静下心仔细去想的话,确实会让人隐隐觉得不妥,尤其联系到我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杂乱的手迹,总觉得……
“你怎么了?”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又在发呆?”
“……没什么。内容太多,看得出神了。”
雷特蹙眉看着我,好一会才开口,“抱歉,我刚刚不是有意要……”
“我知道。”我微一点头,“谁都会有好奇心。”
雷特一笑,“不,不是好奇心。不过,算了,先不说这些。”他凝视看着面前墙壁上纵横来去的图示和文字,若有所思。
很明显,天界史是庞大的体系,时间、事件、人物、种族,每一方面都可以独立梳理出一个相对小的体系。短期之内,要记住所有的内容并不实际,那么也就意味着……
“即使梳理出要点,我们也不可能记住所有的内容。”
有节奏的敲击声。
呃?我有点惊讶的抬头看他。雷特仰起头看着墙壁,轻轻屈起指节叩击桌面,若有所思。
“所以?”
“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拿到以前的考题和答案。”
“你是说,以前圣光天界史的试卷和答案?”
雷特笃定地点头,”没错。”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来的是芭碧萝的倩影,我摇摇头,竭力想把那个念头从心里驱除出去——不行,不能去麻烦她。
“我认识圣光的学生,这件事交给我吧。”雷特随手翻动书页,书页哗啦啦轻响,他平静得似乎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我笑了笑刚要点头,忽然一阵昏眩,自己按住额头,“唔——!”
“法罗尔?你怎么了?”雷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似乎被刻意扭曲了的声音。
细密的痛楚绞成一张巨大的网,眼前的一切都昏暗了混乱了,我抱紧肩膀,狠狠咬住舌尖,腥苦的滋味霎时蔓延开来。
“法罗尔?!”
有人紧紧握住了我的肩膀,我茫然地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人影。那种发自头颅深处的剧烈痛楚令人完全无法思考。眼前人熟悉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如水湮过的墨迹,一点一点的发散,一点一点的扭曲,变得越来越狰狞。
我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