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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

  •   《悬溺》
      慕拉/作品
      晋/江/文/学/城首发

      01

      桑晚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闻野,还是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

      江市很少下大雪,今天这场雪连天气预报都后知后觉。
      入夜之后路灯昏黄,雪花纷纷扬扬,路上洁白,冷清。
      整个城市似乎是被这场雪掩埋,路上除了几辆落单的车,不见几个行人。

      桑晚把车停在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前,下去买了一杯热咖啡。
      今日的拍摄工作结束的比预期晚,天黑之后路况很差,她开了两小时才开到这。按限速来算,预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家。

      桑晚买完咖啡回到车上,抬头时候,眸光定了定。

      挡风玻璃前的雪花不住旋落,透过簌簌白雪,桑晚看到一个说不上熟悉的背影,冒着风雪走进刚才她买过咖啡的便利店。

      他穿着单薄的卫衣,连帽盖着头,黑色外套薄薄一层,身后背了一个背包。
      冷白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少年人的修长和瘦削,一览无余。

      桑晚很少会刻意去记得什么人,隔着风雪,隔着一年多漫长的时间,光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人来,他还是第一个。

      他叫什么来着,噢,闻野。

      桑晚正出神着,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梁芮竹的声音通过车内蓝牙传出来:“在哪呢?”

      桑晚的目光还停留在对面便利店里,似乎能看到有个身影隔着货架穿行,在选购物品。
      她心思跟着飘远,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外面。”

      “这么大的雪还在外面?跟男朋友在一块?准备一起庆生?”

      梁芮竹八卦三连问,桑晚回神,笑一声,开玩笑道:“我有那么多个男朋友,你指哪个。”

      “当然是可能要跟你结婚的那位。”

      “他啊。”
      提起闻嘉逸,桑晚不由想起上回见面时他们两人的相对无言,实在无趣。
      “他算不上,我还没确定跟他发展。”

      梁芮竹略显惊讶:“不是吧,我还以为这事板上钉钉了呢。”

      “没呢,比起他,我对他的侄子比较感兴趣。”

      “?”
      梁芮竹懵了下,“你该不会……是指那个跟你露水一夜的弟弟吧?”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还想着他!要知道你很有可能要跟他小叔结婚哎!”

      桑晚不甚在意地笑笑,被她视线锁定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看他已经在收银台前结账,便说道:“先不说了,我正忙着。”

      梁芮竹:“忙什么?”

      桑晚眼睛眨了眨:“叙旧。”

      “?”
      没等梁芮竹开口,桑晚就结束了通话。
      梁芮竹本来要说的“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电话被挂断后,车内陷入一阵静谧。
      桑晚望着雪夜中越来越远的身影,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等他走了很远一段路后,她才缓慢跟上。

      这场雪已经下了一天,道路积着厚厚叠叠的雪,车不好开,路也不好走。

      近光灯从少年身后袭来,他没有停住脚步。
      直到车在身旁停下。
      他停顿住,轻微侧头,敛着的眸子没有抬,扫了一眼似乎很久以前见过的车。

      桑晚摇下车窗,外头冷冽的风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在这凛冽之中,她与闻野对上视线。

      单薄少年被风雪侵袭,仿佛陷进这雪里。
      许久不见,他好像长高了。
      额前刘海有些长,遮住眉骨,卫衣的连帽盖住脑袋,暗黄路灯只照亮了一半冷白的脸庞。

      离得近了,桑晚才看清他眼角有伤,唇角有淤青,似乎是不久前刚跟人打了一架,眼底的野性和戾气还未完全消散。

      闻野眸光冷漠警惕,大约是看清了是桑晚,他才不动声色地定住视线,漆黑的眸子暗得不见一丝光。

      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也没下一步动作。
      最后,还是桑晚先喊了他的名字:“闻野。”

      ——一年前夏夜的暴雨时分,他搂着她,额头靠在她纤细的肩上,在她颈窝边低喃:“我叫闻野。你呢?”

      桑晚忘了她当时回答了没有。

      时隔一年再见面,桑晚不确定闻野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毕竟他现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出声。

      看这簌簌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桑晚不与眼前少年僵持,便说:“去哪,我送你。”
      她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附近除了公路还是公路,最近的有亮灯的地方就是刚才那家便利店。
      没有出租车经过,闻野要是想去哪,必须靠双腿。
      而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大雪,她猜想他应该不会想冻死在半路。

      ——桑晚是对的。
      闻野大概是考虑了一下,见这四下无人,大雪又不见停歇,短暂犹豫过后拉开了桑晚副驾驶的门。

      车内暖气很足,落在闻野衣服上的冰碴缓慢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渍,倒是没融化他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
      眼眸半阖,睫毛落下阴影,身体仿佛残留着雪夜的冰冷。

      桑晚简单扫过闻野手中的袋子,他刚才在便利店买了一盒创可贴,还有两盒泡面。
      她再看向他,那张曾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脸,伤得不轻。

      桑晚稍微心疼了那么一下,她有点可惜这张脸。反过来又觉得他现在受伤的样子,好像还隐约有种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真是骨相底子好,无论什么样都好看。

      大约是觉察到桑晚一直在看自己,闻野缓慢侧过头,眼皮微抬,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两人眼神撞在一起,无声无息间,桑晚觉得他犯规了。
      她能清晰看到他鼻尖那颗细小诱人的痣,在眼前晃,又纯又欲。

      这让她想起上一次见面,也是类似于这样糟糕的天气,他也是这样坐在她车里,坐在这个位置。
      潮湿和闷热像个欲/望漩涡,任车外暴雨侵袭,他们不受惊扰。

      不一样的是,那会儿的他,没有这一脸的伤。

      “跟别人打架了?”

      桑晚问得自然,好像他们很熟。
      但其实,他们很陌生,陌生到只是短暂拥有过彼此的身体。

      大概是没想到桑晚会问这个,闻野的表情略微松动,开了口:“嗯。”

      “为什么打架?”

      闻野回想了一下,简单概括:“他可能觉得我对他女朋友有意思。”

      “那你是对人家女朋友有意思么?”

      “……”
      闻野表情略微凝滞,随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语,别过头:“没兴趣。”

      桑晚看着闻野,似笑非笑的。
      视线往下,桑晚才注意到闻野左手受了伤,手背和手指关节处的血还没止住,透过单薄一层纱布往外渗着血。
      唇角也有一点未干的血渍。

      桑晚抽了一张纸巾,递到闻野手边,在接收到闻野不明的目光后,她主动抬手,将纸巾按在了他的唇角。
      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留下不知名的痒意。

      闻野的眸光不受控地落至她近在咫尺的脸上,流连至微微张启的唇,有那么些属于那个暴雨暗夜里滚烫热烈的记忆纷至沓来。
      喘息,碰撞,亲密——
      闻野喉结微滚,随即快速伸手接过那张纸巾,自己按着唇角,把头重新撇向一边。
      “胖子网吧。”他说了一个地址,“江曦路和平饭店对面。”

      桑晚眨眨眼,心想,他还真把她当司机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在车内显示屏上输入他说的地址。

      车子启动,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桑晚问:“去网吧上网?”

      闻野:“去睡觉。”

      听到这个回答,桑晚不由看向闻野,他的半张脸匿在黑暗中,下颌线条流畅,双眼皮的褶皱很深。
      他目视前方,话却对着她说:“看路,别看我。”

      桑晚把视线收回,问着:“你去网吧睡觉?”

      “网吧不能睡觉吗?网吧至少安全,不会被骗,不会被甩,不会被渣,更不会天还没亮就被丢下。”
      说到这,闻野似是哼笑了声:“——用完即弃。”

      “……”
      桑晚竟从闻野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嘲讽。
      他在嘲讽她不负责任,睡完就跑。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挺记仇。
      怪不得从见面到现在都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你还记得我,看你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既然记得我还不跟我打招呼,有点没礼貌噢。”

      “难道说,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那天丢下你就走了?”

      “……”
      闻野下颌绷紧,憋着股气,把头撇得更远了。

      桑晚忍不住笑,傲娇记仇的小朋友,真是又拽又可爱。

      胖子网吧离得不远,沿着这条公路开十来分钟,然后拐弯进老城区,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对面的和平饭店其实就是一家苍蝇馆子,门前招牌“和平饭店”的“和平”两个字只亮了一半灯,成了“口二饭店”。
      胖子网吧就在它斜对面,很小一家店,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字:包夜10块。

      桑晚停车后,环顾四周环境,最后看向小黑板上的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野解开安全带,手碰上车门把手时,听到桑晚说:“要不考虑一下跟我走?”

      闻野稍微停顿,桑晚笑着补充一句,听起来跟开玩笑似的:“这次保证不会天还没亮就把你丢下。”

      “……”
      闻野手指握紧车门把手,关于那晚屈辱的记忆涌来,憋在心里的那股气就更膨胀了。
      “不用。谢谢。”他咬牙丢下这几个字,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利落地连头都不回。

      啧,听语气可真不像是道谢。
      桑晚翘翘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闻野离去的身影。
      他在风雪中走了几步,进了那家装修差劲的小网吧,里面有个穿着喜庆羽绒服的胖子跟他乐呵呵打招呼,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络。

      闻野在前台刷了身份证,拎着手上购物袋去找空机,很快就消失在了桑晚的视线里。

      看不到了人影了,桑晚又重新看向“包夜10块”那几个字。

      其实,闻野的情况她知道一些。

      一年前,闻野爸爸的公司宣告破产,之后经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
      他的妈妈据说精神受了刺激,住进疗养院,而十八岁的他,在变卖家产替父补完公司窟窿后就不知去向。

      当时桑晚在冰岛拍摄极光,断网许久,回国后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那时候已经没人再谈论这个新闻,似乎热度过去后,都不配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桑晚那时试着去打听闻野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
      之后她就忘了他。

      没什么人能让桑晚长久地放在心上,尤其是男人。
      再想起闻野这个名字,还是前阵子家里长辈要给她介绍他的小叔闻嘉逸。

      桑晚不禁对闻野心生几分怜爱,没想到昔日的闻家小少爷,现在竟然会沦落到要在网吧过夜。

      见人都没影了,桑晚也就打算回去。她把车子调头,车灯在斑驳的老墙上掠过,最后戛然停落在网吧门口。

      闻野不知是什么时候从网吧出来的,还是原来进去的那副模样,背着包,牵着购物袋。
      卫衣连帽盖住脑袋,露出一张看不大清表情的脸。
      他就站在网吧门口,笼罩在桑晚的车灯里。像条理智被身体背叛的鱼,心甘情愿咬住桑晚丢下的鱼饵——

      明明知道她只是玩玩,他却偏偏,再次上钩。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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