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
-
若说芙然山是曜国子民心目中神圣、雄壮的象征,那么无忧河便如哺育了这片土地、养育了这方人民的圣水——她自西北而来,蜿蜿蜒蜒流过西京城,浩浩荡荡地向西南而去,贯穿了曜国的大片领土。春光明媚时,无忧河静静流淌,两岸春意盎然;炎炎夏日时,无忧河波光粼粼,河畔绿草如茵;秋意渐浓时,无忧河浩浩汤汤,河边硕果累累;即便是隆冬时节,河水依旧缓缓流淌,任天地冰封。
这日天气晴好,暖阳灿烂,驱走严寒,无忧河亦温婉流淌,静如处子。河畔,一行人骑马前行,带着游山玩水般的闲适,一路欢声笑语,好不快活自在。为首的唐墨辰身披玄色锦缎披风,着一袭银灰色便服,立于海月麒麟骢上,威风八面,贵胄天成。跟随在他身边的皆是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但仔细一看,众人之中一袭火红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红色的披风上用金色丝线绣着一只展翅飞翔、栩栩如生的凤凰,领口处的白色绒毛映衬着一张娇俏的脸。此刻,那张洋溢着甜美笑容的脸庞犹如温煦的冬阳,不知温暖着谁的心房。
“殿下,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庆州呀?”宇文宓兴奋地问。除了每年回宣州探望哥哥之外,她还从未出过远门。这次唐墨辰提出要带她一同去庆州巡视边贸,她既开心又期待,一口便答应下来,并对起先并不赞同的父亲软磨硬泡,这才获得了他勉强的准许。临行之前,对于远在东南的庆州,她不知有过多少丰富多彩的幻想。
唐墨辰听罢,忍俊不禁,调侃道:“怎么,我们刚刚离京半日,宓儿便迫不及待了吗?”
宇文宓面上一红,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忽然听到唐墨辰的另一侧响起一声爽朗的笑:“哈哈,想必宇文小姐难得出趟远门,因此才对此次的庆州之行分外期待吧?”
说话的是李乐沣,两三年前因金榜题名而入仕,不仅才华横溢,更能够针砭时弊。虽然目前官职并不高,却十分得唐墨辰器重,与其相谈甚欢。
宇文宓赧然一笑,承认道:“让李大人见笑了。”
一行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宇文小姐,我听说宇文将军身子欠佳,不知如今可好?”李乐沣又问。
宇文宓对他报以微笑,礼貌地答道:“有劳李大人惦念,前些日子家父确实犯了旧疾,如今已无大碍了。”
“李大人,宓儿,咱们这些个‘大人’‘小姐’的称呼是不是要改一改了?此次我们可是微服出巡,万一因这称呼露了馅,岂不是辜负了殿下‘微服’的心意?”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季璟瑞便插嘴道。
宇文宓回过头,吃吃笑着,反问道:“既然如此,你自己怎么也不先改改,又是‘殿下’又是‘大人’的?李大哥,你说是吧?”
李乐沣开怀大笑起来:“对对,宇文小妹所言甚是啊。璟瑞,以往觉得你能言善辩,没想到今日竟见你也吃了亏,这才知道原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李大哥,你就别再挖苦我了。”季璟瑞惨兮兮地看了看一脸窃喜的宇文宓,无奈地说。
一直沉默的唐墨辰此时亦是满脸笑意,微笑着对李乐沣说:“宓儿和璟瑞也是这么多年的玩伴了,在一起总是爱闹着玩儿,况且这丫头其实调皮得紧,乐沣,你莫要介意。”
李乐沣笑道:“殿下说笑了,我倒觉得宇文小妹很是活泼可爱,给我们大家带来不少欢乐呢。”
“哎,刚才说什么来着,不是说要改改称呼吗?”唐墨辰心情极好,甚至和李乐沣开起了玩笑。
李乐沣一怔,随即明白了唐墨辰所指,咧嘴笑开来,忙不迭地点着头,说:“对对对,公子说得对,乐沣知错。”
而另一边,季璟瑞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悄声问身旁的宇文宓:“宓儿,你累不累?此去庆州还有好几日的路程,你若是累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宇文宓粲然一笑,豪迈地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说:“你放心吧,如今我浑身上下可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一点儿都不累呢。”
看她那劲头十足的模样,季璟瑞不禁笑着打趣道:“看你这么兴高采烈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呢。”
谁知,宇文宓闻言,顿时傻了眼,不知所措地问:“啊?难道不是吗?”
季璟瑞哭笑不得,原来她还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啊,于是连忙解释道:“自然不是啊。殿下这次出来是为了巡视边贸的,哪里会去游山玩水呢?说不定连游玩的打算和空闲都没有呢。怎么,殿下没有告诉你吗?”
宇文宓仔细回忆片刻,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唉,怎么她一听到要和唐墨辰一起去庆州便高兴地昏了头呢?“怎……怎么会这样……”她结结巴巴地说,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不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季璟瑞赶忙宽慰道:“不过,殿下虽不会去玩,但我可以带你去呀!”
“真的?”宇文宓惊喜地猛然抬起了头,但眼神旋即又黯淡下去,无精打采地长吁短叹道,“可是殿下带你来一定是有事要你去做的,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任性而影响了你们做正事呢?还是算了吧。”
“我可以在办完殿下交代的任务后再带你出去,我必然没有殿下那么忙嘛。”季璟瑞飞快地补充道。
宇文宓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再次绽开笑颜:“说得也是。”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如此开心?”正说笑着,一个温和而深沉的男声插话进来,宇文宓回过头去,忽然跌进了唐墨辰那双幽暗深邃却暖意融融的眸光里。
“呃,我们只是……只是……”季璟瑞一时语塞,为该如何解释而犯愁。
“我们当然是在聊一些不能让公子知道的秘密呀!”宇文宓骄傲地扬起小脸,洋洋自得地抢先道,笑容神秘而得意。
“哦,是吗。”唐墨辰淡然地说。瞧见她头上佩戴着的墨兰花白玉簪在阳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辉,他唇畔的笑意愈发浓重。
“公子,马上就到晌午了,不知这午膳该如何解决?”不一会儿,唐新拍马跟上来,请示道。
“此距灵州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而且大伙儿也都走了很久,恐怕是赶不到城里了。不如……”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丫头,唐墨辰淡笑着说,“大家就在此处,以大地为桌椅,吃顿野味如何?”
“好耶!”不出所料,他的提议首先得到了宇文宓欢呼雀跃的响应。
“公子的提议甚好,即使没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但能在这天高云淡中,与知己畅快饮酒,亦是人生一件乐事啊!”唐墨辰的提议顿时勾起了李乐沣的文人情怀。
季璟瑞也笑着附和道:“李大哥说得对,正巧我们也带了些干粮和酒,难得远离京城,大家一起逍遥一次,如何?”
“说得好,就这么办!”唐墨辰接着命令道,“唐新,带些人去捡些干柴来,然后再去无忧河边取些水来,烧开了温些酒;剩下的随我去看看是否可以打到猎物。”
“我和璟瑞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留下来烧柴吧!公子去狩猎,务必小心!”李乐沣主动揽了活儿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唐墨辰还未回答他,便听到一个跃跃欲试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公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打猎!”
听宇文宓如此一说,季璟瑞急了,慌忙拉住兴奋异常的她,说:“你一个姑娘家,去打什么猎呀?多危险啊!还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烧柴吧!”
眼看她就要耸拉着脸了,李乐沣哈哈一笑,打起了圆场:“宇文小妹天性活泼,又是将门之后,想要去打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璟瑞,你就不要担心了,这里有你我二人烧柴就够了。”
“听到了吗?”宇文宓得意洋洋地冲季璟瑞做了个鬼脸。
唐墨辰莞尔:“乐沣说得在理,宓儿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就随我一起去打猎吧。”
得到他的允准,宇文宓愈发笑靥如花,欢天喜地地与唐墨辰一道策马而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季璟瑞越来越落寞的神情。
本以为严冬之际打猎会收获甚微,却没想到他们的运气极好,没过多久便碰到了两只觅食的羊。唐墨辰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拉弓搭箭,然后只听“嗖嗖”两声,离弦的箭旋即飞出,射中了那两只羊。随行的两个侍卫连忙前去收集猎物,宇文宓兴奋地拍手称赞道:“墨辰哥哥好厉害!”
唐墨辰爽朗地笑起来,随手揉了揉她柔亮的青丝。忽然,他示意她下马,尔后压低声音说:“宓儿你看,那边有一只兔子。”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只弱小的兔子,通体雪白的毛,藏在一片枯草中,宇文宓立刻兴奋地两眼放光:“啊,真的有一只兔子耶!”
“想不想亲手抓住它?”唐墨辰微笑着问。
宇文宓不住地点头。
“走,我们悄悄地过去。”唐墨辰说着,拉起了她的手,两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兔子移动,因此那兔子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靠近。待他们离兔子越来越近,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扑向兔子——兔子终于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墨辰哥哥,你看它多可爱啊,它的毛多好看!”宇文宓爱不释手地抱着兔子,轻柔地摩挲着它柔软的皮毛。
而还未等他回答,她又皱起了眉,把兔子举到他面前,忧伤地说:“墨辰哥哥,我们还是放了它吧,你看,它在发抖,它好可伶啊。”
唐墨辰不禁失笑,但仍然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鼓励道:“宓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在,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宇文宓甜甜地笑了,笑容中又带了一丝羞赧。
对所有人来说,这顿午膳必是人生中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享受着冬阳暖暖的照拂,听着无忧河潺潺的流淌声,一群年轻人席地而坐,谈天说笑,不分什么皇子大人的礼数,也不论王孙公子的身份,即使没有华丽的美食珍馐,一行人也吃得其乐融融。很多很多年以后,季璟瑞仍然以为,这是他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画卷。
经过近半个月的颠簸,庆州城终于近在眼前。
庆州位于曜国东南,处于无忧河下游,并与珈国接壤,因其有利的地理位置、平坦的地形和便利的水陆交通,而成为两国边境上最为繁华的商贸胜地,不仅集结了来自珈、曜两国的客商,也深受南方蛮族等小国商旅的青睐,因而庆州城兼具多种文化风格,曜国的雄浑、珈国的秀美还有异域的情怀都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因如此,宇文宓一踏入庆州城内,便被其独特之处深深吸引,瞪大了眼睛,着迷地欣赏着每一处景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公子公子,你看那座房子多漂亮呀!啊啊,公子你快看那边,那个女子的衣裳好特别啊!公子,她不是大曜人吧?”
“不是,她是月骓国人。”唐墨辰宠溺地望着她,淡淡地笑着,复又想起了什么,敛起笑容,认真地叮嘱道,“宓儿,庆州城内人来人往的,难保不会有人心怀不轨,因此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不可以一个人跑出去玩,无论做什么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好的好的,公子放心,宓儿一定听话,绝不给公子添麻烦。”宇文宓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然而刚刚才答应过的话却转眼就忘。
独自留在客房里,还真是百无聊赖——一会儿梳梳头发,一会儿摆弄摆弄行李,一会儿推开窗子看客栈庭院里的那条狗到处嗅来嗅去,宇文宓懒散地趴在床上,毫无淑女形象。她真是羡慕极了唐墨辰等一行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徜徉在繁华热闹的庆州城内,而自己却要老老实实地留在客栈里,哪里都不许去,真是心痒难耐心有不甘怨气冲天啊。
所以当敲门声蓦然响起时,她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如箭一般冲上前去开门。
“璟瑞?”门口那个目若琉璃、笑如暖阳的男子让她既诧异又惊喜,“你……你不是被殿下派去西市了解茶叶贸易去了吗?”
“我这不是尽快完成了使命,赶回来陪你了吗?”季璟瑞笑容温煦,暖暖地说,“难道你不想好好逛一逛这繁荣的庆州城吗?”
“想啊想啊!”宇文宓如捣蒜似的拼命点头,然而眼中期待的火焰不消片刻却又消失殆尽,闷闷地说,“可是,我怎么可以耽误你去做正事呢?你看,我们刚到庆州半日,殿下便派你们分头行事,想必此次前来的任务繁重,如此一来,我更不能因我的一己之私而打扰你了。”
季璟瑞略显无奈,叹道:“傻丫头,你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没错,殿下是紧凑了行程,那还不是因为临近年关,朝廷还有好多事要办,而且大家也都着急早些回京置办年货嘛。再说了,此次我们来庆州本就是为了巡视贸易,我带你去出去,既了了你的心愿,又办了差事,何乐而不为呢?”
“真的?”宇文宓半信半疑。
“当然。”季璟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宇文宓这才展开了笑颜,迫不及待地说:“好呀好呀,那我们快走吧!”
“等等等等,”季璟瑞一把拉住她,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说,“去把这个换上。殿下说得没错,这庆州城里的人南来北往的,太不容易摸清底细,还是小心点为好。”
宇文宓狐疑地接过包裹:“这是?”
“快去快去。”季璟瑞催促着将她推入房间,自己则快步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包裹里装的原来是件靛蓝色男装,式样简洁大方,材质柔软舒适。换上男装倒也新鲜,思及此,宇文宓愈发兴奋,兴冲冲地换了衣裳、改了发式,大力地拉开了卧房的门。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季璟瑞回过身来,眼前登时出现一位稚气未脱却神采飞扬的俊逸少年,霎那间失神了片刻。
“发什么呆呢?”宇文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我们走吧。”说罢,季璟瑞即刻转身便走,把她丢在身后,试图掩藏自己微红的双颊,心中也暗骂自己太过丢脸。
“璟瑞你等等我嘛!”宇文宓不疑有他,慌忙跟上他,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不是在问他们都要去哪里,就是在打听哪里的布料最漂亮、哪里的胭脂水粉最好看。而当他们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便立即被街上的琳琅满目深深吸引——阵阵飘香的小食,眼花缭乱的首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各色各样的货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美好。
“璟瑞,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宇文宓兴奋地大喊大叫。
季璟瑞大步追上她,略带无奈地揶揄道:“怎么说你也是西京来的大家闺秀,可看你现在的样子却好像从未见过世面一般。依我看,这庆州哪里比得上西京了?”
宇文宓不以为然,歪着脑袋辩驳道:“论规模,庆州不比西京宏大;论繁荣,庆州不免稍显逊色;而论实力,庆州更是比不过我们大曜之都。可是,我难得出门一次,自然觉得特别了,你们这些经常外出办差的人哪能理解我的心情呢?你都不知道霍姐姐听说我要和公子一道出门时有多羡慕我呢。”
“哈,我看霍小姐羡慕的可不是你能出门吧?”季璟瑞狡黠地笑了。
“嗯?这是何意?”宇文宓不解,却又不甚在意,遗憾地感叹道,“但是可惜啊,公子不能和我们一起出来玩了。”
瞧她的神情,好像真的是倍感遗憾,季璟瑞不禁醋意大发,酸溜溜地说:“怎么,我带你出来玩不好吗?”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孩子,逗得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忙好言好语地安慰道:“谁说不好了?当然是极好的啦!好璟瑞,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好呢?”
“我知道一处不错的地方,我们去瞧瞧?”收起犯酸的神态,季璟瑞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好啊!”宇文宓拍手赞同。
竹篁小馆,别致玲珑,茶香四溢,乐声悠扬。宇文宓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戏台中央曼妙的女子巧笑嫣然,翻袖折腰,轻舞飞扬,时而惊喜地赞叹,时而遗憾地感慨,瞬息万变的神情让季璟瑞忍俊不禁,打趣道:“宓儿,你若是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那位起舞的姑娘,人家恐怕要以为你倾心于她了。”
“别说浑话,”宇文宓横了他一眼,“同样都是姑娘家,我怎会倾心于她?”
“可你如今的装扮可不是姑娘家哟。”季璟瑞好心提醒道。
说得也对,宇文宓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头喝起了茶。
“宓儿觉得这个地方如何?”季璟瑞也端起茶盏,呷起茶来。
宇文宓点头称赞道:“环境清幽,丝竹悦耳,舞蹈动人,茶香四溢,是个好地方,璟瑞很有眼光哟。”
“那是自然,”得到她的赞同,季璟瑞不禁有些飘飘然,“不过,宓儿似乎格外中意这里的歌舞?”
宇文宓仰脸答道:“当然啦,姑娘家哪有不爱歌舞的?”
“可是,时而叹气又是为何?”季璟瑞追问道。
宇文宓长叹一声,直言道:“幼时宣州还未归曜,城中来来往往的多为流民,根本找不到师父来教我这些。到了西京后,爹爹又要我多读书,我因此也没有机会学习音律。再者,宣州地处西北,音律的风格皆为粗犷豪放,哪似珈国这般柔美细腻。因此不论姑娘家如何中意音律舞蹈,我却对这些一窍不通,你说,这岂不是一件憾事?”
季璟瑞了然一笑,说:“我当是何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个。舞蹈呢我是爱莫能助了,可宓儿若是想学习音律,我来教你如何?”
听罢,宇文宓不禁眼前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季璟瑞可是西京有名的“丝竹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吹得一口好箫,加上儒雅的气质,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家闺秀呢。她难掩兴奋地看着季璟瑞,期盼地问:“当真?”
“自然当真,我答应过宓儿的事,何时没有做到过?”季璟瑞信誓旦旦,“待我们回京后,我便开始教你,如何?”
宇文宓喜不自禁,与他击掌为誓:“好!一言为定!”
本就是年少贪玩的性子,加上心情极佳,宇文宓和季璟瑞在外不知疲累地东游西逛,直到华灯初上才想起回客栈。回到卧房门口,宇文宓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开心地和季璟瑞道了别,意犹未尽地转身回了房。
殊不知,房内早已有人等候她多时了。
“回来了?”低沉的声音漠然响起。
她先是一惊,旋即喜出望外地笑开来,丝毫没有察觉出房内的沉重气氛,和盘旋在那人心头眉梢的沉郁与烦躁:“墨辰哥哥,你回来了呀!宓儿还以为你会很忙,要很晚才回来呢。”
“嗯。”唐墨辰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这才看到了她的装束,立刻皱起了眉,“你这是何打扮?”
宇文宓连蹦带跳地跑到他面前,如小兔子一般,伸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献宝似的说:“璟瑞说这庆州城人员复杂,装扮一下掩饰身份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怎么样,墨辰哥哥,宓儿英俊吗?”
看着她那副期待的神情,唐墨辰却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一个他早已猜到的事实:“这么说来,是璟瑞带你出去的?”
“是呀。”宇文宓大大咧咧地承认,仍然迟钝地不明情况。
唐墨辰简直要被气得吐血——这小丫头,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吗?白日自己马不停蹄地处理完正事后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心惦记着独自一人留在客栈的她,哪知一回来,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客房,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虽然明白她应该是溜出去玩了,更是猜到了她会和在季璟瑞一起,可却仍是抑制不住地心急如焚、焦躁万分。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夕阳西下等到月上柳梢,终于等到了她,不安的心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眯起眼睛,他依然平淡地问。
她半歪着脑袋,细细回想着,突然忆起了刚入城时的情景,顿时意识到自己早把他的话抛到脑后了,瞳孔倏然放大,然后缓缓地垂下了头,不敢看他的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想起来了?很好。唐墨辰挑起了眉,逼问道:“答应了何事,说与我听听。”
宇文宓绞着手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悄悄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摇晃着,开始撒娇,眼神却始终不敢看他,软软地说:“墨辰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嘛,是宓儿的错。好嘛,不要生气了。”
柔腻的嗓音像是小猫的爪子,不痛不痒地抓着唐墨辰的心。他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口闷气忽然烟消云散,终是不忍发起火来责备她,长叹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抬起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宓儿,不是我生你的气,你可知道当我以为你不见时有多担心吗?你若万一有个闪失,你要我如何后悔害怕?”
她自责地低下头,闷闷地说:“宓儿知错了。”
“唉,罢了。明日,我带你去城里逛。”看她是诚心悔过,他也柔和了面容。
“当真?”她扬起小脸,黑眸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自然当真。”她的欢快勾起了他唇边的浅笑。
“谢谢墨辰哥哥!”愉悦的笑容在她的娇颜上如昙花一般瞬间绽放,她如欢脱的小鸟,拉住他的衣袖在他身旁又蹦又跳。
“噢,差点儿就忘了,”唐墨辰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稳住她,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镯,动作轻柔地套在她的左腕上,“送给你的,这可是西南有名的月光玉呢。”
那玉果然如其名字一般,玉身清凉,色泽柔和,宛如悬于夜幕之上的玄月。宇文宓爱不释手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双颊微红,低声道:“墨辰哥哥前些日子才送过宓儿礼品,如今又送了这珍贵的月光玉镯,倒叫宓儿受之有愧了。”
“这可不一样,之前送的是寿礼,这个可是过新年的贺礼。”唐墨辰淡淡地笑着,“再说,这月光玉虽珍贵,但若是宓儿不喜欢,在我看来也不值一文。”
宇文宓仰起头,唇角微微勾起,羞怯地红了脸:“宓儿喜欢,很喜欢。而且,它和我的白玉簪很相配呢。”
他似水的眼波中噙着柔柔的笑意:“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留着它。”
“那是自然啦。”她笑得真挚而自然,“以前是因为宓儿还未过及笄,不适宜戴发簪,如今终于可以佩戴它了。更何况,这是墨辰哥哥送给宓儿的第一件礼物,宓儿当然要好好珍惜了。”
心中似乎如江河般汹涌奔腾,他努力平复了心情,力持面上的平静,又说:“宓儿可知那白玉簪和上面的墨兰花的含义?”
她诚实地摇摇头。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他神秘地说,笑容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