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遥遥》鬼葳葳

14、第十三章

　　“小姐，卓大人到了。”房门外，巧儿怯生生的通报传了进来。
　　“不凡，进来吧。”屋内，乐遥闻言，轻声回道。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
　　“呀！”率先进入的巧儿看清了屋内的状况，霎时失声惊呼了起来，“小……小姐，你怎么……”看着依旧裸着身子，拥被静坐在床上的乐遥，巧儿尖叫着便冲了上去，混乱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便忙着向主子手中塞去。但见乐遥依旧一动不动，她顿时无所适从地大哭了起来。
　　“巧儿，别哭，我没事。”乐遥说着，当真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微笑了起来，“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我要和不凡单独谈谈。”
　　“小……小姐……”巧儿抬眼望向乐遥，见她笑着，心里反倒益发疼痛了起来。她连忙起身，双手紧捂着一双泪眼，便急急冲向了屋外。
　　从外面细心地关上了房门，巧儿终于不可抑制地跌坐在地，任泪水喷涌而出，流了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她的主子……她的小姐……昨晚，她明明答应她会乖乖等她去接她！为什么？
　　当她今日一早赶去莲塘却不见了乐遥的踪影时，她几乎瞬间便急疯了。然后，当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吟心院后，却在推开主子房门的瞬间僵立当场。当时的乐遥一如方才一般，全身赤裸，只是拥被怔怔地坐在床上。屋内，一地都是散落的衣物。霎时，她就觉得脑中一阵嗡响，差点腿一软便跪坐在地上。
　　但就在这时，却忽听到乐遥轻声开了口：“是巧儿吧？我……没事。你……帮我去请卓大人来，马上。”
　　当时，纵然她心中有千万个疑问，千万个不愿，但她仍是依言去了……
　　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主子……她的小姐……
　　“你……你的身体……”屋内，卓不凡不自然地别开脸，尽量不去看床上的乐遥，“我……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意识到这话不妥，他连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
　　“不凡，过来好吗？过我这边来坐下。”乐遥静静地开口要求道。
　　听见卓不凡缓缓移动了脚步，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椅上坐定，她接着缓道：“我……昨晚，我是与他在一起……”她淡淡陈述着实事，并不打算对他有所隐瞒。
　　“所以呢？”卓不凡苦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你既然已有所决定，我理当尊重。你得到了幸福，我自会……替你高兴。”
　　“不凡……”乐遥轻唤了一声，“我……是我对不起你。”
　　“不，我不需要你道歉。”卓不凡突然觉得屋内的空气让他窒息，他连忙起身，“我这就去太后那里请她下旨取消我们的婚约。”
　　“不凡！”乐遥急急地喊住他，“我……他已经答应了我……放我走。”她说完，垂下头，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来要求你什么，但是，我……我是个瞎子，出了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她紧咬着下唇，许久才接着道，“我……请你帮我，我需要找个住处，还有……”她终是再也说不下去，将脸埋在了被中，“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我……你走吧。”
　　“为什么？”卓不凡幽幽转身，双眼死死盯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乐遥，“你明明已经和他……为什么还要走？”他有些忿然地摇了摇头，“你……你究竟把我和他当成了什么？”
　　“不……凡……”乐遥怔然地抬起头，“不是的，我……”突然，一股淡淡的药香窜入了她的鼻息间，而后，她被轻柔地拥入了一具温暖的胸膛。
　　“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呢？”卓不凡的语气哀恸至极，“遥儿啊遥儿，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对不起，不凡。”乐遥窝在卓不凡怀中，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对不起，我好坏，对不起。”
　　听着乐遥不住地道歉，卓不凡悲戚地紧闭上了双眼，但随即便再度睁开，“遥儿，成亲吧。”这五个字自他的唇中被缓缓吐出。
　　“你说……什么？！”乐遥惊愕地抬起了脸。
　　“还像原先我们计划好的一样，我们成亲，然后……”
　　“不！”乐遥激烈地打断了卓不凡，“不……不可以！我……我已经不配做你的妻子了，我不能再伤害你了。”
　　“但如果我是心甘情愿被你伤害呢？”卓不凡苦笑着，“在这张情网中，无法自拔的不是只有你和皇上两个人啊。”
　　见乐遥再度低头不语，卓不凡继续道：“遥儿，不要总是觉得你亏欠了我。人，总有一些时候，会心甘情愿地想要付出，心甘情愿地被人所亏欠。我……并没有比别人少得到些什么，也并没有多失去些什么，我只是稍稍付出了一点，但同样，也许此时此刻，或是某时某刻，也有人在对我付出。别人说我清高，说我博爱，其实，我只是比一般人看得高了一点，又远了一点，仅此而已。”
　　“但正是因为你的‘仅此而已’才会让你成为‘不凡’。”乐遥闷闷地说道，“你这般对我，我就是来世也还不清，这种感觉……不好。”
　　“遥儿……”卓不凡有些好笑地挑眉，“来世还不清，你就再来世还，我把每一世都许给你来还你这辈子欠我的，这总行了吧？”说完，他缓缓抬起那颗闷在自己怀中的小小头颅，并不意外看到了一张涕泪纵横的小花脸。
　　“呀！你……不许看！”乐遥边哭边再度钻了回去，“我明明下决心不哭的，都是你，都是你害我！”
　　卓不凡只是宠溺地拥着乐遥，任她随手抓了自己的衣袖擦脸，将白衫瞬间染成了花衫。
　　“不凡，你还……爱我吗？”乐遥突然无比认真地问道。
　　卓不凡微怔了一瞬，“你说呢？”他反问，笑得颇为释然。
　　“那……以后换我来爱你好不好？你先少爱我一点，然后等我赶上你，等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多的时候，你再继续爱我好不好？”乐遥信誓旦旦地问道。
　　“唉……傻遥儿……”卓不凡终是哭笑不得地笑出了声，但见乐遥不放弃地死抓着自己的衣襟，只得憋着笑正色道，“好。”
　　乐遥和他都是执拗之人，今后……该如何是好啊？！卓不凡心情轻松地想着，但蓦地，心中一滞！
　　这是……不祥之兆啊！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怀中的乐遥，他的心情霎时再也轻松不起来。未来啊……他和她，真的会有未来吗？
　　“小姐，今日的月季开得很好，不如折几支回去插在你房中可好？”巧儿扶着乐遥，在御花园中边走边说着。今日，见外面天朗气清，巧儿便硬拉了窝在房中多日的乐遥出来赏花。乐遥笑言一个瞎子赏什么花，巧儿却辩解道不能看还可以用闻的，乐遥知她是为了让自己出来透透气、散散心，便也就随了她。对于那晚的事，巧儿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对此，她倒也颇为感激。
　　“明日便是重阳了，你却要在我房中插月季？”乐遥有些好笑地反问。
　　“谁说重阳就不能插月季了？”巧儿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月季娇艳欲滴，这才配得上小姐你呢。”
　　“娇艳欲滴？呵……”一声冷笑突然凭空插了进来。
　　巧儿闻言怒目望去，但待看清了来人，也只得压下了怒火平板地欠身行礼：“柳妃娘娘万安。”
　　乐遥一听，也连忙欠了欠身，“柳妃娘娘好。”
　　“我远远望见这里有人，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乐姑娘啊！啊，不对不对，应该改成你为卓夫人了才是。”柳妃以扇掩唇，笑得颇为不善，“哎呀，说来这卓大人还真是眼光独到，”说着，她一把扯下一朵即将开败的月季，“赏花却专赏一些残花败柳！”只见她将恶狠狠地瞪着乐遥，随即将那朵月季厌恶地丢弃在地上。
　　乐遥闻言，双腿一软，登时一个踉跄。幸被巧儿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有跌倒。
　　这就是皇宫吗？乐遥抚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在这座诺大的宫殿中没有秘密，而纷纷扰扰的闲言碎语可以在瞬间杀死任何一个人！这十几日，她躲在吟心院中，不听也不问，就是因为她怕。她不知道外人对于那晚的事究竟可以知晓到什么地步，又揣测到什么地步，但不管他们知道了多少，这都是她所不敢面对的。
　　“怎么了，卓夫人？看样子，你脸色不大好啊。”柳妃继续讥讽地笑着。
　　“爱妃，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响了起来。闻言，乐遥更是脚下酸软，若不是有巧儿撑着，早就软倒在了地上。
　　是……他？！乐遥惊恐地感受到那抹熟悉的压迫感渐渐逼到了自己面前，只得认命地紧闭上了双眼，似在等待着他的宣判。
　　“爱妃，朕命人在玄德宫准备了最新进贡的荔枝，要你同去，你休要在这里与无关之人纠缠不休。”不悦的男人冷淡平板地念道。
　　“是，臣妾知罪了，这就去侍奉皇上。”柳妃娇媚地说完，不忘示威似的上前一步攀住男人的手臂，娇倚在他身侧。
　　他……居然一眼也没有看乐遥！巧儿看着那相拥而去的两道背影，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那晚来吟心院的人，就算是她的主子没说，但宫中这么多的流言蜚语，她难道还猜不出个七八分吗？但如今，他……他怎么可以这般对待她的主子！
　　“巧儿，我们回去吧。”乐遥幽幽的声音猛地将巧儿的意识拉了回来。她看了一眼主子，本想控诉说多日以来皇上流连柳妃的飞絮宫，甚至是已有三日未上早朝，但她终是将话吞了回去，没再多说什么，随后依言扶着乐遥向回走去。
　　他……恨死她了吧？乐遥的嘴角禁不住噙上了一抹苦笑。她明明说过，要一个人静静离去；她明明说过，她不会再嫁不凡；她明明……已经伤得他那么重了！但她还是出尔反尔了，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还是狠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撒了盐甚至是又戳了一刀！她……对不起他！不，她对不起的又何尝只有他一人？不凡，那个始终对她温柔体贴的男人啊……如今，因为她，他被众人所耻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她……她又该拿什么去还他？
　　那一日，因为他表现得那般释然、那般豁达，她便就那样轻易地被他说服，答应了他的提议。但其实她只是不愿也不敢深想啊！若是她愿意，如今他那难堪的处境，她又怎会料想不到？而他，明知自己会如此，却仍是义无反顾地担下了这个责任，为她挡去一切，只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该怎么办？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在为她受伤？她……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