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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状元红 ...

  •   四月,帝都京城中的牡丹,花开正好,街头巷尾弥漫着缕缕清逸淡雅的牡丹花香。这年,易安高中魁首,大殿之下,易安跪拜皇恩,手捧圣诏,踏上了金鞍朱鬃马,长安街上,旗鼓开路,欢声雷动,遍街喜庆。

      那天,昌顺门下,长安街头,易安抬眼瞅了瞅天上明媚耀眼的日头,白昔俊秀的脸庞上唇角微动,浮出淡淡的笑意。

      “圣上手谕,状元易安,才学兼备,武略出众,行孝有嘉,有栖凤之才。今皇幼女年已及笄,适婚嫁之岁。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牡丹公主指与易氏安为妻。一切礼仪,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一道婚旨,阻了易安锦衣还乡的步子,断了易安满心欢喜的愉悦。牡丹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儿,自小享尽帝国恩宠,世间相传,牡丹公主出世之时,身带异香,帝都满城牡丹恰时盛放,故唤名牡丹,可……

      大婚之日,易安头戴展角幞头、身穿织金蟒袍,红鬃骏马上,他抬头遥望了一眼城楼檐角挂着的铜铃,朱红大门敞开,他看向即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人,她被宫人簇拥着站在他的身前,皇城之上,城楼之角,一国帝后微微含笑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嫁为人妻。

      公主府,张灯结彩,红毯铺地,宫里的内监嬷嬷们一阵忙活过后,他与她端坐在龙凤床头,一对盘龙红烛透过灯罩在两人的吉服上映出朦胧的光泽,如意秤挑下盖头,他瞧向她,她微微垂首,眼前的娇媚红妆确实不负传闻。

      “微臣拜见公主!”

      易安放下秤头,立于她的身前,躬身一拜,谦谦有礼。

      她眉稍微挑,抬眼瞅向他,一双漆亮如玉的黑眸中有一刻的惊艳,随即扬动了嫣红唇角,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三日之后,已是驸马都尉的他携她进宫面圣。长乐宫中,帝后坐于上位,皇后拉着她的手问她婚姻可还美满,她微低着头,嘴角有温婉柔柔的笑。

      他坐在下位,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紧紧攥起。

      那夜,厢房之中,她身穿素色罗衫坐在床头望着正在地上铺着被褥的他,轻轻启唇,“驸马……”

      他手指一颤,被角从指尖滑落,他略皱了眉头,朝她拱手一拜,“是。”

      “驸马成婚之前,可是有意中人?”她凝望着他,不错过他一丝表情。

      果然,他犹豫了片刻,抬头望向她,“是。”

      她神情一顿,随缓缓笑开,语气也似轻松了不少,“原是如此啊!”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实在对不住!”

      他微惊,看着她,半晌不能成语。

      卢瑶,当那个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正端着茶碗,扑鼻的清新茶香犹如眼前女子带给她的感觉。

      “驸马对你甚是挂念……”她顿了一顿,饮下一口清茶,转向一旁的嬷嬷,说道:“将西院的屋子收拾出来,让……让夫人住下……”

      此后两年,她常住东院,嘱了随侍的宫人,万不可将府中之事让宫中的人知晓,每每皇城盛宴,她与他一并出现,有礼周旋,竟无一人看出破绽。

      那时,正值春末,京都的牡丹花相继盛放,她命人在东院辟了一个院子,里面植满了牡丹。花开似锦,她坐在院中的凉亭中,清风拂过,入鼻的花香让她有一时的怔愣。

      “妹妹可听说了,父皇给你指了一门亲事,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易安。”

      皇城牡丹园中,太子将手中折下的牡丹花递到她的面前,一旁的二哥也打趣道:“妹妹只管放心,哥哥们已帮你打探过,那个状元还是配得起我家妹妹的。”

      她却不甚放心,当天便央了两位哥哥带他去瞅瞅未来的夫君是何模样,墙头之上,院中的他立于木兰树下,单手背后,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本书卷,似是正在背书。

      “如何?”

      她耳根发烫,却还是点了头,两位哥哥心知肚明,微抿着唇,相视一眼,都是轻轻笑着。

      大婚当夜,他跪在她的塌下,深深叩头,“易安不敢辱没公主……”

      绣金滚边的衣袖下,她紧握了一双手,看他许久,终是说:“驸马不必如此拘礼。”

      夜深,她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背望着地上睡着的人,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不知此刻他睡着了没,随即又想今日穿上嫁衣时,随侍嬷嬷的那些羞人的嘱咐,再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人,他这般……是何缘故?

      “启禀公主,西院的人来请安了。”

      她回神,微微蹙眉,这两年,她吩咐了下去,西院的人不必到东院里,就连他,她也吩咐了若是无事不必过来,可今日……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传!”

      “奴婢是来给公主道喜的,我们夫人有了身孕。”

      她嘴角那矜持高贵的笑有一瞬地僵固,那婢女却似没发觉般依旧高兴说道:“我们夫人说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第一个告诉公主的……”

      “咳……咳……”

      嬷嬷的咳嗽声让她从失神中惊醒过来,那跪着的婢女抬头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随即便惶恐地叩头不敢吱声。

      “知道了!派人通知驸马了么?”她依旧微微含笑,语气温婉平和。

      “还……还没……”

      当夜,入夏的第一场雨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她梦靥惊醒,窗外的雨滴打在窗纸上,噼噼啪啪地响,她抚着自己的心口,望了一眼房门,便披了外衫踏足过去。

      房门推开,她仰望着屋檐上挂着的雨帘子,视线下垂,院中立着的人,吓得她心跳有一刻的停拍,待看清是他,她忙裹紧了衣衫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她慌张地拉着他奔到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要去弄他的,岂料,在迎上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时,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他双膝结结实实地跪于地上,一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着。

      看着他在雨中离去的背影,她愣了一愣,感觉身子一沉,她侧目,瞧着抚育自己长大的嬷嬷,“阿嬷……我明日要进宫。”

      “父皇母后,女儿有一事相求,还望二圣成全。”

      帝后相视一眼,都是不解,皇后起身走近,扶起她,“有什么事,说了就是,何必行这般大礼。”

      “女儿想休夫。”

      成婚两载的牡丹公主休夫一事一时成为举国议论的头等大事,她任由两位哥哥百般试探终是不透露一丝痕迹,终了,二哥说:“是不是那小子惹的你不痛快了,若是,哥哥定替你做主。”

      太子在一旁端详着她,许久,开口道:“你若是不愿说,哥哥们也不逼你。牡丹,哥哥们只盼着你这一生幸福美满,若是你心中无他,哥哥们定帮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公主府内,她坐在堂下,依旧微微含笑。

      他身侧的女子惶惶地立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而他亦是有力地回握着。

      她只扫了一眼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便转了视线,“父皇恩准了你的奏请,带着她离开京城,楚州……也别回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此……余生倒也不失乐趣。”

      他望着她,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晃晃又是两年,她再次遇见他是在楚州,他的故乡,亦是他心爱之人的故乡,只是,她遇见了他,却没有遇见她。

      小院之中,他一身灰白麻衫,没了金榜高中、木兰树下初见的熠熠风采,他看见她时,有一瞬的怔愣,许久,他说,“许久不见!”

      她回:“是啊!许久不见,驸……易安!”

      她尴尬地将耳鬓的碎发抚至耳后,自初见他时,她就认定了他是她心中的驸马,两年匆匆而过,她还是没有办法让他从她的心里走出去。

      一月之后,京城盛传,牡丹公主在公主府养了个男宠,都说那男宠长相俊美,颇像公主休弃的驸马易安。

      长乐宫,皇帝坐在一旁,皇后面有忧色地开口问:“牡丹与母后说实话,那传闻可真?”

      她眉眼之间浅显羞涩,脸颊绯红如霞,“是易安。”

      她抬眼,无比坚定地说道:“女儿自见着他的那刻,就……”她咬了咬唇,“女儿爱慕易安,想当易安的妻。”

      这年,年末,腊月二十七,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公主府,她裹了斗篷坐在檐下的门槛上,瞧着在红灯笼映照下晶晶闪闪的积雪。

      “咯吱……咯吱……”

      当一双锦靴停在她的身前时,她仰头望着身前的人,微微含笑,“陪我一起赏雪吧!”

      他眉头微蹙,却还是收了伞,撩了衣摆坐在了她的身边。她微低下颔,嘴角轻勾,似有笑意。

      “听阿嬷说菜市口处决了一个人……”她顿了一顿,仰头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砸下的雪花,“我虽没有见过那人是什么模样,可也听闻在京城,她的才情美貌比得过任何贵族小姐,二哥素来喜欢那些有文识的人,她能让二哥倾心与她,定不是靠了那些传闻中的狐媚手段的……”

      修眉拧起,他握紧了手,沉默以对。

      她径自自起身,伸手接过天上飘下的雪花,手心的冰凉让她的心口猛然收紧,她收回手掌,侧身瞧着依旧端坐在门槛上的他,“她和她腹中的……”她涩涩一笑,改口道:“她和你的孩子是因我而死,二哥不过是怜爱我才会做出那样的错事,你若恨,恨我就是,若想报复……现在就把你怀中的药给我。”

      她转身步到他的身前,温婉含笑。

      除夕刚过,她便得了病,这一病就拖到了春末。这日,一国帝后亲临公主府,闺房之内,她躺在床上,容颜憔悴,他立在一旁,耳里听着一国君主话语里浓浓的担忧。

      “父皇若真心疼女儿,便让女儿轻轻松松地去了吧!为了女儿的病,您如此劳民,女儿实在担不起这般的罪责。”

      她说一会儿话便要停歇许久,一国之母坐在床边早已泣不成声。这几日,帝王下令,举国戒杀生,禁宴乐,为公主祈福,可还是不见她的病情好转,太医院学士最终伏地叩头,连连拜罪。

      帝后离去,她看向床头的他,声音虚弱,“驸马……”

      他手指蜷了蜷,却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房内伺候的嬷嬷见此,将头低了低便退了出去。

      “驸马……易安……易安,听阿嬷说,我自出生时身体便不好,太医们虽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清楚我活不长久,所以父王母后还有两个哥哥自小就宠着我……所以,易安,我如今这般,不是你的缘故,你肯为了……你肯放弃对二哥的仇恨,我心里真的是很高兴的,二哥失去了心爱之人,他自知是得了报应,所以才会舍去皇族身份遁隐市间……”

      四月末,帝都的牡丹一夜盛开,却又一夜枯败,那夜,牡丹公主薨逝,举国大悲。

      漫天缟素,她的棺椁经昌顺门,过长安街,最后入土盖棺。公主府内,空无一人,朱红大门敞开,素白的幡布在风中轻轻摇荡,只听后院之中,哐当一声响,似是椅子倒翻的声音,人们发现他的尸体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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