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我东曰归

2、第 2 章

　　即使是下雨天，东九路依然热闹繁华，雨幕中穿着打扮精致的行人来来往往。街角的小店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温暖闲适。
　　玻璃上的水蒸汽逐渐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水珠慢慢变大直至滑落，到最后只剩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水痕。店员小刘专注地盯着窗户，思绪早已离开了这家咖啡店。
　　“只有在下雨天我才觉得咱们店好，”丽丽撞了撞发呆的小刘，朝落地窗的方向努努嘴，示意她看外面的行人。
　　东九路是H市的主街之一，商圈中心，财富的集聚地。
　　丽丽最爱的就是看那些白领被一场意外的降雨弄得慌乱的模样。照她的话来说，这就叫“痛打落水狗”。
　　对于这个看法，小刘不敢苟同，在这个店里，她又不敢反驳丽丽，便只能沉默。丽丽是极端的仇富，小刘却觉得那些撑着伞走在街上的行人像水中开出的花，风来雨来，便摇曳生姿。
　　“这便是城市中难得一见的美景”学着自己偶像的话，小刘同样感慨着。
　　“小刘，看见拐角处的男客了吗？”丽丽漫不经心的对小刘说“看他气质那么好，便宜你了。”
　　明知道丽丽只是懒得去给那个客人结账，可身为资历还浅的新人，她也只能任劳任怨的接受使唤。“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小刘小声抱怨。
　　“先生您好，您一共消费了49元。”借着这个机会，小刘开始偷偷打量这个很有气质的男人。
　　不，也许称为男孩更为贴切。他看起来20岁左右，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虽说看着很温柔，可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小刘还注意到他有很重的黑眼圈，左手上光秃的指甲和右手上厚厚的老茧遥相呼应。
　　“不用找了。”那人掏出一张50放在桌上。隐约间，小刘从他的嘴里看到看到了两颗小虎牙。
　　在小刘走回柜台的时候，丽丽正好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我总是不喜欢这种高傲的有钱人。”
　　顺着她的目光，小刘看见刚刚的那个客人正小心的避开其他人不经意的触碰。
　　至于丽丽怎么看出那人是否有钱，小刘从不怀疑丽丽对名牌的辨识度。
　　一个奇怪的人，小刘在心里给那人打了标签，她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定冠词——一个不喜与人接触、下雨天不打伞的怪人。
　　蓦地又想起那人光秃的指甲，也许他还爱在思考时与无意识的啃咬指甲？小刘不靠谱的猜测。
　　“我的偶像会是像他这样的人吗？”小刘对她的偶像有了一点好奇。“丽丽，你说《夜行人》的作者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择端吗？这我怎么知道。”丽丽不耐烦的挥挥手,萧择端的书的确写得好，她也很喜欢，但她对于作者却没什么兴趣，也一点都不关注。
　　和大部分的读者一样，她喜欢的也只是一个作者的作品罢了。
　　雨还未停。
　　萧择端从咖啡店里出来后，走走停停，浑身都被雨打湿了，最后他坐在了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公园长椅上。
　　雨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达到身体内部，给他混沌的大脑带去一丝清明。
　　继第二部作品《空灯长明》完稿后，他已经有三天没有睡觉了，身体的各个器官无一不在警告他——他需要休息。
　　“碍事！”萧择端暗骂。
　　自他十九岁写文开始，就多次埋怨过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是比思绪被打断更让人难受的了，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这让他暴躁，却不得不忍受。抗衡与爆发，人的生命就是一次次这样的重复。
　　“我的小择应当是笑着的啊！”眼前又浮现出母亲的身影。
　　“我应当是笑着的啊！”萧择端自语。
　　二十岁出版第一部作品《夜行人》，二十岁的新晋作家，以黑马之姿杀入富豪作家排行榜，并荣获第二名。诸多光环加身，这是他的资本。他又为何不感到快乐呢？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开门的瞬间萧择端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出去时掉在地上的帽子依然安静的趴在地上，没有一丝变化。
　　所谓寂寞不过如此。
　　每次回家都是一样的场景，不知为何今天对他的触动这么大，也许真的像他爷爷说的那样“人越长大，越觉得寂寞难熬”。
　　看了看表，萧择端发现已经凌晨3点了，想了想他掏出手机一字一句的发着短信：
　　“我觉得寂寞了，想找一个一起生活”
　　发送、再撤回。
　　“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能够成为你的选择吗?”
　　发送、再撤回。
　　一字字的打出，再一字字的删除，可对象始终是他手机里那个唯一的联系人。
　　直到最后他才发出唯一的一条短信“宋大编辑，明天7点我要吃到早餐，李记的包子，还要一碗城南刘家的馄饨。”
　　发完短信萧择端发现他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手放在额头上时，他才有了感觉，原来是发烧了。
　　他的手机上还剩一条没有打完的短信“我想要长大了，你愿意”
　　凌晨三点多，萧择端开始了三天来的第一次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