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醉》白江山

15、第 15 章

　　朱红色的殿门被猛然推开，熹微一身猎猎红衣从大殿里走出。不似刚刚恣意洒脱的风流模样，眉梢里满是逼人的冷峻，犹如来自修罗场的战神，身上带有浓烈的杀气。连平日不离手的纸骨伞也没撑，就那么走向言戈。
　　言戈被熹微发怒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他牵住了一只手，一把拉了起来。
　　少年俊美非凡的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的疼惜，而更多的则是怒气。
　　言戈问道；“你做什么？”
　　熹微也不应答，拉着言戈便走到李止岸面前。他的手在隐隐用力，五指如冰。言戈暗自用力，却如何也抽不出来。
　　熹微与李止岸四目相对，阵阵杀气。言戈不禁后退一步。熹微的模样，莫如说是要将李止岸生吞活剥！李止岸则是一副道漠岸然的样子，只回敬了一个淡如止水的微笑，四两拨千斤。
　　熹微冷笑一声，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没张口，拉过言戈进了大殿。
　　李止岸望着熹微的背影微微颦眉。那样犀利的眼，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时陆修静踱步出来，负手道；“止岸，速速去唤你师父和师叔，命他们到玉皇殿来。”
　　李止岸带着满腹疑惑颔首退下。转身间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李止岸猛地回头，死死看着玉皇殿的殿门，心里一凉。
　　原来如此。所以才伞不离手吗？
　　玉皇殿内，熹微一步步逼着言戈后退，眼里丝丝怒意。
　　言戈惶恐地不住后退，熹微却步步紧逼。言戈的身体猛地一顿，撞上身后的墙。一阵阵炙热的鼻息打在言戈脸上，化成一片红晕。熹微的脸猛然靠近，几乎碰到了言戈的鼻尖，言戈欲要推开他，却纹丝未动。
　　咳咳，陆修静一进大殿就看到这一幕，不禁猛咳了几声。
　　熹微见陆修静进门来，便放开言戈，一脸娇纵施施然走到陆修静的蒲团旁，坐了下来。
　　陆修静笑道，“熹微小友，莫要生贫道的气。”
　　熹微绕是一笑，“看来自己个儿的东西，还是要自己个儿看好。旁的什么人总是不仔细，磕了碰了也不上心。”
　　“熹微小友这讲得什么话，贫道收她...”
　　熹微眨了眨眼，陆修静便立即噤声。熹微看了眼躲在墙角一脸茫然的言戈，又埋怨道；“我说修静道长，您这话也忒瞎了。你瞧瞧，”熹微伏耳，压低了声音道“你瞧瞧她这个憔悴样子，怎好说照拂得好呢？我不管，总之我要留在武夷山，你想办法吧！”
　　言戈见两人切切私语的样子很是亲昵，看来这个脾气古怪的熹微与师父交情匪浅。虽然好奇两个人说了什么，却又忌讳熹微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言戈尽量脚下站稳，身子往那两个人的方向倾去。还没听到什么，陆修静忽然站起身来，怒道；“简直是胡闹！你若要留在这里，建康那边该做如何？”
　　言戈被师父突然的举动吓到，身子一颤向地面倒去。
　　言戈落地的瞬间，赶巧以玄清为首的四人正推门而入。
　　熹微见言戈倒在地上，便站起身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完全无视刚进门的玄清等人。
　　见此情景玄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皱眉保持着进门的姿势。无涯子则在一旁以袖掩嘴微笑。
　　这熹微一笑当真停不下来，且声音越来越大。言戈气急，狠狠地瞪了熹微一眼。奈何言戈摔得太狠自己如何也起不来，又是因为偷听人家讲话才落得这般下场，言戈羞得两颊绯红，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李止岸无奈地摇摇头，边掩嘴止笑，边扶起耍赖的言戈。掏出手帕细细擦着言戈手上的尘土，不经意地向熹微一瞥，透出几分挑衅之意，转而又是淡漠的眼神，转换自如。
　　熹微气的握紧了拳头，眉头纠结，咬牙作响。
　　站在无涯子身旁的谨邡忙向言戈而去，“师叔可摔出什么事没有？”一只手摆了个奇怪形状。
　　熹微见状嘴角微微一勾，暗自在指尖捏出粉末，落在地上。
　　陆修静干咳了两声，端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示意两个徒弟入座。
　　玄清整了整衣袖，跪坐在陆修静下首，无涯子也优雅入座。熹微一反常态，恭敬站在陆修静身后，嘴角却止不住地偷笑，俊美的脸上更添几分娇纵。
　　众人皆以为闹剧收场，结果玉皇殿内突然蹿进一只雪白的大狗，直向言戈三人而去。
　　谨邡先前被这只狗吓过，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李止岸的胳膊。李止岸还来不及将言戈拉到自己身后，谨邡就已经抱住了李止岸的脖子。
　　言戈机灵地躲到帘帐后面。李止岸被吓得张牙舞爪的谨邡束住手脚，动弹不得。
　　雪白色的大狗一口扯住李止岸的衣服，李止岸试图放下谨邡，可谨邡实在束他太紧。狗猛地用力向后一扯，清脆地裂帛声，李止岸的道袍被扯下来一小半。那只狗继而扑了过来，李止岸手上用力。谨邡只觉得李止岸想要一掌拍死自己，更加用力抱着李止岸。
　　李止岸却突然收了掌风，向狗而去。旁人都看不出这其中端疑，谨邡倒是吓出了冷汗，若是这一掌落在自己身上必死无疑。玄清掷出手里的拂尘，化了李止岸的掌力。狗还是摔出几步之外，爬起来之后，闷吼龇牙，双眼血红，欲要再上前。
　　熹微的指尖弹出一抹粉末，盖在之前的粉末上。
　　“大胆畜生，还不退下。”
　　熹微话音一落，那只狗便温顺了下来，漫步走出玉皇殿。
　　谨邡从李止岸身上下来，不敢去看李止岸的眼睛，垂首站在了无涯子身后。
　　言戈忙上前去查看李止岸的伤势。
　　熹微上前行礼恭敬道， “这畜生是熹微管教不周，惊了各位道长。”
　　无涯子看了一眼李止岸的破道袍，儒雅一笑；“红衣公子这是哪里话”说罢看着眼前熹微蛮横娇纵的脸，绕有深意地说道，“既然公子是我武夷山的朋友，那么随公子而来的便也是我武夷山的朋友。哪有什么惊不惊的。倒是止岸，你速速去换件衣物吧。”李止岸轻拍了下言戈的手背，随后上前行礼道；“师祖，师父，师叔徒儿先行一步。”
　　陆修静淡淡点了点头，李止岸便退了下去。
　　陆修静正色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宣布。”
　　言戈想既然那只狗是这个讨人厌的熹微的，那自然同他脱不了什么干系。熹微站在陆修静的一边，言戈便偷偷绕到另一边。一边轻轻唤谨邡，一边比划，示意谨邡帮自己。
　　谨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言戈，转而又垂下头。言戈心想谨邡一定是被熹微的吓怕了。
　　言戈蹑手蹑脚地溜到熹微身后，轻轻拿起他的一撮头发，欲要绑到身后的道桌上。
　　熹微觉得身后有人，并未回头，只是温柔地一笑，眼底涌上三分暖意。
　　“过几日为师便要回建康，故而请红衣公子熹微留在武夷山，教习南柯我上清典籍。”
　　“什么？”言戈听闻怒道，“师父你怎能这般草率！”
　　同样疑惑愤怒的还有隐而未发的玄清。
　　众人闻声皆看向言戈，只见言戈站在熹微身边，亲昵地攥着熹微的一缕青丝。
　　陆修静欣慰一笑。“既然阿九与红衣公子脾气相投，那么日后便将阿九交于熹微管教。”
　　言戈听陆修静口气决绝，只好一把甩开手中的头发，负气走到一旁。
　　玄清终于开口道；“红衣公子并非我教中人，师父这般安排恐怕不妥。”
　　陆修静道“既然如此，那么无崖子也一并教习言戈罢。”
　　无崖子点头道；“弟子谨遵师命。”
　　李止岸站在玉皇殿的窗下，眉头深锁。
　　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便是好友，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熟悉到就像另外一个自己。
　　你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究竟为了什么？你的身份又究竟是什么呢？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