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
-
金万通是被四个警卫半押半送地带回基地,他知道这些全是总统身边的人,所以既不摆架子也为难对方,一两个月下来,和他们之间也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基地的入口就是装在民居里的一部电梯,要刷卡按密码对指纹才可以启动,警卫只会把他送到这里,亲眼看着金万通步入电梯就算完成任务。金万通挥挥手和他们告别,感觉自己又像回去坐牢了,电梯的设计极为严密,每次启动只能使用一次,不是升到地面就是降到地底。
严副官就守在电梯口,等得脖子都长了,看见金万通立马迎上去,接过对方递来的黑色风衣,“司令,总统说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老是问个没完,你烦不烦啊。”金万通卷起衬衫袖子,顺着通道往里走,“我回来晚了,奈良睡了还是没睡?吃过饭打过针没有?”
严副官一一作答:“我走之前没睡,没吃饭也没打针。”
“什么?”金万通停下脚,怒目相望,很想踹严副官一脚,“该做的事不做,你跑这里来等我干吗!”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巴望着您回来。我哪敢喂他吃饭啊,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端着碗我就一直手抖,差点儿把汤洒了。”
“没出息的东西,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又不是只有我怕,医生早来了,也不敢给他扎针……司令,我觉得今天他有点不对劲,你小心点吧。”
“哦?难道发脾气了?”金万通心生一丝期待,连忙加快脚步。
金万通看见提着医药箱的医生和护士,好奇他们怎么站外面来了,不过他也没心思询问,略略点个头,等电动门缓缓拉开就大步走了进去,“奈良,我回来啦!”
他兴匆匆地表情只维持了几秒,往前的双脚也顿住了。
奈良正半坐半躺靠在枕头上,因为担心药效过了,双手双腿还有腰间已被扣上束缚带,他循着声音扭头看去,面无表情。金万通顿住是因为对上奈良的双眼,那目光既不凶狠也不凶恶,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另一个世界,天地失色,只有红到发黑的沼泽,不知多少血肉模糊汇集而成。
金万通呆呆地站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抬眼再看奈良与平常无异,垂着眼皮恹恹无神,刚才霎那间被镰刀架住脖子拖入死亡之地仿佛是错觉。他上前解开其中一条束缚带,握住奈良的手,轻轻摇晃起来,讨好笑道:“很快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你得保重身体,以后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咱们去过呢。”
金万通叫严副官把饭菜端来,捧着碗用勺子一点一点喂奈良吃下去。奈良食欲不振,只吃下半碗饭就扭开头,金万通也不勉强,用拇指抹了抹他的嘴边,再往自己衣服上擦一擦,亲自把残羹剩饭端出去,不一会又带着医生回来。
每日早晚要打上一针,奈良的手肘关节有点青紫并且浮肿,金万通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揉,拣些好听的话逗他开心,“念在我这片心意,你就别和我置气了,嗯?我会挣钱,能吃苦,也受得了委屈,你不高兴可以打我骂我,我保证百依百顺。你贵为皇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过我会加倍的对你好,我爱你。”
药力渐渐从血管扩散到全身,奈良只感到疲惫,无比的疲惫,他依稀听得金万通是在说话,不过说的是什么话他听不清,那嗡嗡隆隆声音像是有只苍蝇在耳畔盘旋,让他不胜厌烦又无可奈何。
奈良一睡就睡得地暗天昏,醒来后茫然地睁眼,看见金万通等待已久的面孔。金万通见他醒来十分高兴,立马把人扶起来伺候对方洗漱,完事又拿来一块围巾和剪刀,开始进行他的修发大计。
金万通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学徒的手艺,故而不敢大动干戈,他用剪刀一小撮一小撮慢慢修剪,不时停下来端详片刻,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两鬓和额前的头发剪满意了。继而金万通把奈良摆成面对面的姿势,让对方趴在自己胸膛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动起手来修剪后脑。
奈良一直沉默地让对方摆布,其实心中非常厌恶这样的情形,他只不过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牢笼,本该结束的生命被延长了,却活得更加的窝囊。在他眼里金万通就是疯子加傻子的混合体,简直不知所谓,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金万通还不够了解奈良,否则就不会抱有天真热切的幻想,他根本不知道奈良是如何走上一条不归路的——他本可以苟活,唐纳修以皇帝名义连连下诏,还发来密函用整个皇室要挟他,逼他回去交出兵权从此当个傀儡。换做别人也许会忍辱负重,先把命保下来再说,可他不,他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只为了赌一口气能连命都不要!
奈良解散了残余的七八万军队,主动联络敌军投降,他把自己当成谈判筹码,只要盟国答应保全皇室宗族,他甘愿站在国际法庭接受审讯。这才是最真实的奈良,残暴冷血和过分骄傲,而且还很记仇,他的骑士阿诺夫追随了他多年,为他几度出生入死挡过子弹,到头来也抵不过一次背叛。
金万通还沉醉在伺候奈良的乐趣中,殊不知对方怨他多管闲事,早有了杀心,只是在默默等待时机的到来。现在这个时机日渐成熟,奈良察觉到自己比先前更有力气了,脑子也清醒得多,他想是身体产生了耐药性。
“好了,来,我再好好看看。”
金万通把奈良放回枕头上,托住他的下巴打量,又低头吹掉落在锁骨的碎发,满意地笑笑,“手艺还没生疏,将来靠理发我也能养活你。嘿嘿,真好看,要不要我找面镜子来?”
奈良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我要洗澡。”
金万通不懂严副官为什么老苦着脸,他认为奈良真是太好伺候了,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鲜少提出什么要求。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奈良对自己提要求,那证明对方需要他。金万通眉开眼笑,在奈良腮上狠亲一口,拔尖嗓子吆喝:“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放水。”
洗完澡出来金万通把奈良擦干塞进被子里,就毫不避忌的宽衣解带,将身上被打湿的衣物脱个干净,连同内裤都扒了准备给自己也洗洗。奈良十分看不惯他这般不知检点的行径,于是垂下头,眼不见为净。
金万通却自以为是的理解成害羞了,他满心欢喜并且自动补脑,奈良在皇宫里长大,身份又极为尊贵,必定是个爱惜羽毛洁身自好的人;后来刚刚成年就出宫从军了,就算有那想法也没那条件,他关注奈良也有些年头了,从没听过他有情人或是不轨的传言,兴许九成九还是个处子呢!
他挪到奈良身旁,捧起对方的脸,炫耀似的鼓起两块大胸肌,“我是长得没你好看,可是结实着呢,不信摸摸看……”他说着抓起奈良的手掌,按到自己胸脯上,为了让对方摸得更方便,又再往前凑近了点。
奈良挣了两下没挣开,忍无可忍地一闭眼,“滚。”
又到了晚上打针时间,医生没有事先和金万通说要加量,不过他眼尖,还是发现针筒里多出来的度数,立刻就追问怎么回事。医生解释说长时间用药会有抗药性,每隔七天药量加一成,这是惯常做法。
金万通又问会不会伤害身体?医生答不会,他也就点点头,嘱咐对方扎针时下手轻些。
奈良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心里是又气又恨,好不容易攒下的力气眼看要失去了,他拧紧眉头,主动用扎紧橡皮筋的那只手抓住金万通,轻声嘀咕,“头疼。”
金万通立刻紧张起来,用力反握住他的手,“现在也疼?疼得厉害吗?”
奈良装作很不舒适的模样,“疼,别加量。”
金万通轻拍他的手臂,柔声安抚,“好,不加不加,等会我给你揉揉脑袋哈……”
医生在一旁插嘴,“什么药都会有点副作用,不必担心,剂量还是要加大的,等会我开点止痛药。”他说着把奈良的手拉到床边放平,提起针筒就往下扎。
金万通眼急了,一下把医生推开老远,“没听到他说头疼吗?加你妈啊加!”
医生不过受命行事,上头说他奈良是个危险人物,要他小心应对,千万别惹出乱子来。医生只能苦苦解释自己的难处,并且一再保证药力不会过度伤身,他说得在情在理,可惜偏偏遇上一个不讲理的混账。金万通仗着力气大嗓门大,死活不准加量,还把他骂得是狗血淋头,连带总统也无辜躺枪。
金万通骂够了,用手一指医生鼻子,“你还要加量是不?好,今晚就别打针了。我把话撂这,你做不了主就找个能做主的来!”
秀才遇上兵,这一场较量金万通完胜,医生扎完针灰溜溜地离去。
金万通许久没和别人吵过嘴红过脸,加上平时没少受总统的气,这场架吵得他兴致大好畅快淋漓,也就顾不得形象露出土鳖的真面目。他叉腰吐口水,“啊呸!敢和老子讲什么狗屁道理,以后见一次削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