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真作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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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漪！”
一声，惊若春雷，劈开一池冰雪。
章袤君定定地，瞅着出声之人，感觉很熟悉，又不熟悉，若不是嗓音无甚变化，若不是太清楚那人的喜好一举一动，恐怕对面不相识也在情理之中。
过了很久，也许是一瞬，章袤君朝着起身向他走来的人翩翩一礼：“四哥。”
公孙月微愣，眼中笑意满满：“如此机变的兰漪，我想不到大哥二哥竟能许你离了朝堂到这里。”
章袤君道：“岂有不许之理？”说着，执着兰花的手腕轻微一动，一片粉蓝色的花瓣直接掠过公孙月的耳鬓，从窗口向主楼穿射而去。
公孙月赞道：“多年不曾见你动武，内力竟长进如斯，倒使我自愧不如了。”
“四哥说笑。”章袤君抬手为邀，“既然四哥到了青楼，且让五弟做东，好好招待一番。”
公孙月笑着点头，“早该料到除你之外，此等手笔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
“怎么？五弟生平不过一个小小爱好，四哥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
“哈。”
“对了，四哥不向我介绍贵客么？”兰漪转向一旁不曾作声的玄衣人，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公孙月道：“这一位是我的好友，谈无欲。”
章袤君于是向玄衣青年道：“谈兄。”
谈无欲回道：“不敢当。”
公孙月从两人语气中觉出一丝僵硬，“我们进去说话？”
于是气喘吁吁的醉花月赶到雅阁时，看见的便是三人对坐笑谈的情状。
“五公子，何事……”醉花月按着胸口，好容易把气喘匀了，看到那红衣之人，心跳又停了半拍，“四……四小姐？！”
公孙月神态自若：“原来是醉花月啊，看来这青楼还是御批的了，难怪方才觉得菜肴甚美。五弟，你可是把宫中的御厨也带了来？”
章袤君挑挑眉，“四姐想得不错。”
公孙月叹了口气，“这才是你的说话方式，一声‘四哥’听着怪不自在。”
“我不过是顺着四姐的意思走罢了。”
“可惜拆穿了，戏也没有演的必要了。”公孙月摇着扇，悠悠道：“既有醉花月，血狼牙也必在了，兰漪啊兰漪，你在扬州有多少人呢？”
章袤君对醉花月道：“把残席撤下，将花间阁替贵客布置，不许声张。”
醉花月迅速瞥了一眼谈无欲，退了下去。
章袤君面向谈无欲，略带歉意道：“原想邀二位移步过云烟寒舍，可惜陋室狭小难容。花间阁正是特意为四姐而留，谈兄虽与四姐有男女之别……”
谈无欲还未答话，公孙月已经应下了：“如此甚好，五弟盛情难却，我与好友居一花间阁即可。好友可先行歇息，我欲同五弟上过云烟一叙兄弟之情。”
章袤君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
谈无欲只瞅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说一句“叨扰了”。
章袤君道：“随我来。”
入了花间阁内，公孙月随章袤君进入通向过云烟的暗道，留谈无欲一人在布置精心的房间里。谈无欲也不做他事，松了绾住的长发略略梳理，坐在桌前自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事，就着明亮的烛光细细打量。
那是一块水色剔透的上好翡翠，比鸡子稍小，随着在谈无欲指间的缓慢转动，透过翡翠的烛光映在梨木小桌表面，如水盈盈。
“即将北上，仍然不闻消息，果真尚有挽回之机么？”谈无欲喃喃自语，忽然长叹一声：“好友亦是……执着太过啊！”
翡翠表面，忽有异样光晕转瞬即逝。
“谈公子。”一道清脆女声忽从背后传来。
翡翠滑入袖中，谈无欲转身，“姑娘是？”
“梓清奉过云烟上二位主人之命，伺候公子起居。”梓清两颊泛红，似是方才心情激动尚未平复。
“公孙月的意思么？”谈无欲淡淡地。
“……是。”
“见到她，你很高兴。”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梓清抬眼同谈无欲对视：“不错，自四小姐入京城，梓清便跟随着四小姐。”
“那又怎会在此？”
梓清道：“谈公子可亲口向主人询问。”
“你口中的主人是平南王？”
“是。”
谈无欲不再多问，仍然用淡淡的口气结了尾：“转告兰漪章袤君，他多心了。你——自便罢。”说着，他竟是在一旁就地盘膝——打起坐来，双目也阖上了。烛光下的脸庞少了棱角，眼角线条流畅上扬，与飞扬的修眉相得益彰，别有种从容自信的态度。
梓清不自觉地放轻步子，调暗烛光，退到角落里静静等待。
“现下，可回答我的问题了罢？”另一边，甫踏入过云烟的廊榭，公孙月便开口。
“五百人，加上我的亲信，六百，散布在扬州城方圆百里。”章袤君的眼神同表情一样淡然无波，“他们每一个人都知晓你的样貌，暗中查访，想不到结果还是你主动出现在这里。”
公孙月突然冷冷一笑：“看来，扮作男装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只可惜……你料到我会出现在扬州？”
章袤君举起手中花枝轻轻嗅了嗅，嗓音低沉柔和：“你我都是从南的人，比起一路溯水的南路，你会考虑中原的大道么？”
公孙月笑着，叹息一声，原本泛着男儿强硬之音的语气亦软了，“知我者，兰漪也。公平起见，轮到你问我问题了，想知道什么？”
“不急。”兰漪手腕一转，又是一片花瓣轻飘飘地飞走。很快，从偏房里奔出两个侍女模样的少女。
“主人！是主人！”梓清一声惊呼，同骊歌朝公孙月双双跪下。
“她们怎会在这里？”公孙月脸上的惊喜很快褪去，反而蹙眉。
“回主人，是……我与骊歌得知五爷南下的消息，求了五爷允许我俩跟随的。”梓清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骊歌也罢了，可你……何必呢。”公孙月侧了身去，俊俏挺拔的侧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女儿家情态。
“梓清，花间阁里还有一位名唤谈无欲的公子，是四姐结交的好友，你去替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这也是四姐的意思，明白么？”章袤君凝视着不在看他的公孙月，说得自然而坦然。
“梓清告退。”
“五爷，骊歌去端酒来。”骊歌也快步退走了。
章袤君手中花枝一转，点向花苑里一方草亭，亭下一方大理石质地的桌椅，甚至于雕刻着兰花旖旎的图案。“四姊，坐吧。”
微烫的酒将空气染上了温醺的暖意，也将两人同样清冷的眉角染上朦胧的柔和。一杯酒入了喉，久别重逢的喜悦此刻才似乎破开客套的冰封，真切地溢满心头。
“离了一年多，最记挂的就是你了。”公孙月端着酒，轻声道。
“你过得自在罢？”章袤君默了一默，问得有点勉强。她怎会不自在呢？
公孙月笑了笑，“不差，走了很多地方，还结识到好朋友。兰漪，我一直觉得，你也该四处走走的。”
“四姊这么说，便是逼我切入正题了。”章袤君“呵”一声，手中杯盏向过云烟外微微一举，“四姊让我问，我便问了。能说说谈公子是如何与你结识的么？”
公孙月倒是一愣，“他么……说来就话长了。”她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甚至一丝不加掩饰的促狭，章袤君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却是读不懂这种神情。
公孙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了下去，“兰漪，我知你担心的是什么，也大抵猜到你来扬州的目的，我只能向你保证，谈无欲不是你该关注的对象，也与你的目标毫无关系。况且，知道他的来历，堂堂的平南王喊他一声前辈也不为过，你希望这样么？”
“他是你好友，我有什么理由视他为前辈？”章袤君诧异之余顿感一阵熟悉的恼怒，一如当年化名地理司的风水先生洗去伪装、以北辰朝国师圣踪的身份站在他面前的时刻，那一声“大哥”叫得是万分别扭。
“这态度就对了，原先一直冷着脸，还不如你养的花儿鲜活。”公孙月笑眯眯的，又自顾自痛饮了一口酒。
“公孙月！”章袤君意识到自己贵为王侯的修养在一点点崩盘，索性放任了下去，“我不想说笑！”
“我也不想，现下的确不适合说笑。”公孙月脸上笑意真正淡去，“莫提谈无欲，好么？”
章袤君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回去么？”
“回去看看，报个信儿，便罢了。”公孙月又打开折扇把玩着，“不是人人都喜欢叫人记住自己的脸的，三哥那样儿……才适合他。”
“何必说得如此拗口？”章袤君上下扫视着公孙月，“你若是四小姐，便也是丹枫公主，你若是四公子……大哥该更高兴了，可以光明正大封你为镇东王。”
公孙月沉默地看着他。
“……但你就不喜欢这个。”章袤君把话说完。
公孙月慢条斯理：“五弟，我想大哥不是不把爵位封出去就不痛快的人。”
章袤君挑眉：“所以你回去又有何妨？”
“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个。”
“一年前，何故出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真作假
