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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三章 车师西门伫献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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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曜史》载,统元二年,下川镇一战,曜军未能如愿攻下城池,又因主帅唐墨辰和先锋大将钟慕枫双双负伤,而不得已撤军。
当夜,珈军趁唐墨辰负伤之时进攻永州,被黄银涛率领苍狼卫阻于城外。后唐墨辰不顾伤病,亲临永州城头激励将士,曜军士气大振,终将珈军赶回下川镇。
经此一战,黄银涛声名大噪,军师宇文宏更是亲自向他表达谢意和敬意,黄银涛在苍狼卫军中地位自此巩固。
然而,曜军屡屡未能拿下燕城前哨下川镇,战事停滞不前,唐墨辰及一众将领都愁眉不展。
“小小下川镇,却始终无法攻下,诸位以为如今我军该当如何?”站在作战图前,唐墨辰眉头紧锁。
钟慕枫略加思索,说:“末将以为,强攻若无效,则只有智取。”
曾与唐钊交手过的黄银涛赞同道:“唐钊早年随先皇出生入死,在战场上练出一身本领。如今,他因十年前的案子而对我大曜心怀怨恨,更是将怒火倾注在此次战役中,的确不易对付。智取当为上策。”
“那么,怎样‘智取’?”唐墨辰望着作战图上下川镇的记号,若有所思地问。
羽锋营副将苏平皱眉思考片刻,忽然抚掌道:“唐钊既是我大曜人,受陛下招抚、为我大曜效力是说得通的,为何不用反间计?”
谁知宇文宓脱口而出:“恐怕不妥。”
苏平疑惑道:“军师此言何意?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唐钊做内应,只是放出消息,好让下川镇人心涣散,我军可借机攻破啊!”
宇文宓没想过要引人注目,但话已从口出,不得不继续解释道:“若是换作他人,此计的确说得通。但如今我们面对的是唐钊,便要另当别论了。当年他为一己之私便出卖大曜,若说他如今回头是岸,我以为无法说服众人。而且,他既然肯为得到先皇宽恕而自断手臂,又想方设法逃脱流放的命运,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足见此人心志之坚。以我之见,他如今想要的早已不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他又怎会为了这些而重回大曜?”
众人深以为然,苏平忍不住奇道:“军师是初次来到京城吧?没想到竟对十年前的旧事如此了解。”
唐墨辰心中一凛,正想着要如何消除苏平的疑虑,却听宇文宓微微一笑,从容道:“十年前正是家父带小妹入京之时,因此当年我比较关注京中之事,小妹也常给我写信,说说他们在京中的日子。”
这倒是实话,初入西京时,爹爹每日都很忙碌,她身旁没有其他亲人和朋友,的确常常给四哥写信。
黄银涛不明真相,却以为她是在一本正经地扯谎,毫不客气地剧烈咳嗽起来,掩饰压抑不住的笑意。
钟慕枫的唇畔也泛起笑容,打趣道:“军师和令妹感情真是好。”
宇文宓知道他们是在取笑她,一腔憋闷正无处发泄,一听钟慕枫所言,立即笑靥如花,假惺惺地说:“哪里哪里,自然是比不过钟将军和皇后娘娘的。”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唐墨辰忍住笑,出声打断了他们,“朕同意宇文公子所言,若想战胜唐钊,还是要找到他的弱点,方可一招制敌。”
钟慕枫忽然灵光一闪,道:“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墨辰唇边笑意加深:“讲。”
入夜,唐墨辰的军帐中灯火通明。
军医冯扬替他换了伤药,颇为欣喜地说:“陛下年轻力壮,伤势恢复得不错,再仔细休养些时日,骑马上阵应是不成问题了。”
唐墨辰也露出笑容:“这些日子有劳冯御医了。”
冯扬拱手道:“此乃臣份内之事,陛下折煞臣了。臣今日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为陛下换药。”
冯扬退出殿外后,一直陪在唐墨辰身侧的宇文宓走上前来,温柔地替他系好上衫上的纽扣,又穿好外衣,说:“听到了吗?御医说你要‘仔细休养’,不按时用膳、不好好睡觉这些事都要改一改了,药也要及时吃。”
唐墨辰轻笑一声,迁就道:“是是是,军师大人,一切都听你吩咐。”
自那夜唐墨辰求亲后,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此事,仿佛那件事未曾发生过一般。唐墨辰依然日夜忙碌着战事,宇文宓则用心扮演着“宇文宏”,同时悉心照料他的伤势。
也许他们都未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们更加靠近。
宇文宓懒理他的嬉皮笑脸,嗔视他一眼,漫步至窗边,眺望着茫茫夜色,轻声问:“战争……已经开始了吗?”
唐墨辰收回笑容,稳步走到她身旁,沉声道:“是啊,我们的将士正在为江山而战。”
此刻,几百里外的下川镇城门外,火光一片,旌旗猎猎,曜军一鼓作气,强悍攻城。
唐钊得知曜军来攻的消息,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立即披挂上阵。
曜军一见唐钊气势汹汹地杀出城外,仿佛想起了几日前两军初次对垒的场景,不禁心底发怵——连忠武将军钟慕枫都赢不了的人,他们如何与之抗衡?
顷刻间,曜军气势萎靡,战势倒向珈军。唐钊抓住机遇,率领珈军势如破竹般横扫战场,没多久的工夫,便将曜军打得仓皇逃离。
唐钊轻松赢得胜利,虽喜不自胜,却仍然警惕——他坚信,以唐墨辰的性子,绝不会知难而退。
果然,次日传来消息,唐墨辰得知曜军失败的消息后震怒,不仅严惩了领兵将领,还当众起誓定要拿下下川镇。
当夜,一万曜军如期而来,声势浩大地围攻下川镇。唐钊早已做好准备,自信满满地带领珈军迎战。曜军似乎仍对此前的对阵心有余悸,以至于信心不足、束手束脚地应对珈军的猛烈攻势,很快又陷入被动局势。珈军趁机一阵快攻,轻而易举地再次将曜军击退。
唐钊赢得毫无悬念,大张旗鼓地在下川镇内庆祝。
第三日夜,曜军契而不舍地再次来攻。
唐钊听完属下的汇报,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对他的副将说:“本将已连续应战两日,实在有些疲倦,今夜便劳烦刘将军去教训教训这群自不量力的小子们吧。”
刘副将欣然应允:“将军且安心休息,曜国的小子们就交给属下了。”
两军在下川镇外缠斗许久,刘副将终于姗姗来迟。他甫一露面,曜军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本能般胆怯。刘副将喜出望外,慷慨激昂地号召将士们奋勇杀敌。珈军果然士气大振,势不可挡地战斗,终于击退曜军,并乘胜追击,抓获不少曜军战俘。
“昨夜不少曜军竟主动投降,想来定是前几日将军把他们打怕了,不知曜主若得知,会作何反应?”次日,刘副将美滋滋地向唐钊禀报军情。
唐钊哈哈大笑:“唐墨辰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子,根本不足畏惧,他又怎会是老夫的对手?”
“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这些战俘?”刘副将问。
唐钊的眸中忽然迸出一抹杀意:“先关着吧,日后老夫要当着唐墨辰的面亲手宰了他的兵,哈哈!”
二人本以为,曜军连输三战,定会消停些时日,却未料到,到了这第四日夜,曜军再次围攻下川镇。
唐钊不耐烦地命刘副将继续应战,自己则回房睡下。
刘副将领兵出城,依旧迅猛地打退曜军、俘获战俘。
第五日夜、第六日夜、第七日夜……相似的场景夜夜上演。
直至第十日夜。
曜军军营中,黄银涛身披战甲,带领两万大军,准备向下川镇进发。
“将士们,这几日和我大曜的叛徒玩得够多了,是时候了结他、拿下下川镇了。”唐墨辰微笑着看过面前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诸位可有信心?”
“定不负陛下所托!”黄银涛等大声应道。
唐墨辰满意地点点头:“好!朕一直都相信你们。出发吧!”
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军营。望着飞扬的尘土宛如胜利的旗帜迎风飘舞,钟慕枫忽然感慨道:“我栽在唐钊手上两次,到头来却还不能亲手了结了他,倒是遗憾。”
宇文宓“扑哧”一笑,忍不住揶揄道:“反正黄将军尚未走远,若钟将军觉得遗憾,不如即刻派人去把黄将军叫回来,自己上阵可好?”
钟慕枫面上一僵,苦笑着说:“军师快别嘲笑我了,我如今伤势未愈,若真替代了黄将军,恐怕又要败在唐钊手下了。”
宇文宓还未开口,唐墨辰早已乐不可支,看到钟慕枫一脸苦相,这才轻轻拍着宇文宓的肩,制止道:“这一战十分重要,银涛带兵前去才能让我放心。慕枫忠厚,论斗嘴,他可不是你这小机灵鬼的对手,放过他吧。”
宇文宓无辜地眨眨眼,佯装不解地说:“哪里是斗嘴?我的确觉得就该种将军亲自上场。你看,唐钊此人好大喜功且刚愎自用,我们采用‘骄兵计’,让他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在他完全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后,再给他致命一击,实在完美!这般计谋既是钟将军所想,再由钟将军完成这最后一击,也是理所应当。”
唐墨辰无奈地摇摇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天色已晚,快回去睡。”
“这一战没有结果,我哪里睡得着?我给你们沏茶好不好?”宇文宓兴奋地提议,她知道唐墨辰要和钟慕枫定会一直等待黄银涛凯旋的消息。
唐墨辰笑而不语,任由她跟着他们一道进了军帐。
夜色正浓,黄银涛已率领两万大军声势浩大地抵达下川镇。许是因为接连多日攻城的缘故,守城的珈国士兵似乎并未惊讶,例行公事般一边应对曜军,一边派人前去给唐钊报信。
突然,曜军中发出三响明亮的信号弹,在漆黑的夜幕上划出流星般耀眼的光。接着,只听黄银涛高喊一声:“大曜的好儿郎们,今夜,为大曜夺下下川镇!杀了叛国逆贼唐钊!冲啊!”
“冲啊——”
“冲啊——”
“冲啊——”
顷刻间,喊杀声震天,曜军一改前几日畏畏缩缩的模样,如狼似虎般冲击城门。
守城珈军本能地感到不妙,连忙回身大喊:“快去禀报唐将军!大事不妙啊!”
但此时的唐钊早已睡下,前来报信的士兵好不容易将他唤醒,却换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混账东西!老夫不是吩咐过吗,曜军再来,让刘副将应战便是,不要再来打扰老夫了!”
“可,可是,”士兵惊慌失措地说,“将军,这次真的要出大事了,曜军——”
“啰里啰嗦,”唐钊极其不耐地打断他,“有何可慌张的?唐墨辰那小子有何本事,还不是老夫的手下败将?去,让刘副将出城应战,休要再惊扰老夫。”
士兵无奈,只得心急火燎地离开,向刘副将求助。
“知道了,知道了。”刘副将满不在乎地应着,磨磨蹭蹭地披上战甲,提着长枪,慢悠悠地牵着战马离开府邸。
走着走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大批将士慷慨激昂的叫喊声。刘副将一怔,回过头去,莫名地问:“怎么回事?”
前来报信的士兵亦是一脸茫然。
而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不消片刻便向他们快速奔来。如亡命徒一般奔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珈国士兵看到刘副将,喜出望外却又万念俱灰,绝望地高喊:“曜国俘虏冲出天牢了!快跑啊!”
刘副将脸色蓦然煞白,浑身颤抖着推推身旁呆若木鸡的士兵,结结巴巴地催促道:“快……快去禀报将军啊!”
这时,冲出牢笼的曜军已然看到了刘副将,嗜血的眸中现出快意与杀意,纷纷高喊:“弟兄们,先干掉这个狗贼!”
刘副将来不及逃跑,便已命丧乱刀之下。
而那报信的士兵借着夜色的掩护,抄近路再次回到唐钊府上,不管不顾地冲入唐钊卧房,拼命推着他,直至将他唤醒,沙哑的喉咙无助地喊道:“将军!大事不好!曜军战俘——曜军战俘冲出天牢了!”
“什么?!”唐钊骤然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说什……”
“报!!”又一人万分焦急地冲入唐钊卧房,大喊道,“将军,曜军战俘已打开城门,外面的曜军已经进入镇里了!”
呆愣片刻后,唐钊愤然吼道:“你们怎么不早报?!老夫的盔甲呢?老夫的枪呢?来人!来人哪!!”
仆从们手忙脚乱地上前,侍候唐钊换上战袍,但就在他握起长枪的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唐府的大门被攻破,黄银涛带领几十名曜军长驱直入。
唐钊极力稳住心神,望着黄银涛,冷哼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你以为,就凭你也抓得住老夫?”
黄银涛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说:“放箭。”
一声令下,曜军几十柄箭矢齐发,除了唐钊及时挥枪抵挡外,其余唐府众人全部死于流矢之中。
接着,黄银涛催马上前,提枪猛攻,凌厉的枪尖直指唐钊咽喉。
唐钊才应付过曜军的众矢,便又匆忙迎战黄银涛。但他单手拿枪,又没有坐骑协助,对阵黄银涛难免吃力,惊怒之余,忍不住叫嚣道:“唐墨辰呢?他若有种,便亲自来与老夫斗!”
黄银涛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唇角,轻蔑地应道:“陛下说,十年前留你一命已是大错,今日若还留着你的性命,便是愚蠢了。你啊,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
说着,他灵活翻动手腕,长枪如灵蛇般改变方向,直击唐钊面门。
唐钊的眼中终于绝望地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