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二十一章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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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斯出现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已是下午。
整整一天，栀子抱着信和糖果盒等在手术室外，听到手术室门开的声音，栀子噌的站起来，一旁打盹的李嫂也惊醒，来到栀子旁边，二人眼神一对，不约而同看着房门打开一条缝，单斯侧身而出。
栀子上前几步想问，看了单斯无表情的脸，又犹豫了，还是李嫂上去一把拉住单斯的手，焦急的询问他家少爷的情况。
单斯不紧不慢的关上身后的门，摘下口罩，扒下帽子，看了眼面前焦急的李嫂和随时要晕倒的栀子，才微微一笑，“手术很成功，护士在进行最后的收尾，一会就出来了，先送到ICU观察两天，稳定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后面，就看你的了。“这最后一句，单斯是用意味深刻的眼神看着栀子说的。
看着满脸疲惫的单斯，栀子微微一怔，除了真心的感谢外无暇顾及其他，李嫂更是激动的拉着单斯的手，老泪纵横。
这时，单斯背后的门再次拉开，走出来一位高大微胖的同样穿着手术服的老人。单斯走上前，恭敬的说了一串德语，那人转过身，向栀子微笑，回应了单斯几句，就一直在向栀子说话。栀子听不懂德语，但看眼前这情形猜想这大概就是单斯的老师吧，于满是感激的反复说着有限的词汇，但更多的仍是谢谢。
“这是我师傅，他在说手术很成功，沈珺很了不起，你们的爱情很感人。他还说，主会保佑相爱的人。”送走老人，单斯向栀子解释，说罢，单斯咧嘴坏笑。招招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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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普通病房。睁开双眼，被突然的光亮刺痛，眯起眼观察才发现自己的世界颠倒了，这才发现自己是趴卧的姿势，目光所及，除了白色的被单，就是地板以及不远处放着药品的不锈钢推车。大概长时间脖子扭向一侧，很是酸疼，试着转头，却使不上力气。
“哥，你醒了？”在沙发上看文件的栀子，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猜测的问。
听到栀子的声音，沈珺用力扭转脖子，去搜索，却只能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脚步。
“栀子？”许久不曾发声，出口的声音沙哑而生涩，喉咙一紧，引起一阵低咳。
“哥，我在这儿。”
下一秒，沈珺看到一张憔悴的脸，一双通红的眼，关切的看着自己。
“栀子，你……”细细看着栀子充满疲倦又满是喜悦的面容，沈珺说不出话来。想要伸手抚摸，却没有办法动弹，心下一紧，改口道，“你去把单医生请来吧。”
“恩。我这就去。”栀子拍拍沈珺的脸，不舍得离开。
看着栀子关门而去，沈珺想抬起头活动一下酸硬的脖颈，却牵来背部一阵闷闷的疼。像转头看向后被，余光却看到不锈钢台子反照出自己的身形，模糊又诡异。沈珺看到自己上身穿了类似盔甲似的东西，想来是固定身体保护伤口的。在脖子下面胸口的位置还有几个塑料管子从背部的创面伸出来，延伸到床外的几个引流袋里，袋子里面贮存着红黄不清的浑浊液体，大概是从创面引流出体内的废液的引流管。下半身盖着被子，倒不显得单薄，不意外的，看到了床位吊着的鼓胀的尿袋，沈珺眉头微微一皱，收回目光。这么多年了，每当看到这提醒自己残疾的物品，心中总是不自在。
闭上眼，向大脑发出指令试着活动一下手指和臂膀，可是身体好像陷入一个黑色的深渊，没有任何感觉。这种许久不曾遇到的熟悉感觉，令沈珺心底一沉，咬紧牙关忽略脖颈传来的疼痛，转头回望，果不其然看到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沈珺也估计到下面的手没有移动，心中的恐惧渐渐升起，脑门也起了细密的汗珠，心中又安慰自己，就算手移动了，被子太厚，也反映不出来，赌博似的，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耸动肩膀，可是余光看到的也是仿佛静止一样的身体。那一刻，千百个想法涌出，回旋在脑中，但最深刻，确是明白了，这一次的赌博，自己失败了，终究没办法许栀子一个未来。沈珺满眼的绝望。
单斯进来的时候，看到背对自己的沈珺，一边朗声打招呼，一边绕过床尾，走到她面前，看到的是表情如常的沈珺，淡淡的眉眼，掩藏了所有情绪。在护士的帮助下，沈珺终于调转脑袋，缓解了颈间紧绷酸痛的肌肉，不经意的透过窗户看着门外焦急守候的栀子，隐约听着单斯以及护士们围着床边的脚步声，大脑却因为各种假设可能以及对未知的不确定充斥着而无法运作。刚开始单斯询问什么感觉或者是否有感觉的时候沈珺总是轻轻的回答，没。后来，干脆连这一个字也懒得说，闭上眼，任由他们摆弄。如果就此死去也该是没有感觉的吧，沈珺想象着灵魂脱离躯壳升到半空中看着此刻场景，该是多么的荒唐，那样至少还拥有自由，可现在呢？没有感觉，不能行动，没有自由……
突然一下隐约的压迫感自身体的某个部位传来，沈珺呻吟出来，睁眼看到单斯握住自己的左手，用一个金属小棍刺激自己的食指尖。
“有感觉？”听到沈珺出声，单斯看向他，同时再次刺激手指。
“恩。”沈珺再次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单斯握着自己的整个手掌都没有半点感觉。
“什么感觉？能形容吗？”单斯示意护士记录。
“压迫感，不疼。就是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被按了一下。但不知道具体部位。”沈珺皱眉，试着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
“好，闭上眼，我们再试试。现在呢？”此时单斯换了一根较细的针刺激同样的部位。
“没有。”
“现在呢？”单斯加重力道。
“一点点，若有若无，不确定。”
“现在什么感觉？”单斯这次用一个金属小锤贴在沈珺的手指上。
“一样。”
“温度有感觉吗？”
“没有。”
“好，你可以睁开眼了。”单斯和记录的护士交换一下眼神，护士遗憾的摇摇头。
“你刚清醒，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过几天体力恢复了再安排你全面检查。”单斯说着收拾东西就要走。
“单斯……能单独谈谈吗？”沈珺用眼神示意栀子的方向。
“谈什么？”关上门，单斯拉把椅子坐在沈珺床头，让他看着自己不至于太辛苦。
“老实说，是不是失败了？”沈珺平静的陈述出他认定的事实。
“不能这么说，现在体内废液没完全排净，还有麻药等一系列作用，再加上脊髓本来也有休克期，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感知平面，通常术后一个月感知平面会下降。”
“为什么我左手的感觉还没有术前灵敏？”沈珺说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你知道这次手术是用培养成功的好神经来代替坏死神经，所以后植入的需要和以前的有一个排异阶段，这也许就是现在感知障碍的原因。”
“也许？”
“恩，也许。”单斯看沈珺的眼神飘向门的方向，“沈珺，手术台上的那番话，有那么多人见证，你不能食言。”
“……”仿佛被什么震动，沈珺的目光再次锁定在单斯脸上。“需要多久才能有确定？”
“三个月到半年感觉平面会稳定，后续还要加上针对性复建……半年一年或者二年，或者更长。”作为一个医生，又是研究脊髓损伤的医生，单斯见证过太多的奇迹，当然也有同样的悲剧，所以，对于确定这两个字，他向来无法给予确定的答案。
“这么说吧。”看着沈珺疑惑的目光，单斯整理思绪，尽量解释清楚，“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国内的大街上很少见脊髓损伤的患者而国外要相对来说多一些呢？”
“国内技术落后。无障碍设施不完善。”沈珺不明白单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错，国内对于脊髓损伤的很多研究是走在国际前列的。医疗条件不是主因，设施的完善也是外在因素。决定因素是人。”单斯停顿了一下，看着沈珺的反映，“就好像对待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中国父母呵护备至，怕磕着怕碰着，什么事情都想代劳，所以导致孩子的自理能力很差，而外国父母看似不负责任的放养，却培养了孩子更多的独立性和更强的生活能力。更何况是脊髓损伤患者，想要在在新的身体条件下重新学会原有的生活技能，这样的艰辛，比儿童学走路要难的多。”
“我明白了。单斯。谢谢你。”良久，沈珺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虽然嘴唇干涩起皮，虽然脸色苍白憔悴，但丝毫不减他眼中迸发的光彩。
单斯看着沈珺豁然开朗的表情，鼓励的拍拍他的肩，“兄弟，祝好！”一边还用眼神示意门外的栀子，那意思好像预知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
“会的。”沈珺顺着单斯的目光，看向那个焦急守候的身影，眼中满是柔情与坚定。
单斯回到办公室，一边整理病案，一边神经质的看向门的方向，总觉得某个即将发怒的人会随时冲进来。
叮叮叮……
听到由远及近的高跟鞋的声音，单斯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抖，一滴咖啡溅出杯子，落到制服上晕开。放下杯子，单斯清清嗓子，挺直腰板，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摆出一副专业的架势，目光锁定门的方向，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四……
叩叩叩。
“请进。”单斯嘴角得意的微笑，声音很平稳。
“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果然，出现在门口的是难掩盛怒的栀子。进门后，栀子双手抱肩，高高在上的俯视单斯，因生气而染上红晕的脸庞，目光的凌厉的双眼，以及四周冷凝的气场，让单斯脖颈一凉，下意识的缩了缩，随即又抬起头，恢复镇定的看着栀子，看着她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脯。
“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 单斯说完，轻松的勾起嘴角看着栀子，心中为自己完美的回答而鼓掌。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问一次。”栀子双手撑着桌面，声音寒冷可以媲美北极，说完深呼吸试图压抑着怒火，想到几分钟前沈珺平静的说出那样匪夷所思的话，栀子就有种杀人的冲动。
“同样的话，我也不想再回答第二次。”单斯盯着栀子脖间的珍珠项链悠悠的说，不敢去看她能杀人的眼神。
“好吧。”栀子深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再次确认的看单斯一眼，转身离去。
“hey, you just need a little faith.”
栀子开门的手有些迟疑，随即果断的开门，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从此，栀子淡出了沈珺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二十一章 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