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你的足迹》易扬

26、觉悟

　　当亚克斯听到侍卫的通报，急匆匆赶到时，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摩耶一脸不甘又无奈地被人当作傀儡娃娃拉拉扯扯地站在大镜子前；他那个据说是来找茬的表姐爱琳娜公主，正喜滋滋地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往摩耶身上比；而据说是跟爱琳娜公主一起来讨回公道的宁娜小姐呢，则同样喜滋滋地和一堆宫女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哪件首饰比较好看，哪种胭脂比较适合……这就是侍卫们慌慌张张来报告的“大事不好了”？！
　　亚克斯驻立在门口，哭笑不得地发现除了摩耶瞥了他一眼又愤愤地偏过头去之外，其他人都把他当不存在——他真的有这么不起眼吗？
　　“咳、咳。”亚克斯轻咳一声。
　　“啊，陛下！午安，陛下！”她们总算是发现他了。
　　“啊！亚克斯表弟！”爱琳娜惊叫一声，飞快地丢开手上的东西，跑到亚克斯跟前，“亚克斯！用我护国将军的位置跟你换，把他让给我！”
　　什么？亚克斯一楞，随即沉下脸：“不换！”
　　“为什么不换？你已经有宁娜了，就把他让给我吧！”爱琳娜不满地嚷嚷。
　　“我什么时候有宁娜了？”亚克斯阴沉地睨着宁娜，“是谁说的？”
　　“我……我……”宁娜被他脸上的阴郁吓到了，下意识地倒退几步，正好靠在摩耶身上，这下亚克斯更阴沉了。
　　“你别吓宁娜！”爱琳娜一步抢先在亚克斯吓死宁娜之前挡在她的前方，“娶了宁娜，可以帮你稳定人心。民众要的是一个能够被他们接受的王后，宁娜在圣光城拥有大多数平民的拥护，娶了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这个魔族，只会给你带来负面的影响，只会让臣民们反对你。你把他让给我也只有好处，为什么不换？”
　　“……出去……”
　　“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爱琳娜不满。没回答她就不走！她要定了那个美丽的魔族！
　　“如果你还想进王宫，就马上出去！”
　　“呃！知道了啦！”爱琳娜不情不愿地拉上已经吓呆了的宁娜和一帮宫女一起出了房间。她可还想再来这里那！
　　房间里，只剩下亚克斯和摩耶。气氛沉重还有尴尬。
　　“……摩耶，你还不肯原谅我吗？”亚克斯小心地开口，生怕走错一步便踏进深渊。
　　摩耶默默地解开硬被披挂上身的华丽衣物和首饰，慢条斯理地换回原来的衣服。他在生气，白皇那家伙，明明看到他被一群女人摆弄却不来帮他。
　　等我摆脱了封印你就死定了，白皇！！
　　没有听到回应，亚克斯失望地认定摩耶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他神情黯然地转身，低声沉重地说：“不管你怎样想，摩耶。我爱你。”说完强压着转过身去硬扳过摩耶狠狠痛吻他的欲望——他不想用自己的污秽欲望污染了圣洁的雪莲。他带着沉重的心缓缓走向大门。
　　“……亚克斯。”摩耶突然出声，亚克斯的脚步停顿。
　　“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摩耶清冷淡漠的声音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嗓音中少了诱人的磁性，多了一分冷冷的陌生感。“我相信你会理智地权衡轻重，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而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平静的话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啊！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别忘了老头的遗言。”
　　“……”不会忘的……
　　“还有，”声音突然失去了平静，添了一分微微的厌恶和惧怕，“别让那个色女再来了。”
　　“……”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啊！僵硬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亚克斯突然觉得自己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了解摩耶——至少，除了他表露无疑的懒散、爱恶作剧及偶尔会冒出来的邪恶、冷酷和神秘，其他的他一概不知道。比如他那天的寞落为何而来，比如他亲口承认自己不是魔族却又在与父亲的交谈中不断地提到“我们魔族”等等……这些，他都一相情愿地将之理解为个人的私密，不该贸然去问更禁止任何人去问，而摩耶也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丝毫都没有。
　　他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呵！他承认，承认自己是不了解摩耶，但是，难道他爱上这样一甚了解的摩耶就是错误的吗？
　　“不，爱上他并没有错。但是，以爱为名自私地弃帝国于不顾，不理会他的感受而强行索取自己想要的感情，一意孤行，那就大错特错了！”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犹如天雷在亚克斯耳边炸开，直炸得他头昏眼花、面无血色。
　　充血诡异的双眼紧盯着眼前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三个字清晰地从亚克斯的牙缝中崩出来：“为什么？”
　　临国耀日前来续签和平盟约的王子竟然就是他流浪途中一同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好搭档，这着实叫亚克斯大吃一惊。而两人私下谈话中，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以往即使处在绝境中还是乐观向上、开朗幽默的亚克斯哪去了》你不是夸口不管有多重的担子扛在你肩上，你也决不变一下脸色的吗？怎么才多就没见就一张苦瓜脸了？”
　　听到这句话，亚克斯一番苦笑。任谁在他的情况下也会愁眉苦脸的吧？
　　面对唯一能坐下来好好听他诉说，唯一会给他中肯建议的人，亚克斯详详细细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讲述了一遍：包括他和摩耶的初遇，一路上的追杀游戏，进首都后的变故，政变，老国王的去世，对摩耶力量的封印，他对摩耶的感情，摩耶对他的态度等等……最后，他满含困惑、痛苦挣扎地问了一个纠缠他许久的问题：“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结果他竟给了他这样一个回答？！
　　“亚克斯，爱情并没有错。即使你爱上的并非人类那也没有错。爱情本就没有种族、疆域、性别、年龄之分，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亚克斯的好兄弟，一个有着碧绿色双眸，奇异的浅绿色发丝和一双尖耳朵的俊美男子，正色说道。他是个精灵人，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
　　“你为了爱情而疯狂，这点我能理解，我也不认为为爱疯狂是错误的。”就像他的母亲——一位男性风精灵，为了获得一个有他父亲血脉的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爱情结晶而耗费了所有的力量乃至生命，最终造就了他这个自神魔大战结束后数万年来第一个由人类和精灵结合诞生的精灵人——母亲明知道这几乎会要了他的命，却还是做了，只为了父亲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多么疯狂啊！疯狂得令人不得不感动。
　　“你说爱情并没有错，为爱疯狂也没有错，那又为什么说我大错特错了，雷尔！你告诉我啊！”几乎是要将合金铸就的椅子扶手生生捏碎，亚克斯咆哮着揪出话里的漏洞。
　　被叫做雷尔的精灵人十分冷静地回答：“是的，我说为爱疯狂是没有错。可是，我所说的爱情是双方面的！亚克斯，你应该很清楚，他并不爱你，一点也不。连我这个陌生人光听你说的情况都能知道了，你该更明白才是！就算你再怎么爱他，再怎么为他而疯狂，他都看不见、听不到，不是吗？”
　　一语中的，亚克斯无言以对，只能更加用力地掐着扶手。
　　“照你说的，你为他将诺言抛掷脑后，甚至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就只为了留下他。可是，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只把你当作好朋友般的信任，你却背叛了他的信任。想想看吧，亚克斯！如果你被你最信任的朋友背叛，而他还自以为是地对你施展卑鄙手段就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你说，你是会因此原谅他进而喜欢他，还是厌恶他唾弃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或者自己远远地避开他？”雷尔残酷却又中肯地提出最有可能的结果，令亚克斯不得不为此深思。
　　见好兄弟终于有点冷静了，雷尔乘热打铁：“亚克斯，爱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有一头热是没有用的，你再怎么努力，他始终看不见也不想看见，那有什么用呢？你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明知道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接受你，还不如就此罢手，这样至少他还当你是朋友。或者，你宁可他从此与你行同陌路？”
　　“不！我不要这样！！”亚克斯激动地扳断了合金制的扶手。怎么可以呢！摩耶怎可以就此把他当作陌生人呢！！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那就放手吧！亚克斯！”雷尔放松了语气柔和地说：“况且，你还有先王的遗愿要完成，你肩膀上的责任不容许你任性妄为。如果你不想看到帝国的子民陷入饥荒、贫穷和战乱中；如果你不想你的家园就此衰落，那就放手吧！”
　　“我……”想象着雷尔说的情景，亚克斯动摇了。使帝国强盛，救贫民于水火，打败夙敌墨日帝国是他从小的梦想啊！难道真要他为了不可能的爱情而放弃吗？
　　看亚克斯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雷尔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亚克斯，还记得当初我爱上米丽娅，陷入无望的爱情和佣兵团的责任的矛盾中时，是你劝懂我放弃没有结果的恋情以自身的责任为重。怎么现在你自己却不明白呢？”
　　几句话“哄”一下冲进亚克斯纷乱的脑海，奇迹般地梳理了他所有的思绪将一直以来纠缠不休的阴影一扫而空，剩下的是清楚明确的理性。
　　“啪”一声，椅子另一边的扶手也让亚克斯扳断了。他嚯地站起来，眼睛里疯狂的红焰已经褪去，一双湛蓝清透的瞳孔中闪烁着明了。
　　“我明白了。是该放手了。”即使再不舍，再不愿也该放弃了，否则只会徒增痛苦罢了。
　　“好兄弟，你终于想通了。”雷尔由衷地微笑着。他知道，虽然还有些痛楚，但从前那个开朗幽默的亚克斯回来了！
　　想到就做！亚克斯匆匆来到摩耶房门前，迎接他的是啜着淡淡微笑的绝世美人。
　　“你想通了。”肯定的语气，因为相信他不会再背叛。
　　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气，亚克斯平息终于再次见到摩耶熟悉的笑容而波动不已的心。“我把自由还给你。”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挂着许久不见的阳光式笑容——他解脱了！
　　“呵呵~~~~果然是我最喜欢的笑容啊~~~~~”摩耶很开心——他最信任的人最终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更重要的是，终于可以狠狠地报复一下白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