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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拓拔濬逆着光,静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女子,一时觉得恍惚,想不到今生还会再见到言戈。
      殿内静得仿佛凝结,众人皆在期待,那个传闻中纵马骑射伤了他们帝王的奇女子。唯独阿芙低垂着头,望着地面上被打翻的汤水渐渐冷却。
      人的心就如这碗汤,花了再多心思,用火煨了再久。被人轻贱,扔了,翻了就冷了,再也收不起来。
      阿芙雍容精致的妆容黯然褪色,眉梢处的丝些愁绪上了眼眶,惹起猩红。阿芙别过脸去,拂袖而拭,不露痕迹。
      走进殿内的女子盈盈走上前,行过大礼后道;贱妇,罪臣拓拔仁之婢李言戈,拜见皇上,皇后。”声音犹如空谷黄鹂,动听非常。
      这不是言戈的声音!
      拓拔濬猛咳了几声,阿芙连忙拿出帕子来,另一只手轻拍拓跋濬的背。
      拓拔濬忙道,“你且抬头让朕瞧瞧。”全然顾不得阿芙递过来什么。阿芙的手僵在半空,不禁失声哂笑,半晌后才想起收回。
      女子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眉梢里三分媚态,七分算计。
      拓拔濬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三公子,严厉道;“你可知欺君之罪下场如何?”
      跪在下首的女子坦然一笑;“轻者鞭刑,重者汤镬。”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假冒言戈,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不卑不亢,直视拓拔濬的眼道;“贱妇何罪之有?贱妇闺名李言戈,敦煌城人士,家父是前西凉铁骑将军。家父遭奸人所害惨死,贱妇便投靠远房亲戚,后为拓拔仁强虏,流落军营。不久前拓拔仁意图谋反,被陛下赐死于府中,贱妇才为三公子大人所救。”
      拓拔濬一掌拍在塌上,怒指三公子;“难不成你瞎了吗!言戈的样子你不是也见过吗?你给朕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三公子上前,步履清健俊爽。
      “臣的确奉旨找寻李姑娘,可臣带回来的也是李姑娘。这其中原委更有一番趣味。”
      阿芙怒道,“大胆!你莫要恃才傲物,以下犯上。胆敢与皇帝如此语气!看本宫……”
      拓拔濬深深打量跪在下首的女子,思量后冷言道; “皇后,你且退下。”
      阿芙一时无措,站起身连退两步后才施礼告退,拽地裙裾拖过大殿,随着阿芙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后。
      拓拔濬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李言戈道;“贱妇并没有假扮任何人,如今天下一分为二,我魏国横据北方,宋国卧居南方,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内里势力交错,暗潮汹涌。有道是‘覆朝之下,安有完卵?’可偏偏有那些漏网之鱼,混杂鱼目,藏于市井之间,一旦寻到翻身复国的机会,便是犹如豺狼虎豹,最好的猎人想要将它制服,恐怕也会受伤。更何况陛下您登基不久,百废待兴。只怕北魏经不起。”
      拓拔濬惊讶于这女子言语里的缜密,却不清楚究竟是敌是友;“你讲这些与言戈有何干系?”
      “贱妇的父亲的的确确是前西凉铁骑将军,十几年前西凉覆国后李姓被斩杀殆尽。贱妇同父亲死里逃生,隐居于敦煌城,却不想父亲被窜进敦煌的鲜卑人杀死。幼年的贱妇,就躲在茅草后目睹父亲被马刀削下首级。因当时闯进家中之人讲的是鲜卑语,贱妇便以为是魏国查出我们的身份,故而追杀。
      贱妇一连在敦煌城躲了几日,发现家中里搬进了个带有女婴的男子,女婴尚在襁褓之中,而那男子自称姓李,身形体态无不模仿父亲。贱妇明白这是一出李代桃僵。
      贱妇跑出了敦煌城,一路辗转来到平城的亲戚家。而后进了拓拔仁的府中。利用其势力调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拓拔濬道;“哦?你言下之意你才是言戈,而朕所认识的言戈不过是身份不明的覆国之后?那你究竟调查出个什么所以然?”
      女子轻笑,“若是可以轻易被我查出来,复国不就成了笑话?只不过可以确定,他们并非魏国人,却在魏国的势力不容小觑。”
      拓拔濬起身踱步到女子面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问道,“你是指皇后?”
      女子道;“贱妇不敢!”
      拓拔濬又问道,“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当年他们没有杀了贱妇岂会善罢甘休?所以贱妇想向陛下讨个平安。”
      “你认为我凭什么给你?”
      李言戈笑容里带了几分玩味;“与陛下相识的言戈天真烂漫,恐怕还不知道真相,她怎么被掺进来,尚不得而知。不过凭陛下对言戈的了解,若是言戈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一颗棋子,还很有可能为天下招来灾祸,她还会苟活吗?”
      拓拔濬苍白的脸浮出杀气,幽幽道;“朕便做最后一个听你说这件事的人!”
      李言戈轻挑一笑;“陛下怎能视魏国基业于不顾?贱妇的存在足以让他们露出马脚,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陛下是明君,怎会弃贱妇于不顾?”
      三公子暗自而笑,这个女子当真是个狠角色。
      拓拔濬忽然轻笑起来,目光扫过三公子,冷道;“传朕旨意,封李夫人。”
      说罢厌恶地挥了挥手,李言戈盈盈一笑。
      “臣妾,谢主隆恩。”施过礼,便施施然退下了。
      推开殿门,李言戈看见皇后一脸惨白站在殿外,便嘴角一钩,笑得绮丽香艳。
      “臣妾见过姐姐。”
      阿芙并不看她,而是看着背对自己站在大殿中央,君临天下的男人。
      曾几何时?她站在太液池里,手里揽着已经湿了的裙角,巧笑嫣然地对他说;“我以后会是太孙妃呢!”又是曾几何时?他衣着华服,站在万人中央轻声对她说,别怕,朕护你百岁无忧。
      阿芙想不起,是从何时起,他距离自己如此遥远了呢?
      阿芙裙裾一转,决然离去。
      三公子颦眉,牙关作响;“陛下,若要釜底抽薪,杀了假言戈岂不痛快?”
      拓拔濬深邃地看着三公子,轻声道;“杀了皇后更痛快!”听来语气轻巧,似是玩笑,却透着寒意。
      三公子道;“臣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与此事绝无半点关系!”
      拓拔濬冷哼;“性命?别忘了,若不是我北魏灭了燕国,阿芙如今就是公主,又何必在我魏国受大臣猜忌,百姓辱骂?”
      三公子语气坚决。“陛下!当年您年纪尚轻,多少人欲要致您于死地,若不是皇后娘娘配合先皇在其中周旋,恐怕您也没有今日。皇后娘娘若真有此心,为何迟迟不下手,还要帮您巩固帝位?”
      拓拔濬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因为这张龙椅,朕的阿芙手染鲜血。小三子,朕怕,朕怕阿芙待朕这般好,朕怕阿芙晚上会做噩梦。朕怕阿芙有一日会将自己搭了进去……”
      三公子哽咽道;“那,那个言戈呢?”
      “言戈?朕看见言戈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儿时的阿芙,那般干净纯洁。不由自主地拼命想对她好,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朕今日的决定不光是为了守护北魏,守护言戈,也是为了守护阿芙。是朕不顾群臣反对立阿芙为后,是朕将阿芙带到今日的位置,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任何人伤了阿芙。”
      “陛下您是说?”
      “朕怀疑有人躲在阿兰的身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你且先去调查言戈一家。”
      “诺!”
      拓拔濬负手望着大殿外,只看见了望不尽的重重楼宇,燕雀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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